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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   空旷的球场,只有篮架在默默的对望,阳光很好,有风轻吹而过。我仰卧在球场半环形的看台上,闭着眼睛面朝阳光。它毫不吝惜热量,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可我还是禁不住感到来自心底的寒冷。
      小林的离开,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内心的痛楚与疲惫,如陷入迷雾般找不到出口。在生死面前,白祎对我的态度显得微不足道,但我仍感郁闷的心上又压上了一块石头。
      几个月前,曾有一个雪人坐在这片看台上,现在已看不到任何痕迹。死亡也许是另一种方式的融化,如果真是那样,该有多好。

      烟,最廉价的良辰。
      呼吸着焦油含量很高的空气,尼古丁和身体里的某些物质亲密地发生着反应,加上阵阵袭来的困意,头有些晕。
      轻轻的脚步声从一旁传来。我转过头去,皱着眉把眼睛撑开一条缝隙。一抹淡绿,由远及近。我坐起身,摆脱不太雅观的姿势。
      那一抹淡绿带着一副精致的面孔微笑着对我说:“扣三分。”
      我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烟,咧了咧嘴,笑了一下。
      她走过来,把手中的书放到我的旁边,拢了拢那袭淡绿,坐在了书的另一边。

      “没去上课?”我沙哑着嗓音问坐在身边的女孩。
      女孩摇摇头,反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晨!”我吐出一口烟。
      “干什么去了?”女孩转过头,盯着我继续问。
      吐出的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我转开头:“家里出了点事。”
      她没再追问,只是咬了咬嘴唇,看着空旷的球场,不再理我。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感觉不对:“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学校?”
      女孩转过头:“我们班的张秉强前天晚上被人打了。挺严重,报了案,学校里都在传,说是你找的人!”
      女孩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她语气缓慢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
      我一愣,想起了我走之前的的那场足球赛。也豁然明白了白祎的大发脾气原来并不是无缘无故,而课堂上所有同学都默不发声,也是因为他们理解白祎当时的心情。
      我扬了扬眉毛,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自己是被白祎误解,心里竟然轻松了些。

      “是你们班主任把事儿压下来的,你待会去教导处和派出所把事情说清楚,省着大家替你担心。”她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我转头问:“你觉得不是我干的?”
      她轻轻地点头。
      “为什么?”
      “直觉!”她一笑。
      “扯淡!”我哪里会相信这种骗小孩子的鬼话。
      “说说看,到底怎么想的?”我认真起来。
      她顿了顿:“你好像没为自己的事儿打过架,也没找人替你出过头。”

      她的话逗得我哈哈笑起来。刚吸进胸膛的烟被突然改变的呼吸频率弄得不知所措到处乱窜,连眼泪都熏了出来。可我还是止不住一边咳嗽一边笑个不停。我身边的人都误会我,包括白祎,一个我并不熟识的女孩,竟轻易做出正确的判断。
      她被我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愣住。我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冲她伸出大拇指: “知我者,洛云也。”
      她呵呵笑了起来。
      “没想到,还挺了解我,是不是喜欢我?”我笑着,口无遮拦地问道。
      她拿起书,打了一下我的肩膀:“喜欢你?别做梦了。你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是学生会干部,为了学校的长治久安,我们得对你重点监督。”
      理由听起来还算合理,我点头:“哦,我以后要是再被人冤枉,您得多费心替我昭雪。”我油腔滑调。
      “没有以后喽。”她语气长舒。
      “怎么地,组织要抛弃我?”我不解。
      “你还是赶快找个新的组织吧,我要退学啦。”她语气轻快。
      “真的?”我有点不太相信。
      “我要到沈阳念自考去了。”她表情认真。
      “毕业证不要了?”
      “不要了,反正也没啥大用。”她摇摇头。

      我沉默,不自觉又燃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烟被吐成一条直线:“命苦啊,刚找到组织,组织就要开拔,留下我们这些老乡还怎么开展革命啊!”
      她被我逗笑,伸出手指从我手里抽走烟:“我走了,你们少了个眼中钉吧!”
      我尴尬地笑笑,她在检查纪律时的严苛还真挺烦人的。
      她作势要扔掉手中的烟,手在半空时却停了下来。她缓缓地把烟放到唇边,轻轻地吸了一下,随着几声咳嗽,她的头发和烟都飘向我。
      “真想不通,这东西有什么好!”她曲着腿,头放在膝上。一只手挽着裙边,烟随着另一只手臂向前伸开去。我从她的指间把烟拈了过来。

      去年夏天那次宿醉后的胡闹之后,我和洛云成了点头之交的朋友。她一定不知道,她在我们夜谈会上频频被谈及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和她的绯闻,而是因为阿诺。
      阿诺和洛云同在学生会,有时会一起出现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我们冷眼旁观,发现阿诺对洛云的态度是与众不同的。无奈我们多次逼供,他都死不承认。虽然我们不确定阿诺对洛云是不是有“意思”,但不妨碍我们自作主张把洛云定义为阿诺的梦中情人。不安排个女人给他,我们平时互相挤兑着玩,哪来有趣的话题。

      我和她,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单独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有告别词。
      “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她轻声叹息。
      “什么时候走?”
      “下礼拜,校长回来签了字才能办退学手续。”
      “大家都知道了吧?”想起阿诺,我很想看看这家伙得到消息时的表情。
      她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谁都没告诉呢,我想等要走的时候再说。”
      我有点受宠若惊于提前得到如此重磅的消息。

      “要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尽管说。”我发自肺腑。
      “真的?”她转过头,目光流动。
      我迟疑了一下,这场景似乎在哪里出现过,想起去年白祎让我当课代表的事,我心里莫名一紧。不过还是点点头:“当然!”
      她咬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还记得去年你们打的赌么?”
      “提那个干嘛,我们不都道过歉了么。”
      “道歉就完了?”她调皮地笑笑。
      “你不会记仇吧?”
      “当然—— ——会!”
      “那——是杀是寡悉听尊便!”我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我知道她只是开开玩笑。
      “没那么严重,”她轻笑了一下,一字一顿说,“从明天开始,到二十五号我走,七天的时间,我想让你陪我。”
      “怎么陪?”我不由想到我们宿舍的奴隶制度。
      “我不能白白被恋爱了,这七天,你总得装得像个男朋友吧。”她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识破她的小小计谋,可眼神深邃透明,沉静如水。
      我的心一沉,仿佛被拉了进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是非题,我思考了两秒。虽然潜意识里觉得这很不妥,又一下子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伸出手。
      她也伸出手,笑得灿烂明媚,在我的掌心击打出脆声声的一响。

      “我先回去了,别忘了一会儿到王老师那儿。”她站起身,阳光拂面。
      “好的!”
      “我要走的事儿,先不要告诉别人。”她欢快地蹦跳着下了看台,又转过头:“明天早晨7点,食堂一起吃早饭。”说完摆摆手,向远处走去。

      看着一抹绿色消失在宿舍的拐角,我并未多了几分开心,反而是愈加烦乱。今天发生的两件事都让我有点措手不及。白祎的误解虽不是有心为之,却深深地刺痛了我。如果误解我的是别人,我的反应可能只是嗤之以鼻,可她冷酷的表情和言语,在我的心里被无限放大,让我一时无法释怀。
      至于对洛云的承诺,我还没弄明白这游戏般的约定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冒然答应了。
      我的心沉着,疼着,乱着,连思维都开始浑浊。
      铃声响起。我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几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决定放弃思考。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做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阳光少年吧。
      我不想见到白祎,等到上课铃响我才去了办公室。找到班主任,把请假的原因和踢球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我知道事情既然已经通过了派出所,严重性可见一斑。
      班主任说,张秉强一口咬定是我干的。他说打他的人中有一个他见过,和我在镇里一起打过球。而且要真不是我,我也没有理由不敢回来上课。
      班主任带我去了教导处,教导处老黄认为这件事既然已经报了警,就不归他管了,他让我直接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另外还说,在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我可以不用去上课了,以免影响不好。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停了课,要是平时有这待遇,我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欣然接受,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更认定是我干的么。
      还好人民警察没这么不负责,我说明了情况,他们让我先回来,丝毫没为难我。

      我没想到,张秉强的诬告、白祎的误解、接下来的停课、洛云的约定都堆在了眼前。这一切和内心的伤痛纠缠在一起,真是应了四个字: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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