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脱身》维京小红帽

40、040

　　牧野澪在天台吹了半宿风，最后离开的时候，她落后半步，让苏格兰走在前头。
　　楼道里的应急灯坏得彻底，领路的青年循着微弱的火光走回到公寓楼层，钥匙推进门锁转了两圈，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大力推搡着倒在了玄关。
　　他的背嗑在鞋柜上，凸起的脊骨传来闷闷的痛感，他望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叹气：“你今天不回去？”
　　她不讲话，唯一的回应是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
　　好吧，反正他也习惯了她的间歇性大胆。
　　苏格兰认命的接受了一切，他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脑。

　　对方的手指温热，跟金属比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牧野澪很受用这样的肢体安抚，她努力让自己收着劲，把身体的重心全压在跪地的那两条腿上，而不是身下这具脆弱的人体——倘若她真的这么做了，很难说苏格兰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牧野澪净重五百公斤，看似纤瘦的肢体中蕴藏着远超常人想象的杀伤力。
　　苏格兰被她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勾着她的腰调整位置，暖烘烘的皮肤不经意间蹭到她冰冷的手。
　　他被冰得瑟缩了一下，疑惑道：“你很冷？”
　　如果在往常，她肯定会在他开口时前适时调高自己的体表温度蒙混过关，可问题在今天她不想再在他面前装出一副自己是个正常人的假象了。
　　牧野澪一手撑在地面，腾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她说：“不是冷，我正常的温度就是这样。”
　　她很擅长活学活用，苏格兰怎样对待她，她转瞬就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力道还回去。他被她的话震得发懵，呆滞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她咬咬牙，像是还嫌这刺激不够似的，继续说道：“我这具身体机械化的程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你会因此害怕吗？”
　　一片静默。
　　牧野澪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他的脸。
　　她在期待他的答案，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是希望他接受这样真实的她？还是希望他干脆点推开自己？
　　她对他抛出问句，表面上像是慷慨地给予了他一定程度的选择权，可实际却强硬地把人牢牢固定在了怀里，不给对方半点逃离的空隙。
　　拜托，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真的可能在听到他说出抗拒的话语以后，礼貌地替他理一理衣服起身离开吗？
　　她唾弃着自己的虚伪，但还是盯着他不放，她现在迫切地想听他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那漫长而又焦灼的等待，是被苏格兰的手掌给终结的。
　　他拍拍她的手背，轻笑一声：“你这问的是什么傻问题？只要你是你，我就不会害怕你。”
　　牧野澪沉默了一会儿，她怀疑自己的大脑是彻底错乱了，所以才会对肢体下达一连串的荒唐指令。她在他的触碰下哆嗦得厉害，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猛地把鞋柜整个撞翻在地上。
　　苏格兰敏捷地躲开雨点一样砸下来的杂物，无奈地伸手扣住她的脚踝。
　　“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前后言行会差距这么大……”他停顿了一下，慢慢道，“你今晚的目的，应该不是想要毁了我的鞋柜吧？”
　　“当然不。”
　　她被他唤回神智，踌躇着走上前去。
　　“你真的想好了？我是说……我可能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哦？”她盯着他的眼睛。
　　“嗯，做吧。”他说。
　　“不后悔？”她再三确定。
　　“你再问我可能就改主意了。”苏格兰看她还在犹豫，干脆上手抓着她往卧室走。

　　在两人双双倒在被褥上方时，强势的一方就再次完成了转换。
　　苏格兰被她压在怀里，冰冷的金属贴着他的身体，紧紧勒住他。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瞳孔因为震惊张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牧野澪的双手在他面前崩开，分裂成一大堆金属细丝，那些柔软的末梢贴着他的头部游走，像是在挑选水果一样，时不时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他在这种时候才发现，答应她的下场搞不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预感不妙的黑发青年挣扎了几下，想逃开，理所当然的没成功。
　　牧野澪的头顶在他的胸口，他被她拱得身体前倾，贴在头部的电极传来细微的麻痒感，他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可能有点痛，你忍忍。”她轻声诱哄着，通过已经连接完毕的电极，一鼓作气地接管了他的大脑。
　　她没打算收手，甚至没打算温柔——她才不要给他露水般短暂美好的体验，她想索取的是更加深刻的东西——疼痛最好，崩溃也没关系，反正她只要把自己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沟，叫他一辈子没法忘记她。

　　……
　　苏格兰没有办法对自己此刻的感受做出具体的描述，那直接作用于神经的，过载的、连绵不绝的电信号像是一种酷刑。他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份。
　　我是谁？我是什么？这种饱胀的、近似融化一样的感觉，我难道是……液体吗？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疼痛和愉悦交织袭来，没有办法界定两者的区别，连带着脑子里也一片混沌。他只能扒在身边唯一可以抓住的人身上，像个狼狈的溺水者，一边发抖一边剧烈地喘气。

　　“……你还好吗？”
　　牧野澪当然察觉到了他情况的不对劲，只是她脑子里有个声音正大声叫嚣着“还不够，继续，继续继续继续，烙印怎么能只留下这么浅的印记呢！”
　　她把手空悬在他的头顶，苏格兰似乎有所察觉，他急不可耐地抵住她的手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牧野澪中断了对他神经的持续施压。

　　“你会讨厌我吗？”她贴在她耳侧问。
　　即便她已经暂停了操作，但那足以冲垮任何意志坚定的普通人类的快/感信号余威犹在。苏格兰的大脑还停留在那种乱七八糟的状态里，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会睁着眼睛断断续续地流泪。
　　“抱歉……很难受？”她皱起眉，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手搂住她的脖子。
　　他说：“我刚刚以为我会死。”
　　她一怔，抬眼望向他，轻轻勾了勾唇角。
　　“我舍不得杀你的。”

　　于是世界总算恢复了原样。牧野澪爬到他身边躺下，两人衣着整洁，连领口都没有多扯开一分，就好像刚才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牧野澪仰躺下来，她没有转头，灵巧的指尖一路畅通无阻地摸进他的口袋，带出一个信封。
　　“我能看吗？”她在问的时候就已经揭开了封口。
　　“内容我已经烧掉了哦。”
　　她动作停了停，不满地侧身抱住他。
　　“为什么不干脆把信封一起烧掉？”

　　他又没声音了。
　　半晌，苏格兰从她的手里抽回空荡荡的信封，转头摁住她的脸。
　　“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他说。
　　“什么？”
　　“就是我真正的名字啊，你明明有用本名叫过零吧？”
　　“诸伏……景光？”
　　她试探地吐出这几个音节，随后，她惊奇地发现，他竟然主动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最后说：“你可以叫我hiro。”

　　那天之后，苏格兰被抽调出了四人小队，没人知道他接了什么紧急任务，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牧野澪试过在组织内网里搜他的行踪，一片空白；试着派出微型机器人搜寻，也是一无所获。她还想过要不要去问琴酒，可她也知道，如果她选择开口，只会把苏格兰的境遇搞得更糟，于是只好佯装不在意。
　　这样煎熬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她表面上看起来八方不动，内心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终于在某天，琴酒给她发来一个地址，是一间废弃研究所的旧址，好巧不巧，那个研究所正是松本五郎任职过的地点。
　　牧野澪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就是那只终于落地的靴子。
　　她平静下来，出门前最后检查了一遍嵌入在手臂中的武器，独身前往琴酒写明的位置。

　　早已废弃的机构难得的灯火通明，她推开门，看到里头竟然站满了人，几乎组织里所有叫得上号的人，都被叫来了这里。
　　她首先把视线投向琴酒，原因无他，谁让他站在人群正中央。
　　银发男人左手边站着伏特加，右手边杵着贝尔摩德，看起来相当有派头。他瞥她一眼，说：“来的挺早。”
　　她点点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从来不迟到。”
　　琴酒好整以暇地开口问：“知道为什么让你过来么？”
　　她四下巡视一圈，看到面露不忍的雪莉、满脸寒霜的波本，她的视线在混血公安的身上稍微多停留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平稳的滑向一脸事不关己的莱伊。
　　“你踹掉朗姆上位了？”她垂下眼，讲了个没人敢笑的冷笑话。
　　琴酒冷哼一声，扯开一个恶劣的笑，扬手扔给她一把钥匙。
　　“你不想见苏格兰一面么，他现在就在地下一层——哦，差点忘了告诉你，现在可不能再这样叫他，毕竟那家伙已经因为失职被降级了嘛。”

　　她一语不发地接过钥匙，沿着曲折的楼道往下走。
　　漆黑的楼道里什么照明设备也没有，不过本来她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牧野澪步伐稳健地走到一扇铁门前，她屏息了一秒钟，才转动钥匙拧开锁。

　　在门的后面，苏格——不，现在应该说诸伏景光正被挂在墙上，他的样子看起来糟透了，全身像是蜕过一层皮一样糊满了污血，她缓慢地向他走去，感受到他的呼吸正随着她的靠近而收紧。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连防卫省那些人也不保你？”她的手没敢落到他身上，她这时候又长出来良心了，知道他如果被碰肯定会更疼。
　　苏格兰吸着气看她，艰难地驱动起受损的声带。
　　也是难得，他都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地了，眼神居然还是很柔软，仿佛一点怨言也没有似的。
　　他哑着声音说：“没办法的，毕竟我……拒绝了任务。”
　　即使他没有明说，她也知道被他拒绝的任务肯定跟她有关——这人那该死的正义感还真是永不凋零，跟樋野忍简直一个德行。
　　她脸色难看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上去找雪莉。”
　　“别去。”
　　他喝止住她倒退的步伐，把声音拔高了些：“不要去，不要跳进这个陷阱，牧野澪！”
　　她被钉在了原地。
　　她想，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吗？如果她现在愿意为他去跟组织谈的条件，那么以后所有对永生有所图谋的势力都会学到这一招，她将要面临的是全盘皆输的悲惨场面，所以说，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留这样一个软肋在自己身边？
　　牧野澪脑中克制不住地冒出个冷酷的念头：与其让那些人利用他来威胁她，不如让她亲手把他解决掉，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抬头去看诸伏的脸。
　　谁知他竟然也在看他，他的眼神跟她短促地一碰，她恐惧地在他脸上又看到了那种恶心透顶的，充满了大无畏精神的笑容。
　　他说：“不要妥协，不要为我动摇，如果你还算有一点喜欢我的话，就现在杀了我。”

　　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迈出这道门去往楼上求情，是一道静待她自投罗网的陷阱，她当然不愿意乖乖踏进去。那么……如果她不踏出这道门，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去做呢？
　　牧野澪不是第一次亲手终结别人的生命，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的死能把一切带回正轨，那不是正好吗？反正他自己也同意的……他还很乐意她这么做呢！
　　虽然她宁可他没有这种乐意。

　　她一步一步走回他面前，在这几步的路途中，她的手臂迅速的褪去了伪装，碗口粗的枪管重见天日。她把这乌黑冰冷的金属，一寸寸抬高，对准他的心脏。
　　她的动作全程都很稳，就像这一步骤已经操练过成百上千次，可与她利落动作不相符的，是她迟迟没有开枪的行为。
　　像是洞察到了她的犹豫，他挣扎着前倾身体，主动把心脏送到她的枪口。
　　“请动手吧。”他温柔地催促她。
　　枪口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被迫感受着他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恍惚地感觉自己身上那么多的传感器通通离奇失效，她感知世界唯一途径，就只剩下那圈圆形金属，和贴在那圈金属下方噗通噗通的心脏。

　　“你有什么愿望吗？”她颤抖着问。
　　“唔……这是临终关怀吗？”他眨眨眼，旋即露出个从没有过的狡猾表情。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希望你在杀死我之后，可以做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算在冥土我们也不会再重逢。”
　　牧野澪闭上眼，子弹穿过他的胸骨，精准地卡进心脏组织里。
　　“……我根本不相信冥土这种东西。”

　　她从没有光的地下拾级而上。光亮和人声如潮水般向她涌来，那过于耀眼的白昼让她头一次感到眩晕。牧野澪身体一晃，在无数双摇晃的眼睛里沉沉倒下，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有一双手用力抓住了她。
　　……是雪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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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会生产雷文！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爱吃这种口味的单锅小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