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轨》梁之一

6、第 6 章

　　从三职回来后，伍原的偏轨论在魏星的脑子里转了两天，他捋了捋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就没上过正轨，何来的偏轨之说！
　　在家百无聊赖躺了两天，想不通干脆就懒得想，还是躺平舒服。社会这么苦，躺平不受苦；社会这么累，躺平不受累。躺平万岁！

　　伍原去医院给他奶奶办出院手续，兄弟俩把老人接回家后发现家里跟被洗劫过一样，店里放找零的抽屉被撬开，里面的钱被一扫而光，连毛票都不放过；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伍文捧着他存了几年的存钱罐碎片默默流泪；奶奶这几天在医院才养回来的一点精神，一下子又被抽走了。
　　这些年来他爸做的荒唐事海了去了，把血肉亲情磨得渣都不剩。

　　伍成光把老娘打伤后一直没敢回家，生怕遇见恶鬼投胎的大儿子。可是上次没要到钱，兜里早就喝的比脸还干净，没钱又没地方去，他这几天只能厚着脸皮去猪朋狗友家东蹭一顿，西蹭一顿，可惜那些酒肉朋友，兜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主，没几天伍成光就连蹭饭的地方都没了，于是酒鬼们就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在家附近喂了两天蚊子的伍成光，终于让他抓到机会，趁着那俩讨债儿子去医院接老娘出院，赶紧偷偷摸摸跑回家翻箱倒柜找钱，可惜找来找去都没找着老娘的存折，最后还是在小儿子的猪猪存钱罐里砸出来了两千块钱，还有店里面的一百多块零钱。
　　把钱全揣兜里，赶紧溜之大吉，伍成光这几年被大儿子收拾怕了，钱到手后他也不敢在镇上多呆，搭了过路的班车出去避风头。
　　等伍原安顿好家里的一老一小，再放话找他渣爹的时候，伍成光早就跑没了影。
　　时隔一个月后，伍原在A市打工的朋友发信息跟他说在A市看见他爸了，不过他也懒得去理，只要他不回家祸害家人，伍原一向当他是个屁。反正家里存款的大头都在他随身带着的卡里，给弟弟伍文补贴了存钱罐的损失，再帮他买了一辆心心念念已久的自行车后，这事才算过去。

　　魏星在家过了两天躺平的日子，浑身没劲快要发毛，于是自发跑到伍原家的馄饨店里当起了店小二，用劳力抵饭钱。
　　老街尽头转角处的馄饨店有了两位长腿帅哥和一个软萌正太坐镇后，成了暑假里镇上年轻小姑娘最喜欢的聚集点。再加上“霖川七子彩虹组合”时不时来店里插科打诨一阵，郁郁于心的伍奶奶也终于恢复了过来。

　　一晃就到了开学的时间，等伍原叫他一起去注册交费的时候他才惊觉这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不知不觉溜走的日子，让魏星忘了要买坐骑的事，开学只能厚着脸皮再蹭一次伍原的车后座。
　　所以当一个帅哥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载着另一个帅哥出现在三职校园里的时候，整个三职的学渣们都经历了一次颅内风暴，尤其是骑车的帅哥还是——伍爷！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
　　已经把头发剪短的魏星，凌厉的丹凤眼显露无遗，可是他的眼神杀对三职的女生无效，那一道道盯在他俩身上，眼里的内容简直可以拉丝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毛。
　　从校门到教学楼这一段路，如果眼神有实质杀伤力的话，魏星觉得他俩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今天只是注册交费，明天才开始上课，但因为三职周一到周五是住宿制，所以这时候很多来校的学生已经把自己的家当都搬来了。
　　伍原直接把二八大杠骑到了教学楼下，骑着新车紧跟其后的伍文也停了下来。
　　伍文这个学期小升初，和他哥不同，伍文从小就是学霸，小升初成绩全镇第一，霖川镇初中重点班都要抢的人，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听他哥的话就是选择来三职读初中。
　　这几年三职为了改善学校的声誉，特地在初中部设立了一个快班，这个快班是有入学成绩限制的，报名快班的学生入学成绩优异的话学杂费全免，伙食费补贴，每个学期成绩前三的学生还有一笔不错的奖学金。
　　伍文知道了之后，毫不犹豫就选了三职。
　　这可把伍原气炸了，坚决反对。他自己是个学渣，但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三职的校风学风根本不是想学习的人能呆的地方。
　　但是伍文和他毕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然两人性格南辕北辙，但一向乖巧听话的人执拗起来，那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伍文无声的和他抗议了一个暑假，终于还是伍原败下阵来，答应了他到三职读初一，但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保证成绩不下滑，要是第一个学期成绩就下降的话，下学期就得乖乖的去镇初中。
　　伍文欢呼雀跃的答应，内心悄悄松了口气，他终于也可以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了！他不想再做哥哥的拖油瓶！
　　“哥，魏星哥我先去报到了。”伍文以前经常跟着他哥来三职玩，所以对三职熟悉的很。
　　“去吧。”

　　伍原进校门的时候瞄了一眼公告栏，发现他跟魏星分到了一个班，班主任是教了他们三年初中语文的老卢，卢光头，真是孽缘！

　　“老卢，恭喜啊！终于荣升高中组班主任了。”
　　“是啊，是啊，恭喜贺喜，咱老卢终于熬出头了，老卢中午要不去狗儿酒楼摆两桌贺贺。”
　　一楼的教师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着一个明显带了假发的中年大叔嘻嘻哈哈高声祝贺着，顺道还想拐一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帮哥俩好的好兄弟。
　　可惜被学生拥簇着祝贺高升的老卢满脸都是想去死一死的表情，怎么又是这些冤家。
　　“哟！赶集呢，这么热闹。”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看了出来。
　　“原哥！”
　　“原哥！”
　　“原哥……”
　　围在老卢身边的人看到伍原后纷纷打起了招呼，终于熬上高中组班主任的老卢摸了摸头上新买的假发，在心里绝望呐喊，怎么全校最最难搞的刺头全分到他负责的班了，天要亡他，头要秃光！
　　“老卢，恭喜啊！得偿所愿。”伍原带着魏星进了办公室，还不忘微笑着跟前任初中班主任、现任高中班主任道贺。
　　这一笑把屋里的人全都笑出了鸡皮疙瘩。
　　老卢嘴角抽动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抓起了桌上的注册本扔到伍原手上，扯着嗓子怒道：“又是带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兔崽子，还贺个屁啊，赶紧注册完，都给我滚蛋。”
　　站在伍原身后的魏星看见这别具一格的师生相处方式咋舌，在别的学校哪有学生敢这么跟老师开玩笑的，还有这老师也是，说话真接地气！
　　伍原接住注册本，刷刷几下就把信息填完了，把本子和笔递给魏星。
　　魏星还是第一次看见伍原写的字……笔锋遒劲有力，铁划银钩，力透纸背，都说字如其人，单看字的话没人会相信写字的人是个学渣。
　　“原哥，这人谁啊？”刚刚还嚷嚷着让老卢去摆几桌贺贺的男生注意到他和身边那人的熟稔，问了出来。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魏星，一个个好奇的看着伍原。

　　“是新来的那位同学吧。”老卢的声音从好奇众人身后传来。
　　“新来的？”屋里一圈人都惊呆了。
　　“你就是魏星！”老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咳，卢老师好，我是魏星。”魏星微笑着跟老卢问好，身为长在春风里生在红旗下并接受了社会主义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青年，最起码的尊师重道他还是有的。
　　一瞬间，老卢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差点没飙出两行激动的泪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在三职遇到一个礼貌跟他问好的学生，值了！
　　其他几人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好！好！好！”老卢推开挡在前面碍事的刺头份子，满眼慈爱满心欣慰的看着魏星连说了几个好，他带了三年初中的刺头班今天终于迎来了一股新鲜的正能量的血液。
　　魏星一脸懵逼，满头雾水。

　　“所以，我是这个学期班上，还有整个高一唯一的一个“新生”？”
　　魏星已经麻木了，仿佛在寻常学校里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在三职都是稀疏平常的。
　　比如一个高一的班主任会因为学生的一句问好激动的热泪盈眶；再比如整个高一，他母亲的！就他一个是“新生”，其他学生全是从三职初中部升上来的。
　　“理论上和事实上，是的。”注册完伍原他们就回了老街，下午得收拾好家当搬学校去，明天一早就是开学的升旗仪式仪式，虽然整个三职就是个大散沙盘，但是新学期的开学升旗仪式还是必须要凑够人数的。
　　“合着你们都是团结友爱的一家人，就我一个异类份子了。”
　　“什么团结友爱的一家人，这个词在三职的历史上从来没存在过。不过就是三职从初中开始招收的生源就是附近各个乡镇筛到没办法再筛的“劣质回收品”，所以高中部的人基本上都是由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没人傻到高中了还来三职这鸟地方混日子。”
　　“伍小原，你这是拐着弯说我傻呢。”魏星抬脚就往伍原身上招呼。
　　“魏大星，这是你对小时候救命恩人，和现在长期私人厨师的和谐态度。”伍原闪身闪躲开直击命门而来的无影脚，气笑了，他这是救人救出个债主来了。

　　二八大杠停在魏星家门口，伍原让他回家收拾家当等下搬学校宿舍，结果就对上了一张满脸问号的俊脸。
　　“你不要告诉我，你啥也没准备？”
　　“准备啥？”魏星比他还疑惑。
　　“铺盖、蚊帐、席子、水桶、毛巾、牙膏、牙刷、洗发水、拖鞋……你准备了啥？”
　　“……”魏星没在学校住宿过，对这一片空白。
　　“你准备带个人就去住校，晚上等着睡个床板板吧，三职那鸟林子没蚊帐一晚蚊子就能把你吸干干。”
　　伍原就没见过生活自理能力比魏星还差的人，看着他那无辜的眼神，败下阵来，真是前世欠他的。
　　“走吧，陪你买装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