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轨》梁之一

4、第 4 章

　　魏星没想到他和伍原的再见会这么快。

　　回到老家后，可能是潜意识里知道不会再有人三更半夜吵架满屋子摔东西，他的睡眠质量一下子得到了质的提升。一夜安眠，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睛时看到屋里陌生的摆设，还迷糊了一阵，这是哪？
　　眯着眼睛晃了晃睡太久导致昏昏沉沉的脑袋才终于意识到，他回老家了。
　　随便套了身宽松的衣服，啪啦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想起家里一点米粮都没有，拍拍高歌抗议的肚子，拿了手机出门觅食。
　　白天的老街半个人影都找不着，角落里的垃圾堆，几只野猫在扒拉食物的残渣，听到老街上传来拖鞋趿拉地面的声音，警惕的抬起头来向老街看去，下一秒哗的四下逃窜，三爬两跳后全都窜到了老街两边的阳台和楼顶上。
　　魏星在垃圾堆边上定住了脚步，抬头和一只站在老房子二楼阳台上的老猫对视，三十秒种后，老猫不耐烦地朝魏星张嘴龇呲牙，警告似的尖叫了声，转身跳上楼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嘿！有意思，这老街里连老猫都猫老成精，还会威胁人了，小心小爷我一脚踹了垃圾窝，让你们连渣渣都翻不到！

　　魏星趿拉着拖鞋走在阳光明媚又寂无人声的老街上，街道两边的酒馆酒坊大门紧闭，连杂货铺都没开门。这条充满年代感的老街，让他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位的错觉，这还是人满为患的二十一世纪吗？
　　“滋啦。”
　　有人？
　　一股骨头汤的浓香飘到他的鼻端。
　　有人在煲汤煮饭。
　　真香！
　　肚子里顿时打起了擂台闹起了革命。
　　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把饭煮这么香，还有没有王法啦？还让不让没饭吃的人活啦？！
　　魏星愤愤的跺了下地面，朝飘香的老街尽头快步走去。
　　他要瞅瞅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炒这么香的菜。

　　老街尽头转角处的馄饨店里，身高腿长的少年系着围裙正在炒菜，旁边炉灶上的砂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勾人的香味一阵阵袭来。
　　伍原把锅里的葱香排骨盛盘，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店外猛吞口水的魏星。
　　“醒了，进来吃饭吧。”伍原笑着说，顺手把排骨放到了身后的圆桌上，转过头来发现他还在原地站着。
　　“发什么愣，赶紧进来吃饭啊，快中午了你还不饿？”
　　缺德带冒烟的竟然是他，昨晚还跟人家说有缘再见，没想到一觉醒来这该死的缘分他娘的又来了，还叫他进去吃饭，我们有这么熟吗？
　　不过双脚背叛了他，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进人家店里了。
　　圆桌上已经摆了四个菜，葱香排骨、青椒肉丝、蘑菇炒鸡、素炒四宝。
　　“来，先喝碗汤。”伍原从砂锅里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放到圆桌上，招呼他坐下来喝汤。
　　“你怎么……”
　　“昨晚你二叔在老街的街坊群里发了信息，说你回来了，让街坊们以后多照顾你。”似是看出他想表达什么，伍原脱下围裙解释道。
　　二叔你个叛徒，本来还想维持一下神秘感，结果才一晚就被自己亲叔掀了马甲。
　　魏星想捂脸长啸，丢死个人了！
　　伍原给自己也盛了碗汤，在圆桌对面落座，“怎么样，好喝吗？”
　　魏星早就饥肠辘辘，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索性就放开来该吃吃该喝喝。
　　伍原坐在魏星对面微笑着说：“小星星。”
　　“咳咳咳……咳……咳……”
　　一口汤呛到喉咙里，魏星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你……你故意的吧。”魏星抽了张纸巾擦掉眼角因为激烈咳嗽飙出来的泪花，瞪着一双被泪花侵的水润润的眼睛怒视着他。
　　“好啦，我道歉。”伍原单手托腮直视他的怒目，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不见，长这么帅，害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是你眼挫，怪我咯。”
　　看着眼前这个脸皮估计有十八寸厚的小时候的救命恩人，魏星决定化愤怒为食欲，看个毛线，老子吃光你的菜。
　　“怪我，怪我，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风残云卷一顿后，魏星摸着鼓起来的肚皮直打嗝，他叉叉个熊的，吃撑了！

　　伍原把砂锅里的山药排骨汤盛到保温桶里，又拿来一条印着×××老年人防诈宣传环保袋把提前装好的饭菜一起放进去，魏星摊开四肢歪歪的坐在椅子上，“给你奶奶送饭？”
　　“嗯，还得住院观察几天。”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刚吃了人家一顿饭，魏星做不出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干脆就跟着伍原去医院看望一下他奶奶。
　　昨天大晚上来看不出什么，白天的镇中心卫生院看着就跟个养老院差不多。一进到住院部，里面住院的病人除了少数的几个小孩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六十往上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老奶奶，住院楼的中心还别具心裁的建了个复古长亭，很多老人都聚在长亭里三五成群或坐或站，一手扶着输液杆吊针一边聊天唠嗑，吊完一瓶药水就自觉地走到护士站让护士们帮忙换吊瓶。
　　就在这么一群庞大的老人当中忽然闯进了两个年轻帅小伙，长亭里呜啦呜啦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小了下来，一个个跟看见唐僧肉似的，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俩瞅稀奇。
　　在A市面对多少动作片现场都泰然自若的魏星，在这几十双毫无遮掩的直勾勾的眼神下，竟然活生生给人盯出一身汗来。
　　这是瞅见猴子进城了吗？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帅哥？！
　　看着走在前面神色如常步履沉稳的伍原，魏星挺了挺腰杆，木着一张帅脸面无表情的穿过了如×光扫视的人墙。
　　“呼——”长舒了口气，魏星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
　　“不要在意就好，这些老人就是看个稀奇。”伍原回头说道。
　　“真是够稀奇的，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猴子了。”
　　“哈哈哈，你见过这么帅的猴子。”伍原被他的比喻逗笑了，这个人长得清清冷冷的磨样，没想到还挺幽默，仿佛他在A市夜市街看到的那个一语不言就把烧烤摊老板吓怂的阴郁狠戾少年是他脑子里的幻象。

　　走到伍奶奶病房的时候，魏星站在门口看见伍奶奶的病床前围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组合成的彩虹头，昨天在高铁站高喊“伍爷”的荧光绿也在其中，显得弱小又无助的伍文被挤在了墙角。
　　“你朋友？”
　　“嗯。”
　　“审美挺特别啊！”
　　“个人喜好。”
　　病房里的彩虹组合发现了他们。
　　“伍爷，伍爷，伍爷……”
　　魏星怀疑自己穿到了港片大佬出场的片场。
　　伍原拎着保温桶和装着饭菜的防诈环保袋走进了病房，“你们怎么来了，不用上班？”
　　“奶奶都被打的脑震荡了，我们还上什么班！”萤光禄愤怒的挥着拳头，似乎想冲去把作俑者揍一顿，可是想想作俑者是伍爷他爸，只能不甘的放下了拳头。
　　“行了，人也看了，没什么大事，你们赶紧回园区吃饭，下午去上班，别到处乱窜。”伍原越过彩虹组合把汤和装好的饭菜都拿了出来，招呼奶奶吃午饭。

　　“你是昨晚那个小伙子。”伍原奶奶躺在病床上，精神看起来比昨晚好很多了，看见魏星时眼前一亮，想起了昨晚那个混乱的场面，竟然没一个人出来帮忙，最后还是眼前这个少年站了出来，要不然以伍原的性格，后果不堪设想，早就已经对儿子失望透顶，绝不能因为这样再毁了孙子。
　　彩虹组合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到了魏星身上，挺面生，哪来的？
　　“是的。”魏星朝病床上的伍奶奶微笑的点点头。
　　“昨晚上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伍奶奶长叹了口气，“要不是你及时喊住了原原……”
　　原原，魏星憋笑，想起了刚刚还叫他小星星的某人，抬眼撇了一眼正在分汤的伍原，果然见他动作一顿，接着又神色如常地把分好的饭菜和汤都放到病床的餐桌板上。
　　“奶奶先吃饭吧，他人都来了，你先吃完饭再好好感谢他也不迟。”伍原布置好奶奶的饭菜，把剩下的给伍文拿到病房外去吃，看见魏星脸上那仿佛抓到了他小辫子的得意神采，这小子还挺记仇！

　　“伍爷，这位兄弟是？”彩虹组合快把魏星瞅出几个洞，最后还是荧光绿问了出来。
　　“魏星，昨晚路见不平仗义出手的好心人。”
　　“原来是星爷，失敬！失敬！”
　　荧光绿像是看到了会师的革命友军一样，大步走到一脸懵逼的魏星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使劲的握起来摇了摇：“既然是伍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霖川七子”的朋友，以后在这霖川镇我们罩着你。”
　　这兄弟看来中毒不浅啊，还星爷，老子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没这么大的孙子！
　　伍原都没脸看了，一把把彩虹组合全给轰走，房间终于清净了下来。
　　“咳，哪什么，中二期，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