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轨》梁之一

7、第 7 章

　　一开学，平日大白天里只能看见老猫三两只的老街挤满了摩托和小电驴，间或穿插着一些葬爱家族式造型的机车少年，正是爱炫的年纪骑着拉风的改装机车，即使被125、嘉陵、小电驴堵在街上动弹不得，也挡不住他们耍帅的心，口哨吹起，一手拉离合一手轰油门，屋顶上的瓦片都被轰鸣的音浪震得微微发抖。

　　想出门采购的两人差点被堵在自家门口。

　　集市里也是人山人海，魏星和伍原凭着身高体格的优势才在人海里杀出重围。
　　“你要草席还是竹席？”
　　伍原站在卖席子的摊位前挑选了一会，拿着两张席子问这会还游离于状态之外的魏星。
　　“有区别吗？不都是用来睡的。”
　　“当然有区别了，一张用草编的，一张用竹子编的，你选哪张？”
　　魏星不懂这些，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对这些都没研究，你帮我决定就好。”有伍原这个生活百事通在，他放心地当个甩手掌柜。
　　前面已经帮他做了十几次决定的伍原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不是欠他的，而是抢了他至少三房的老婆，所以才会落的如今这般田地。
　　把草席放回原位，伍原拿着他精挑过的竹席去结账。
　　就这一会功夫，回头就瞅见魏星怀里抱了个大西瓜，正对他笑的满眼璀璨。
　　“辛苦啦，买个大西瓜回去犒劳一下我们勤劳的伍大爷。”
　　“你才大爷，走了。”
　　伍原失笑，提着刚采买的一大堆东西，走在前面开路，魏星抱着个大西瓜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回到老街已经快中午了，伍原把新买的被套、枕套、蚊帐给分出来，吩咐魏星拿去放洗衣机洗了，趁着中午太阳大，洗好了放楼顶晒一下午就能干。竹席用洗衣机洗不了，只能单独拎出来手洗。
　　伍原最近发现他好像养了两个弟，以前要操心伍文，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还加了个更不省心的魏星。

　　等魏星收拾好东西已经快下午五点了，正愁着怎么把它们给弄到学校，老街尽头那边就传来了一阵阵咆哮的机车音浪，没一会“霖川七子彩虹组合”就骑着各自的坐骑停在了他家门口，荧光绿毛朝魏星吹了个流氓哨，满脸痞笑地说：“星子，走！哥哥载你上学去。”
　　魏星差点把眼白翻过去，他这段时间每次看见这个中二感爆棚的“霖川七子彩虹组合”就抑制不住的想买瓶84消毒液给他们洗洗眼睛，或许还能拯救一下他们土到掉渣还自己以为帅裂苍穹的审美。
　　伍原戴着炫酷的头盔骑着拉风的大摩托停在了魏星面前，伸手拉开护目镜对他说道“东西拿上，送你过去。”
　　这些天魏星看见伍原唯一使用过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二八大杠，这会突然换了种风格，害他差点没认出人来，难怪那时他堂妹说三职头号不能招惹的人物就是眼前这货，现在这身装扮看来确实有校霸内味了。

　　三职的男生宿舍打碎了魏星所有对住校生活的向往。

　　上次来三职的时候只在宿舍外围溜达了一圈，看见低矮的石棉瓦房，魏星就知道住宿环境好不到哪去，但也完全没想到会差到让他想直接拉箱子走人的地步。
　　十二人一间的宿舍，六张生锈的上下铺铁架床，过道窄的人想直行都做不到，必须得侧身走。
　　房子的高度让人站在上铺，头就能顶到屋顶，一盏撑死了估计只有三十瓦的小灯泡，大白天的开了灯宿舍里都亮堂不起来，一台一打开开关就能发出跟直升机起飞时同样音效的吊扇。
　　床板上、地板上、窗台上堆积的老鼠屎，还有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无一不在挑战着魏星紧的神经。
　　他母亲的！这是人住的地方？现在猪圈都夏有空调，冬有保暖灯了。

　　“伍小原，你们就在这种地方住了三年？”魏星提着自己的旅行箱感觉都找不到地方放。
　　“住着住着就没感觉了，怎么？后悔啦！”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吗？”魏星视死如归的把旅行箱重重的放到了地上。
　　“既然不后悔，那就赶紧干活吧。”伍原把一块抹布丢到魏星手上，“把床板给收拾干净。”
　　“小爷干不来这活。”魏星靠在嘎吱作响的门板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把抹布往上一抛，食指顶在旋转的抹布中间一阵顺溜的手绢花就出来了。
　　“嗨哟喂！兄弟，这手艺可以啊。”
　　身边冷不伶仃冒出个黄毛锡纸烫，一声吼，把魏星吓的手一抖，抹布就直直的飞到了黄毛锡纸烫那张震惊的脸上。
　　“啊呸……啊呸……呸……呸……呸……”黄毛锡纸烫扯掉脸上的抹布后，表情扭曲的连喷口水，“我丢，这抹布抹过老鼠屎的啊。”
　　魏星连连后退离他两米远，举起刚刚转过抹布的食指一看，瞬间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了。

　　不过从小到大的家庭成长环境让魏星更多时候就像一棵拥有顽强生命力的野草一样，落到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快速调整，让自己适应改变的坏境，而且速度可媲美提速高铁。
　　十二个人的宿舍，魏星和伍原的床位在门口的第一、第二张铁架床的上铺，魏星的床刚好正对着半扇窗户，窗户外面隔了走廊和一排刚高过屋顶的榕树，再往前是篮球场，采光勉强还算可以。
　　铺好床，魏星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最难搞的蚊帐还是伍原给他支的。
　　黄毛锡纸烫站在铁架床下好奇不已，心里跟猫抓似的，不知道他什么来头竟然敢指挥伍爷给他支蚊帐，想搭讪来着，看到魏星那张散发着“别来惹我”气场的俊脸，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了回去。

　　九月天里，即使到了傍晚六点多，太阳还在不断的发光发热，宿舍里闷得像个烤炉。魏星搬了个四条腿都摇摇晃晃随时准备散架的破椅子，坐在宿舍门口外的榕树下乘凉，手里面摇着伍原友情赞助的破蒲扇，那自若闲适的姿态要是再给他支一把遮阳扇，来一杯冰镇西瓜汁，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这不是三职的榕树荫，而是拥有沙滩、阳光、海风和比基尼的马尔代夫了。
　　伍原铺好自己的床铺后出来刚好看到这个场景，这小子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让自己过的舒舒服服。走过去踹了一脚摇摇欲坠的的破椅腿，魏星睁眼瞅见头顶上伸出了个满头大汗的脑袋。
　　“搞定啦！”
　　“嗯。”
　　“热死了，冲澡去不去？”
　　“去！”魏星从椅子上蹦起来。

　　魏星以为三职的男生宿舍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了，没想到三职的澡堂比宿舍更生猛。
　　澡堂就建在宿舍后面，要走过去得绕过长长的一排石棉瓦房，是个公共的大澡堂，一进到里面那场面辣眼睛辣的没法看，生生把魏星吓的后腿了几步。
　　“澡堂里，都……都……没有隔板的吗？就……就这样……赤……这赤……”
　　魏星第一次见这么宏大的场景，一两百号人，黄皮、白皮、黑皮，赤皮皮混在一起洗皮皮。
　　这画面太辣不敢看！
　　难得看见一向淡定的人惊讶的说话都结巴了，伍原上下扫了魏星两眼，坏笑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接把还想后退的人拖了进去。

　　“伍小原，你这个疯子！”
　　被强拉进澡堂的魏星浑身上下都是水，把湿掉的头发撸到脑袋后面，魏星从不适应到被激起玩|性，拿起新买的水桶舀了半桶水就往伍原身上泼去。
　　没一会，两个人的互泼就演变成了畅快淋漓的百人泼水大战，澡堂里的石棉瓦顶差点被众人激动的高喊声给叫破。

　　夕阳的余晖落下前，打完水仗，冲完澡，趿拉着拖鞋，拎着水桶出了澡堂往回走的两人，看了看彼此差点没笑成傻×。

　　篮球上升腾的暑气未消，男生宿舍里高亢的呼叫声、助威的呐喊声、起哄的口哨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从宿舍挤到了篮球场的另一头，这场面比刚刚澡堂里的百人水仗大战还热闹。
　　魏星和伍原走到看热闹的人墙外面，还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生里，夹杂这一道断断续续的痛呼哀求声。
　　魏星仗着身高腿长伸着脖子往上透过一圈圈的黑脑袋看了过去，只见最里边一个穿着花裤衩的男生被人追打的满地乱窜嗷嗷痛呼，而追打的人则是个扎着高马尾手上拎着条粗棍子身形飒爽的高挑女生。
　　“什么情况？”魏星把脖子伸了回来。
　　“能有什么情况，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不用想，肯定是也哥在发威。”
　　跟在他们后面的黄毛锡纸烫把水桶放到地上，接过了话头，刚在宿舍的时候黄嘉家就借机跟魏星搭了话，知道了他是今年新进来的新生，这会正热心的帮他解惑呢。
　　也哥！不就是他堂妹给他科普的三职不能惹的大佬之一，怎么是个女的？
　　“我告诉你哈！”黄嘉家低头压低声音凑到魏星跟前悄声说：“在三职的生存之道——你就算把男的锤成豆腐渣也不能拔那些母老虎身上的一根毛，看见里面那哥们没有，这就是活生生的后果。”
　　这场单方面的痛殴，持续了十几分钟后，黄嘉家口中的也哥才拎着棍子扬长而去，围观的众人还得恭恭敬敬的让道。
　　“三职的校园生活真是精彩纷呈让人大开眼界。”魏星提桶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