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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鸢尾 ...

  •   经历了Leon一役,许子弋好一阵子没敢跟亦川见面,尤其想到Leon和亦川是家人,他就有一种想以头抢地的冲动。
      当时在兴头上还没这么尴尬,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丢死人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跟亦川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可怕的是如果亦川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添油加醋地在小团体里诋毁他呢。思来想去他绝对不跟亦川汇报了,不仅不说,见也不见了。
      许子弋没在这件事上尴尬太久,他思来想去最终的目标还是魏琛。在他看来,魏琛十有八九是Gay,如果真是直男,当时在酒吧里就不会顾左右而言他,更不可能在问到为什么来GayBar的时候,魏琛的回答是习惯了。哪个直男会有去GayBar的习惯?俗话说得好,直男撩基,天打雷劈。一般直男如果发现自己去的是GayBar,那肯定再也不会去了,搞不好还要绕着路走才正常。
      那天他在车上帮魏琛整理发型的时候,分明听到对方喊了他的名字,叫的还是“子弋”,语气很轻过分温柔。许子弋这会儿恨死了自己工作狂的毛病,当时那声“子弋”清清楚楚地进入了他的耳朵,却没被及时处理。后来再想处理这个“信息”的时候,魏琛干脆死不认账了。
      魏琛肯定也有什么苦衷,大家都是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己家里至少还有个能扛起家族使命的哥哥,但魏琛家里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一个人去承担。就算那天,真能把那声“子弋”后面的话补全,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运气,以及可能会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见光的代价。魏琛欲言又止地没有推进这层关系,肯定是想到了冲动之后各种无法预料的麻烦事。许子弋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还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有没有能力投入到一段新的亲密关系中去。
      商界榜样一般的存在,合晟这艘大船的掌舵者,很多行为并不能完全按照个人的意志行事,更没有什么任性的权利。许子弋明白也理解魏琛提到曾经的感情经历时,眼神中的隐忍和克制。他曾经肯定因为外界的眼光和压力失去过心爱,所以现在才会更加小心翼翼,寸步难行。
      许子弋想到自己和张珞雨,单纯是因为主观原因,也就是自己太作。那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问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还有动不动就犯的病,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但魏琛不一样,他是因为外界的原因才失去心爱的,当时该有多遗憾,该有多恨自己的原生家庭?可他还是能在这样的压力和情绪下,长成如今这般强大又温柔的样子,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走到现在的?
      “他妈的”,许子弋低声骂了一句。不就是不能秀恩爱,不就是不能公开,不就是一辈子地下情嘛,谁怕谁?如果对方是魏琛的话,这些问题也完全算不上委屈吧。跟魏琛这些年受的罪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何况自己也已经自由够久了,如果真能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可惜了,如果自己没有之前的病就更好了,就能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试着跟魏琛一起走完剩下的人生。
      面对魏琛多次的欲言又止,面对那些彼此心知肚明的难言之隐,倘若真要坦露心迹,哪怕不需要魏琛负什么责任,或许也会让他产生压力吧。许子弋拿起手机,在微信界面划来划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是不是无所求地陪在对方身边,不提出那些关于爱人和责任的概念,反而彼此都会更轻松一些?比如不必为感情负责的情人关系,是不是更适合魏琛的预设,也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上次给魏琛画的名片,也不知道被拿走了没。当时在开车,许子弋没注意到魏琛的动作,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魏琛的欣赏是喜欢,甚至可能是爱。如果换成现在,他绝对会用余光把魏琛在身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记录下来。
      许子弋拆开手机壳,里面的名片滑了出来,魏琛居然没有拿走?他心里一凉,有些沮丧地捡起名片。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魏琛对自己,也许就像许子焱疼爱弟弟一样也说不定。许子弋定睛一看,立马雀跃了起来,手里的名片不是自己画过的那张,而是一张全新的。也就是说,魏琛不仅把之前那张拿走了,还留了一张空白的。其中深意,昭然若揭了。
      许子弋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把枕头蹂躏了好一会儿,这才举起那张全新的名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个彻底。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就收不住了,这可不只是一张名片,这是他们的下一次相见的契机。原来第一次约魏琛喝酒的时候,对方就埋下这个因由了。也就是说,就算前几天自己不找魏琛喝那场并不愉快的酒,也早晚会因为这张新的名片再次联系魏琛的。老狐狸,原来早就想到今天了。
      许子弋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路踢踢踏踏地冲进了书房。十几分钟,一气呵成,他在魏琛名片的空白处用彩墨钢笔描绘了一副蓝紫色的鸢尾花。拍照之后,他像第一次那样发到了魏琛的微信上。
      很多天没有许子弋的消息,魏琛一直想找个什么理由联系一下对方,但一想到许子弋是那种浪荡惯了的公子哥儿,就又强行压制了自己那些想要见面的念头。他怕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就让许子弋感觉到束缚,担心对方会不由自主地抗拒。
      面对商业伙伴,魏琛是进退有度并且得体的,也是手腕强硬又精明的。面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他是成熟又值得依靠的。面对原则性极强又很保守的父亲,虽然成年之后魏琛也愈发强硬,时常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忤逆对方,乖顺算不上,但也肯定是父亲眼中,外界口中公认的优秀甚至完美的。但是面对一个心仪的人,他却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十几年。
      当年面对比自己心理年龄更成熟也更强大的沈郁,他尚且不知如何是好,如今面对一个随心所欲,任性自我的许子弋,却也是毫无头绪。虽然没有了曾经的困局,但魏琛仍然担心在感情里的笨拙,会一不小心把对方推下万丈深渊。
      听到微信提示音,魏琛忙解锁了手机屏幕,第二次跟许子弋见面以后,他又对手机这个冰冷的物件产生了某种新的期待。许子弋发来一张新画好的名片,魏琛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弧度,当时鬼使神差塞进去的名片到底还是起了作用。
      名片留白的位置被形状各异蓝紫色的花朵铺满了,它们色彩艳丽,栩栩如生,像是要在冷漠的纸面上绽放开来。可惜了他不懂花,不然至少可以知道它的花语。
      魏琛:很美,什么花?
      Antares:鸢尾,以前在巴黎画油画的时候我经常选它们当模特
      魏琛:倒是很想瞻仰一下你大设计师之前的作品
      Antares:可惜了,全留在国外宅子里了
      Antares:有机会的话
      Antares:一起去?
      魏琛:好
      魏琛一边回复许子弋的微信,一边点开了手机浏览器,把“鸢尾”两个字输了进去。许子弋应该很喜欢巴黎,百科上说鸢尾是法国的国花,象征着光明和自由。虽然许子弋口口声声说不想要那种不被任何人需要的自由,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他,早已经把“自由”两个字刻进了骨血里。不想要,也必须相伴一生。
      许子弋就像一只鸟,他所谓的不被需要的自由就是那双翅膀。他虽然痛恨天生就有这双翅膀,但却也习惯了这个部分,并且依靠它飞得很高很远。如果现在如他所愿,折断这双已经被他习惯的双翼,也一定会鲜血淋漓,变成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苦痛。
      鸢尾在中国常用以象征爱情和友谊,花语是长久思念。这是什么似是而非的答案?所以,到底是爱情还是友谊?许子弋这个白痴,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给一个准确且唯一的答案。
      见魏琛只是回了一个“好”就不说话了,许子弋心里有些失落,开始反思是不是上次在酒吧太失态了。魏琛该不会以为那天自己的生理反感是针对他的吧?靠,这误会可大了,简直离谱。
      Antares:生气了?因为上次?我不是因为Gay不舒服,也不是因为你,别误会
      魏琛:我知道,没生气。上次带你去那家酒吧的时候,你之所以不舒服,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Antares:啊?没有啊。可能是前阵子太忙了,亚健康搞得鬼吧
      Antares:还想一起喝酒吗?
      魏琛:换一家店?
      Antares:不用
      刚发出去不用,许子弋就后悔了,用用用,必须换啊,万一Leon在店里,自己可如何在魏琛面前做个人?
      Antares:哎呀,还是换一家吧
      魏琛:下班过去接你,地址发过来
      到酒吧时候时间不早了,他们直接进了包厢,魏琛拿出一盒烟,抬眸问服务生:“禁烟吗?”。
      服务生笑着看向在魏琛身边,但长相气质却完全不输他的混血小帅哥:“可以抽烟,如果您朋友不介意的话”。
      许子弋忙摆手道:“我没事,你抽吧”。
      魏琛熟练地从烟盒里拿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塑料打火机把烟燃了,看着服务生走了,他才缓缓地跟许子弋说:“小朋友还挺招人喜欢”。
      许子弋含笑看了魏琛一眼,伸手拨乱了他的头发:“你刚才要是把头发放下来,我就不显得招人喜欢了,主要你平日里在公司里的发型显得人太严肃”。他说着看向魏琛面前的烟盒,魏琛顺势把烟往许子弋面前一推:“抽吗?”。
      许子弋摇了摇头,把烟盒里的打火机拎了出来:“噗,你这打火机是花两块钱在便利店买得那种吗?”。
      魏琛嘴里咬着香烟,轻笑道:“不是,是五块”。
      许子弋笑了,那一瞬间他竟生出眼前的人很适合吸烟的念头。魏琛的嘴巴和手指生得很好看,烟雾轻轻笼在他唇边的样子,带着男性特有的迷人和优雅。许子弋不自然地捏着那个便宜打火机心猿意马:“这不太符合总裁的身份啊,我送你一个新的吧”。
      魏琛把打火机收进烟盒:“我这PARLIAMENT才二十几块,可配不上太昂贵的打火机”。
      “哈哈哈哈,为什么要抽这个?”,许子弋有些吃惊,这可超乎了他对合晟总裁的认知。
      “习惯了,这个烟挺好的。而且只有这种便利店的便宜货才能收进烟盒里,太昂贵的打火机还得单独装,麻烦得很”
      许子弋暗暗记下了香烟的品牌,盘算着等自己出国的时候,一定要多借几张工作人员的机票,在免税店买个十几条:“我给你送个小点的不就行了,有那种细长的”,许子弋比划着说。
      魏琛恍然想起自己抽烟的原因,是因为大学时期就一直在抽PARLIAMENT的沈郁,当时他也想过送沈郁一只打火机,沈郁的回答是:“太麻烦了,还要自己添火机油,那东西放家里也不安全。再说了,万一不小心带去机场了,是扔还是不扔?”。魏琛眨了眨眼睛,把这番话重复了一遍说给许子弋。
      “也是”,许子弋深觉赞同地点头,也许对于烟民来说,便利店的打火机才是最方便实用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贵重款式,在对方看来或许只是为了装逼?可是眼前这个抽着二十几块钱的香烟,用五块钱的打火机,身价近三百亿美金的合晟集团总裁,早已经不需要靠物质来包装自己了,反而显得既洒脱又特别。
      这段时间以来,魏琛没再找陈北羽打听过沈郁的情况,如果不是这些偶然的意外或者巧合,让沈郁不受控制地飘进脑海里来,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那个曾经十几年来唯一爱过的人了。只是时间的杀伤力出乎意料的大,沈郁身上的那些特质,也早已慢慢变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行为和语言。但是魏琛不抗拒这些,因为有些东西,在那里就是在那里了,经历过就是经历过了,怎么抗拒也改变不了过去。反而越抗拒会越深刻,越逃避就越难忘。
      “沈郁”这个名字,从让他爱到撕心裂肺,爱到生不如死,到后来的平心静气。再到现在,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了身体里,就像他掌心里那道渐渐变浅,却永远无法消失的伤疤。但那些已经变成了历史,变成只存在于过去的真实,跟眼下爱情里的甜蜜幸福,悲伤痛苦都已经完全不沾边了。
      他突然明白了多年后再见到沈郁,对方当时的心情。自己曾无法接受沈郁决绝的残酷,实际上并不是,只是沈郁先他一步,认识到了他们之间无法挽回也无法继续的情感,所以免去了很多徒劳无功的纠缠。与其继续拖着,不如一个人先走出困境,沈郁一直都是那个先者。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要先离开,而他总比沈郁慢了半拍,对一切都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地珍惜,后知后觉地失去,后知后觉地痛苦,也后知后觉地醒悟,似乎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因为在感情里没有成长,才会幼稚到再次见到沈郁时,不甘心这十几年的付出和等待,自私地害怕失去,做出近乎残忍的掠夺。
      如果当年能在打开门看到沈郁放在门口的城堡模型的那一瞬间就追出去,而不是自以为是地等解决好问题,等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的时候才追到对方面前,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能有如果,也好在没有如果,世人才明白珍惜的意义。
      自沈郁之后,那种对一个人原始又单纯的欲望和冲动,因为爱意而瞬间闪现的花火,有多久没在生命里出现过了?魏琛眼下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想要眼前这个人。因为那种感觉,跟他高中时的坐在篮球馆的看台上,看着沈郁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三十一岁,生命里的璀璨骤然绽放,竟也像当年那般如梦似幻。生在这世间,每个人都那么渺小雷同,却又那么特立独行,哪里有所谓的天造地设?无非是相遇的时机和缘分罢了。
      人在成长和改变中,心境和喜好都会发生变化。过去不喜欢闹的,热烈的,指不定哪天就会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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