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
-
自从三人小队中加入一瓶新酒，从稳定的三角结构转化成极易变形的大四角，威士忌行动组的办事效率便开始显著下滑。
不过问题的大头倒不能赖在莱伊头上，这纯粹是因为分派下来的任务目标里，那些罪有应得的货色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剩下些虽有过错，但不至于赔上一条命的，就开始被两位资深卧底有意识的放水。
呃……以波本和苏格兰的过往战绩来看，这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开闸泄洪。
牧野澪好奇过这俩的这种怠工行为会不会被莱伊看出来，但这位新加入的成员似乎深谙社会生活法则，在衡量过几人的态度后，他便迅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日子。
——就好像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业绩考核似的。
她冷眼旁观着他的沉默，在心底推测，看来boss在北美时令FBI积怨颇深。
到今天为止，莱伊搬进这栋公寓楼已经有小半月，期间雪莉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动，就算她故意让他在任务中深受重伤，又去雪莉面前几番暗示，她也没有表现出要给他开一管特效药的意愿。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不知道彼此存在的亲戚，牧野澪对此叹为观止。
对莱伊的试探到此告一段落，至于那管特意转交给波本的抗衰老药剂，也在上周终于正式通过了临床检测，算是便宜了一帮怕死怕到骨子里的高官政要。
她在收到监测数据的当晚就动身去厚生省偷了两管正式药剂。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大幅提高的走神频率，让她不得不每隔一小时就给自己做一次记忆备份，储存进外置脑里。
她原本不想这么快就启动外置脑，这毕竟是她最后的底牌，几乎可以算作她彻底抛弃人身的象征。
可她有种预感，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一方面来说，如果她想要抢在这个生理上的大脑报废之前完成自己的变革大计，就应该盼着防卫省赶紧找上门来，好让她把那些参与了永恒之子计划的家伙一并清算；可另一方面，她确实没有厌倦苏格兰这个人，还很想跟他把这场家家酒游戏玩得更久一点。
……她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牧野澪自言自语，“如果是为他好的话。”
她有这个自知之明，现在的她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靶子，谁跟她走得近，谁就会受到波及。
这个道理，她从忒修斯出来时就明白，只是她当时把苏格兰当成一个能给她带来新鲜感的玩具，想着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厌烦，所以在接近他时完全没想过遮掩。
可现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是不一样的，他鲜活的生命力让她喜爱又惶恐——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甚至不如一组数据存活的时间长久。只是该做不该做的事她都已经做过了，就算从现在开始刻意跟对方保持距离，估计也为时已晚。
于是，她卑鄙地接受了莱伊的示好，在长发男子优雅地向她递出手臂时，顶着两位旁观者沉重的目光，僵硬地将手指搭上他的小臂。
波本问：“你们吵架了？”
苏格兰摇摇头：“怎么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把目光聚焦到那对相携而去的背影上，各自在心底划起了重点。
波本想的是：虽然她特意向警方透露过他的行踪，后续却又默许了他的接近，难道莱伊是防卫省派来的？我要跟厅里报告这一点么？
而苏格兰想的则是：绝对不能让这两人单独相处，不然他都不知道究竟要给谁收尸。
“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他们吧？”莱伊感觉自己的外套都快被那两人用眼睛烧出个洞来了，他耸一耸肩，转头对她抱怨道。
“谁让你主动接近我。”她事不关己地瞥他一眼，把一串车钥匙抛进他的掌心。
“送我去趟八百。”
她本来想自己开车过去找雪莉，但既然莱伊主动送上门，那她也不介意试用这位免费司机。
“你来这里的频率好勤，我记得你前不久刚来拿过药？”他把车稳当的停在制药所楼下，在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像是调情一般伸出手，挑起一缕她的红发送到唇边。
“给你一个忠告。”她拨开他的手指，平淡道，“少管闲事，才能活得久一点。”
莱伊不动声色地坐正，对她点点头：“遵命。”
牧野澪拉开车门，她走出去三步，侧转身体对他一挥手：“你不用在这等我，直接把车开回我的公寓就好。”
他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蹙着眉问：“那你怎么回去？”
她隔空指向就算在停车位里存在感也异常强烈的某辆保时捷：“我可以再找一个司机。”
“好吧……女士总是对的。”莱伊嘀咕一句，默默收回脑袋，把车窗合好，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不过这天牧野澪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蹭琴酒的车回家，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用药之后去找雪莉复查的结果仍旧不算乐观，临时充当起医生的天才少女恨恨地屈指敲向她的额头。
“因为你没有脊髓，所以操控这具身体的所有反射都必须依靠大脑完成……你的脑负荷量太大了，如果你不能增加休眠时间的话，就算再加大剂量也拖不了多久。”
雪莉黑着脸转动座椅，十指如飞地敲起检验报告：“我怎么听说你还在接任务，琴酒那个混账是想直接逼死你吗？”
……他搞不好还真的就是这么打算的。
牧野澪把手举到眼前，张开五指又合拢，漫不经心地想。
虽然交给boss的那部分资料里说复制脑芯片技术并不成熟，甚至伴有噬主风险，可那样一枚诱人的果实摆在面前，就算风险巨大，也难以阻断试探的手。
谁让她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可能掌握着这门技术的人？只要把她逼到绝境，在巨大的求生本能面前，或许她会成为真正的突破口，一举把传说中的永生拽到现世，共享给每一个垂涎欲滴的凡人。
就连被她透过口风的雪莉也在心底猜测过，如果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要换上梅斯卡尔的芯片，就可以继续在这具躯壳里活下去——这也是组织放心大胆地让她自由行动的原因。
这具重工打造的机械之身里敲满了组织的印记，除非她更换掉脏器，否则无论她逃往哪里，都摆脱不了被抓捕的命运，可倘若脱离开组织，她是完全没有实力重新生产一套机械器官的。
他们就这样志得意满的等着看她上钩、求饶。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梅斯卡尔曾贴心的为她准备过一具备用身躯，也就是正跟在波本身边的里布塔斯。
同样的，这些人也永远不会明白，如果她愿意的话，只要把芯片数据导入网络，她甚至能够以数据体的形式实现永生。
说到底，身体只是她的累赘，而不是必需品。
所以——如果想要利用她自身的安危去胁迫她的话，是绝对行不通的。
牧野澪平静地挥别雪莉，慢慢走回到暂居的公寓楼。带着一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冲动，她没有选择迈进电梯间，而是沿着应急通道一层层走了上去。
爬到十层，在漆黑的楼道中，一点橙红忽明忽灭，她陡然停住脚步。
五级台阶上方，坐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撑起身体站直，俯身看她。
“这个点才回来？”打火机被摁下，小小的火苗窜出，点亮这方狭窄的区域。
“嗯。”
“急着回家吗？”他随意问到，同时掐灭了香烟，用纸巾把烟头包好揣进口袋。
“不……”她迟疑了一下，“有事？”
“要不要去顶楼看星星？”他这样说着，再一次对她伸出了手。
“……”
她沉默了。
要去吗？在公寓楼应该不会被人发现，那么，就算和他亲密一点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少女抿起嘴唇，乖顺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天台的水泥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这还是前一天残留下来的雨。他牵着她小心地绕过污水，靠着围栏站定。
潮湿的海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她舒服地仰起头，看到黑色天鹅绒一般的天幕中布满了繁星。
那闪烁的星辰叫她失神了片刻，恒星散发的光芒，是跨越过时间长河传递而来的，冻结的美。
她想，观星是多么奇妙的行为啊，差距千年的时代，却可以在同一个空间里实现并列，只要抬起头，时间好像就变成了一种无法确定的东西，可以无限长也无限短，一端连接久远的过去，而另一端则延伸到她眼前。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饱实的幸福感，为这风，为这星辰，或许也为这个站在她身旁的人。
在冲动的驱使下，她把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五指之间。
“怎么了？”他转过头，用没有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温柔地替她整理起被吹乱的长发。
“我……”她扣紧他的手，动动嘴唇，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在看到他口袋里没来得及藏好的一个信封时，悉数咽了回去。
她的夜视能力自带扫描加成，绝无看错的可能——那上面有一个眼熟的纹章，在樋野放火烧掉的信件里，有许许多多封带着这样纹章的密信。
她不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指腹变得潮湿。
狼狈、恐慌、失落、还有一丝微妙的喜悦，这诸多情绪齐齐盘踞在她的脑海里，叫她再也不能动弹。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