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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海天是一色,春夏秋冬是相连。
      地狱同天堂是相对,昼同夜是交替。
      暮鼓与晨钟是并列,看似相连的世界实难相容。
      永远的相提并论,永恒的擦肩而过。
      天上的小鸟同水里的鱼可以相恋,但能够在哪里筑巢呢
      你同我可以在俗世尽享名与利,但我们的心可以在哪里停靠呢?
      ——《缘分的天空》

      “快点儿,开始了!”饭缸儿摘下耳塞。我们纷纷凑到他的床前,围在他和收音机的周围。
      “……同时写来信件的还有王海波朋友,他在信中写到:陶松你好,听你的节目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缓缓地朗读着一封听友来信。
      我们内心激动,听友王海波就是大尉。当然,大尉是写不出如此酸臭的文字的,正如你们所猜测,迈克才是这封信的始作俑者。
      听陶松读完信的内容,小猴儿开始发表看法:“大狼,你也太能编了吧。咱不是前几天才开始听这节目的么?”
      还没等迈克反驳,大尉先不干了:“你懂个屁,艺术加工听过没,这么说才有感染力!”然后转头谄媚地问迈克:“对不对?哥”。
      “孺子可教!”迈克的语气像一头大尾巴狼,不,他本来就是。
      高兴还没两分钟,大尉又冲我皱起了眉头:“老大,你说燕胖肯定能听到是不?”
      “小七儿办事你还不放心?”我反问他。
      “那,燕胖听完能明白说的是啥意思不,我总感觉有点委婉呢?”看来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当燕胖傻啊,这都听不出来啥意思?要不干脆让陶松给你拉皮条得了。”饭缸儿气愤不过。
      “就是,大脑瓜子平时猴精猴精的,怎么一到这事儿上就蠢得和铁蛋儿似的呢。感情本来就是越朦胧越美,要是不信你直接和燕胖说一句我稀罕你,就她那小暴脾气,不一大耳刮子给你抡蒙算你便宜。”迈克因文字被质疑而有些愤慨。
      “倒也是。”大尉翻了翻大眼皮小声地嘟囔着。
      “这回得好好感谢我了吧!”迈克开始邀功。
      “多大点儿事儿,明天晚上安排你。”平时死抠的大尉,第一次这么爽快。
      “我呢,白给你通风报信了啊?”饭缸儿喊道。
      “我呢,白给你出主意了啊?”我也喊道。
      “我呢,白给你跑腿了啊?”小猴儿喊道。
      “反正要是不带着我,我就把大郎代笔这事说出去。”阿诺咔咔地举着哑铃说道。
      “喊什么喊,明天晚上“埋汰馆”随便挑,安排你们!”大尉拍着肋条骨豪情万丈。
      “我靠,“埋汰馆”我都吃恶心了,必须小辣椒。”迈克。
      “小辣椒?也行!明天一人20,我兜底。”大尉卡巴卡巴眼睛说道。
      “我靠,还20,你还想赚点儿咋地?”如此没有诚意的提议立刻被我们否了。

      住校时的我们很少能看到电视节目,报纸得花钱买,杂志的时效性太差。收音机自然成了我们第一时间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
      《缘分的天空》是辽宁广播电台的一档晚间音乐情感类栏目,节目从95年左右开播,大约做了有十年的时间。十年来,它陪我们度过了整个的青春时光。
      当大尉讨要泡妞大法的时候,我灵光一现给他出了这个主意。《缘分的天空》适合情感的倾诉与表白,不像我们钟爱的《张震讲故事》,只会把女生吓个半死。

      大尉对燕胖的情感,是在听友来信出炉的前几天,如此这般地被我们知晓的:
      那天午后,大尉半死不活地站在我床前:“老大,借我十块钱!”
      “干哈?”
      “往家打个电话”
      我看着他白得好像吊死鬼的脸,疑惑地问:“昨天不刚打过么?”
      “昨天我妈没在家。”
      “到底啥事啊,天天打电话?”我关心地问。
      “别管了,快点拿钱,我都要死了,有点同情心行不?”大尉感冒未愈,活不过今晚的样子的确令人不太好拒绝。我掏出十块钱递给他,看着他忽忽悠悠地飘了出去。
      宿舍里只剩下了我一个,百无聊赖,我掐着四个暖瓶下了楼。路过守卫室的时候,看到电话亭里刚出来一位,大尉就钻了进去。
      锅炉房在女生宿舍楼后面,也就是操场的边上,全校学生都要到这儿来打开水。水房里偌大的水箱,热水龙头只有两个,队伍排得很长。正巧碰到更夫也在排队,看到我后,他毅然把位置让给了一位姑娘,陪着我站到了排尾,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太闹心了!怎么不多整几个水龙头呢?”我身后的学弟不耐烦地嘟囔着。
      “不懂了吧,你看看排队打水的人有几个像你这样猴急的?”诗人回过头去说道。
      我想了想诗人说的话,再一看队伍的场景,还真是这么回事。
      “为啥啊?”学弟求知欲很强。
      “你知道小卖店,大食堂,后操场,锅炉房,这四个地方叫啥不?”诗人一向好为人师。
      “叫啥?”
      “这叫校园四大艳遇之地。知道不,只有在这些地方,你才能最大概率地遇到平时没啥机会遇到的异性。你以为来锅炉房都是像你这样为了打水的?告诉你说,水龙头越少,勾搭成功率越高。你现在知道学校的良苦用心了吧。”
      诗人看问题的角度果然别致。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迈克没有追求目标的时候,宿舍的开水供应为啥总那么充足了。

      连说带笑,磨蹭了半天才打完水。走进宿舍楼,我瞥了眼电话亭,原本透亮的玻璃窗不知为何如磨砂般蒙上了一层水雾。见边上站了一大排等待打电话的人,我好奇地凑过去。
      “咋整的?”我朝电话亭努了努嘴,问球场上早已混熟的黑脸小白牙。
      他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谁在里面呢?”
      “我也刚过来,他们说是大尉。”
      我打水来回至少半个小时了,这厮还没出来?我心中纳闷,把暖水瓶放一边,敲了敲玻璃窗。一只细长的手在里面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一副苍白的面孔随之出现在眼前,果真是大尉,他在里面神情恍惚地冲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电话怎么打这么半天,难道是家里出了啥事不好意思告诉我?越想越不对劲,我伸手拉开门,一股浓浓的汗味扑鼻而来。他扭头看我,我刚想张口,他却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向地上瘫去。我连忙扯住他已经湿透的上衣,边上几位也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把他从电话亭里弄了出来。
      “大尉,大尉!”我焦急地呼唤,他却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快点送医务室!”
      “赶快掐人中!”
      “做人工呼吸!”
      “打120!”
      众人七嘴八舌,弄得我不知所措,只顾啪啪拍打着他的面颊。片刻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
      “电话还没挂呢。”这厮摸摸脸,看清楚是我,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走进电话亭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喂喂”声,我听了听,说了句他欠费了,就挂了电话。
      电话亭里雾气弥漫,是因为大尉感冒未愈,刚吃了四片扑热息痛,正发汗地时候钻了进去。小而密闭的电话亭空气不流通,一会儿就变成了桑拿间。大尉身体虚弱不说,又缺氧,终于把自己弄晕了。
      电话那端的女生,并不是他的家人,而是几天没来学校的燕胖。大尉天天给艳胖儿打电话,这劲头,重病在身还不忘慰问同学,这是什么精神,这明显就是精神病么。

      “你不说是往家里打电话么,怎么是艳胖儿?”我质问。
      “早晚不都是家里人么?”这厮脸皮厚得和迈克有一拼。
      “大棍子,挺狠啊,对象让你搞的小命差点搭进去,快说进展到啥程度了?”迈克一脸兴奋。
      “还没表白呢!” 大尉有点不好意思。
      “靠,又是单恋啊!”我们顿时失去了兴趣,诶,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如果说迈克是当之无愧的情圣,能和他一时瑜亮的也就是大尉了。当然,两个人在情场上的表现方式差别巨大,按金庸老爷子的说法就是:一个剑宗,一个气宗:迈克跑出去满世界沾花惹草的时候,大尉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浮想联翩;迈克靠招式在外面建功立业,大尉凭意念在宿舍立德立言。
      迈克追了多少女生我们能数过来,大尉意淫过多少少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我们早已厌烦了大尉的所谓“单恋”。没事埋汰埋汰迈克好色,迈克的反击还能让我们开心一下,埋汰大尉已不能带给我们任何快感了。所以,当我们确认大尉不过是又一场“单恋”时,话题已经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大家都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老大,你觉得艳胖儿咋样?”眼看我就要被饭缸儿的鼾声拉进梦乡,大尉的一句话又把我拽了回来。
      “你觉得好就好,问别人干屁?”我还没说话,掌灯(手电)夜读的小猴儿不耐烦地来了一句。
      “人家是想问他和燕胖有没有机会,不是想问燕胖人品如何,这种话题,你就别参合了。”迈克在下铺悠悠地说道。
      “你确定真地喜欢她么?”反正也醒了,闲着也是闲着,我问。
      “不知道!”沉思了片刻,他叹息了一声。
      “你不是喜欢过很多人么,怎么这回不确定了呢?”连阿诺这个木头,话里都流露出一丝嘲讽。
      “感觉有点不一样。”大尉语气平静。
      “怎么不一样?”
      “害怕。”
      “怕啥?”
      “不知道。”
      刚过熄灯时间,走廊里偶尔还有趿拉着拖鞋走动的声音。宿舍里黑着灯,我们习惯了迈克这个文青的长吁短叹,却还没适应大尉这个中二少年的沉默寡言。
      片刻之后,小猴儿这个总在我们谈论感情问题时试图刷存在感的未成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是不是害怕打不过她?”
      一句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理性讨论氛围瞬间崩塌。不过小猴儿分析地也不是没道理,我说过,燕胖体格健壮,大尉骨瘦如材,两个人要是打起来,还真难分高下。
      “死猴子,你给我滚。”大尉一字一顿地说道。
      “害怕——失去吧!”迈克在谈论感情问题时,语气里常带着洞穿一切的感觉,“你说是不是,二胖儿!”
      虽然心里深以为是,不过我的回答确实干脆的:“不知道。”
      课堂上出丑之后,迈克就认定我是喜欢白祎的。一有机会就含沙射影,旁敲侧击,希望我露出破绽,以证明他感觉正确。

      虽然对迈克隐瞒着自己的真正想法,不过我还是给了大尉一个最直接的建议:“如果我是你,就追她。”
      在大尉说出“害怕”两字的时候,我已经确定他是真喜欢艳胖儿的,原因很简单:感同身受。
      某些对感情大义凛然地追求,看似专注热烈,却往往只是对获取与占有的渴望。真正的喜欢,往往伴随着情感对内心的不断侵蚀,敏感、脆弱、神经质等病症会或深或浅地表露出来。

      受到鼓励之后,大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家也兴奋异常,见大尉不知从何下手,迈克主动帮他写了情书,小猴儿自告奋勇去当鸿雁。可大尉说太操之过急,打死也不让送。
      我们已经受够了大尉这个假把式,这次我们就替他做回主。当年他们让我追洛云的时候,可没征求过我意见。见小猴整装待发,大尉吓得面如死灰、双腿抖似筛糠。看他这个怂样,我说也别难为他了,咱信也别白写,改一改寄给《缘分的天空》吧,他这才勉强同意,于是,就有了那封听友来信。
      艳胖儿听过节目之后,情节并没按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她没有任何表态,还是与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和我们厮混在一起。大尉也没敢再进一步的表达,这份感情好像和他的每次“单恋”一样,成了一场纸上谈兵。
      直到后来,艳胖儿说,节目她听了,感动她的却不是那封信,而是陶松点评的一段话:“有时候所谓的追求,并非一定要得到一个收获的结果,而是追求一颗真心,不是求对方,是求自己,能够好好地去喜欢,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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