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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嘀,嘀嘀…… 嘀,嘀嘀…… ”我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传呼机,揉了揉还没睁开的眼睛。
      “第一天,别忘了答应我的早餐。”黑白屏上一排文字显示。
      我梦游般起身,上厕所,刷牙,洗脸,满脸困顿。
      “起这么早干嘛?不是不用上课么?”饭缸儿躺在床上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看了眼他满嘴的白沫,不知该如何回答。

      洛云已等在食堂,见我在门口张望,冲我招了招手。
      七点钟,已经有不少人在打饭。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有异样的眼光从人群中有意无意地瞟过来,我内心不安,担心我的存在对她的形象有所影响。她没有说话,面色坦然地把一份打好的早餐推向我,看不出丝毫局促。见她如此,我也索性放下顾虑,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我被学校停课了!”我嚼着馒头,嘴里含糊不清。
      “啊?这不是冤枉人么!”她有些气恼。
      “没事,老黄说等派出所调查清楚了,就回来上课。”我不以为然。
      “那也没这么干的啊,太欺负人了。”她仍愤愤不平。
      “就当是学校给我放假,让我好好陪你。”我安慰她。
      她想了想:“也好,他们不让你上课,我给你补。”
      “不会吧,才出狼群,又入虎口。”我一脸愕然。
      “反正我也要走了,咱俩一起翘课。”她大义凛然。
      “够意思!”我伸出大拇指。

      流言传播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得多,只一天时间,我和洛云的事儿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引起众人瞩目的原因,无非是如此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竟然和我这样的差生混在了一起。背后肯定有很多人遗憾地感叹:又一棵大白菜,被猪拱了。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我和洛云很默契地选择了无视。一个是本不在乎任何压力的坏小子,一个是放下偶像包袱绚烂开放的好女孩。

      露天厕所里,长长的小便池前,迈克问我:“和洛云好上了?”
      “没有!”我回答干脆。这里的气味实在不适合交流。
      “那是干啥呢?”他不依不饶。
      “没干啥!”我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外走。
      最近几天我心情不好他又不是感觉不到,不来关心我,还来质问我。
      “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一股臭味。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阿诺虽从没承认过喜欢洛云,但我们早已把洛云的追求权判给了他。我不清不楚地和洛云在一起,照理说,是要对阿诺有所交代的,可现在,我懒得解释。

      我以为补课的事只是说说,没想到她做事雷厉风行:零食,饮料,座垫,课本,笔记统统被她搬到了贤夏园的草地上。我还想着停课了能轻松几天呢,看来是泡汤了。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差生的干扰能力,我打岔和抬杠的本事对付她绰绰有余。正题没说上十句,一问一答中,我总能成功转移话题。她往往被我天南海北的胡侃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一脸懊恼地转回正题。
      “明天别带书了吧,一上午也没看几页,还耽误聊天。”我坐在树荫下建议。
      她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只有拿着书聊天,心里才会踏实一些。要不总感觉大好时光都白白浪费了,有负罪感。”
      “当个好学生也挺不容易。”我感叹道。

      七天的日程,被她排得满满当当。我们两个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在铃响之前,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明天别按这个执行了吧,排得太满,好像没几天活头儿了似的?”晚上九点,女生宿舍门口,我疲惫地说。
      “不改,这我还觉得好多事情没做呢。”她撅着嘴语气黯然,“过几天你就看不到我了,坚持坚持吧,好么?”
      “嗯,没问题。”我点头,重新抖擞精神。

      七天,她仿佛要在校园内外所有的地方都涂上属于我们的印记。
      七天,传呼机上七条短短的讯息:
      “第一天,别忘了答应我的早餐。”
      “第二天,昨天表现很好,今天继续加油!”
      “第三天,猪,是不是还没起床,二十分钟到校门口,否则后果自负。”
      “第四天,雨下的好大,给你放半天假,好好睡一觉吧,下午见。”
      “第五天,昨天没和你说,退学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忽然有点难过……”
      “第六天,舍不得。”
      “第七天,谢谢你,哥哥。”

      我发现,当你想着要快乐,就会变得快乐。
      七天的时间里,我的注意力放在了白祎安排的一个个任务上,心也不知不觉被她的快乐感染。这几天,白祎让大尉找了我两次,她肯定知道了我被停课的事,但我一直没去见她。
      平日里欢声笑语的宿舍,最近气氛有些消沉。阿诺对我的态度并没什么变化,迈克却在和我怄气。这个一直标榜为情圣的花心大萝卜,人生的底线就是“朋友妻,不可戏。”饭缸儿和卡卡不知道为了什么正闹别扭,饭缸儿每天的表情像谁欠了他钱不还似的。大尉正陷入生理低潮期,也没了往日的鸡血状态。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张秉强被打的事情,终于在我被停课的第六天真相大白:是他以前得罪的一个混混,不声不响地找了几个人请他吃了顿棒子炖肉。
      打他的人也不关心国际大事,毫无国际主义精神。你看人家哈马斯,扔完炸弹立刻声明对此事负责。事情做得对错咱不提,敢作敢当的精神很值得表扬嘛。哪像他们几个,打完人一声不吭,就算不开个发布会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哪怕在非法小报中缝位置刊登一则声明也行啊,反正俺们学校有几位老师对这种刊物情有独钟。要是还嫌费时费力,学校门口的电线杆子上,在包治性病腋臭脚气牛皮癣里挤一小块地方,贴个广而告之也是个意思嘛。这倒好,害得我背了好几天黑锅。

      从教导处昭雪出来,我去了女生宿舍,洛云跑下楼接我。管宿舍的老师冲我笑笑,笑得我有些难为情,如此轻易地被放进宿舍,还真不太适应。推开门,宿舍里摆放着几个鼓鼓的旅行包。
      我打量着这些行李:“都收拾完了?”
      “还差一点。”
      “明天几点走?”
      “九点多吧!”
      “我找车送你!”
      她摇摇头:“不用,我爸过来接我。”
      我在她对面的床铺坐下,一时无言。

      窗外,几棵白杨树像一幅镶嵌在画框里的油画,硕大的暗绿色叶子在正午的阳光里一动不动。她坐在对面,抱着一个大大的布娃娃.
      “谢谢你!”她轻轻说道。
      “谢我什么?”我疑惑。
      “谢谢你这几天陪我。我不知道之前,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来你心情很差。即使这样,你还总是逗我开心。”
      “这么说,更应该谢谢你!你掩饰着心里的不安,表现得很无畏。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过了。”
      我们相视一笑。

      有风吹过,窗外的叶子跟着摇摆起来,沙沙声响。枝干上困倦的虫子无聊地震动着薄薄的翅膀,重复着单调而冗长的乐音。
      我打破沉默,看着她抱着的布娃娃问:“她叫什么名字?”
      “‘大胆儿’,宿舍没人时,我总担心她会孤单,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她有些伤感,喃喃道,“我离开以后,希望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不怕孤单,不怕黑暗。”
      “每个人都会慢慢长大的,包括她。”我宽慰道。
      她把下颚紧紧地抵在布娃娃的头上:“不管以后怎样,我都希望你能记得我,好么?”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冲着我还是冲着布娃娃说的,点点头:“一定会的!”
      她看着我的眼睛,不再说话。这样的承诺,我自己也觉得过于轻易了。摸了摸身上,兜里只有一个传呼机,一些零散的钱币和一个钥匙串。我灵机一动,站起身把钥匙串递到她手里,她不解。
      “送给你。”我重新坐回来,“你知道这上面的几样东西代表什么吗?”
      她看了看钥匙串,上面有两把钥匙,一只哨子和一把银色的小刀。
      见她疑惑,我解释道:“两把钥匙一把是我家的,一把是宿舍的,所以钥匙象征着亲情和友情。刀平时用来刻字和削水果,它锋利坚硬,象征着勇气和决心。哨子是打篮球用的,代表着尺度和规则,我觉得它毫无韵律的声音,更像是发自心底的声音,简单纯粹没有杂质。而对另一个人,这哨音也意味着召唤和方向。”
      她想了想我说的话,扑哧一笑,调侃道:“不去卖大力丸,真是白瞎你这个人才了。”
      “这礼物不错吧。”我胡编的意犹未尽。
      她点点头:“你这么一忽悠,我是真觉得这礼物很好了。”

      “嗯,祝你能拥有它代表的所有东西。”我站起身,“你再收拾收拾吧,我先回去了。”
      出门的瞬间我听到她叫我的名字,转过身,看到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我走过去,把她轻轻地揽在怀里。
      窗外的虫子不知何时停止了喧哗,白杨树又变成了一幅安静的油画,我的肩膀,也一点点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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