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光塔》运转花也开

6、第六章

　　朱俊凯走后一会儿，朱明辉三人仍然站在湖边的斜风细雨之中。
　　倒是任天星突然眨着眼开口说：“刚才这位叔叔好大的排场，就像演电影一样。”
　　朱明辉淡淡的问：“你知道他坐的是什么车吗？”
　　任天星笑着说：“劳斯莱斯幻影。而且我还知道，他手上的表是限量版的名贵表。”
　　朱明辉说：“你一个修道的小道士，六根不净，这些极致的奢侈品与你有关系吗？值得你去研究。”
　　任天星吐了吐舌头，本打算就此沉默，可是他终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反驳：“小姐姐，你好厉害，我师傅也不会这样说我。”
　　朱明辉望着涌动的水浪，心头忽觉烦闷，她也忍不住说：“你师傅爱护你，不代表别人也会这样对你。”
　　任天星斜眼去看师傅的船，说：“小姐姐费心了，师傅说修道也是要入世的，不知极奢，又怎么会知道道的极简。”
　　听到这话，朱明辉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看向任天星说：“你师傅说得很有道理。刚才的那个人走了，你再叫一声你师傅，看他的船修好没有，能不能靠岸了。”
　　杨小年这时笑着说：“在这风雨里，叫他不一定能听见，不如我再打个电话。”
　　说完，杨小年拨通了电话。但是半响过去，电话那头却是无人接听。
　　“他师傅怕是在船上睡着了。”杨小年笑着说。“明辉，你还要去赶火车，不如我们先下岛？”
　　“那他怎么办？天已经快黑了，还是在这里等吗？”朱明辉手指任天星说。
　　“不用担心他。”杨小年还是笑着说。“岛上有睡觉吃饭的地方。”
　　“是呀。”任天星又眨眼说。“小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们下次再见。说不定下次再见面，你就能见到我师傅了。到时你可别嫌弃他。”
　　朱明辉最后看一眼湖浪之上，那艘宛如枯叶般的渔船，拉着杨小年转身就走，只留下任天星一人站在雨中。
　　许久以后，发愣的任天星远远听到朱明辉的声音传来。
　　“有缘再见。”
　　岛上的停车场，在景区大门外不远。约莫十多分钟朱明辉和杨小年就来到这里。
　　上车后，杨小年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思忖片刻，忍不住说：“这个朱俊凯好像是特意来见你，有什么事情想和你谈。”
　　朱明辉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我也感到很奇怪。之前虽然没正式见过面，但我还是知道他的。毕竟是他主管着公司的经营，我继父也经常提起他。所以在柳毅井边，我一眼就认出他来。”
　　杨小年手轻抚额头：“问题是他怎么知道你会来君山岛，而且这么刻意想见你，究竟想和你谈什么？”
　　不等朱明辉回答，杨小年终于发动了汽车。
　　看着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朱明辉目光直直的说：“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想和我谈什么，我能猜出个几分来。我在公司的股权最重，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亲的遗嘱已经快要约束不了我了，回公司董事会是迟早的事。所以，他提前来见我，了解我的意图吧。”
　　“既然是这样，你干嘛对他这样冷淡，好像一直在躲着他。”杨小年紧握方向盘，直视前方的道路说。
　　朱明辉叹气说：“我继父交代过，叫我远离他。这些年，他和董事会那几位合作得很好，他们都很信任他。现在他突然追到这里来找我，我也是猝不及防，以为他不怀好意。”
　　“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喜欢他。这些年，公司在他手上发展飞速，的确创造了不少利润，但这种牺牲环境为代价的发展终究不能持续，国家的监管也会越来越严厉。所以，我才说，如果有可能我情愿退出所有股份。并且，你知道我对经营公司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学什么考古学。”
　　“我不是想要责怪你。”杨小年说。“我们是朋友，也许会立场不同，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车在一片芦苇丛中行驶，忽然又能见到一片水面，有几只水鸟在其上栖息。
　　“这里的景色真美。”朱明辉只是淡淡的说。
　　从岛上到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车从连接君山的岔道驶入主路后，杨小年问朱明辉：“你晚上就要走了，要不要去见一见你的继父一面？”
　　听到这话，朱明辉心中咯噔一沉，她心事重重的摇头说：“不用了，他人不在本地。我已经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了。”
　　杨小年从后视镜瞟朱明辉一眼，问：“你继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像对你特别照顾。”
　　提到继父，朱明辉止不住微笑说：“他是个好人。当年到东南省打工时，他是个身无分文的泥水工。那时并没有搅拌机，他全靠力气，手工搅拌混凝土为生。父亲去世后，母亲嫁给他，我并不知道他收容我们母女是为了保护我们，处处和他作对。现在才知道，如果没有他，我父亲留给我的股份，恐怕早已被董事会那几位稀释吞并了。”
　　杨小年不再说什么。而朱明辉则陷入对继父的回忆中，其中有一件事朱明辉令记忆犹新。
　　高二时，或许因为朱明辉是外地生，又不太合群，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惹来几个校外的男女，不时来学校的大门口堵截自己。
　　这种事朱明辉不屑向母亲蔡美玲求救，最后还是班主任打电话告知家长时让继父李富贵知道了此事。
　　结果第二天放学，学校门口就来了五六个黑衣墨镜的保镖。他们见到朱明辉，立即簇拥着她，在全校师生误以为是在拍电影的注视下，登上两辆保姆车离开。
　　这种简单粗暴，而且过度张扬的保护方式，朱明辉难以接受。不到三天，她就找到继父李富贵和他谈，要求那些黑衣人不要再去学校。
　　我怎么确定你能保护好自己？继父对朱明辉的不满不置可否，而是严肃的问她。
　　我不需要谁保护，我可以找警察。十七岁叛逆期的朱明辉言辞激烈。
　　继父这时紧锁眉头一言不发。情商从小就不低的朱明辉，知道和继父的谈话在此陷入了僵局。
　　那你要我怎样做？僵持片刻，朱明辉换一种语气问。
　　这样问的效果柳暗花明。继父递给朱明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把这个号码记熟，以后不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打给我。
　　最后继父看着朱明辉意味深长的说：“你父亲很爱你，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这句话令朱明辉心中充满疑惑。期望是什么？难道父亲将那个秘密也告诉他了吗？
　　但李富贵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对年仅十七岁的朱明辉说：“你父亲将公司的三成股份留给了你。但是他立下遗嘱，在你出嫁以前，你是不能动用这些股份和利润的。所以在你出嫁以前。这些收益都由我来替你保管。
　　说到这里。李富贵指了指自己几近奢华的办公室：“也不怕你看不起我。我是做泥水工出身的。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的赠予。所以，我会尽力替你保管好你的财产。但是，我们要制造一个假象，那就是你不喜欢我。而我也是为了你的财产，才收留了你和你母亲。懂了吗？”
　　十七岁的朱明辉默默点头，算是和继父完成了一项默契的协议。
　　回忆到这里，朱明辉拿出手机，继父十年前给自己的电话还保存在通讯录，但是这个电话在几天前已经打不通了。
　　而就在几天前，朱明辉还收到一条继父用这个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没有文字，内容仅仅只是两张照片。
　　而照片的内容则是让朱明辉如坠云雾之中。
　　这像是两张在水下拍摄的照片，在并不那么清澈的水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穹顶式的光幕。
　　除此以外，照片上还写着一串数字。对数字并不敏感的朱明辉，几乎完全看不懂这些数字的含义。
　　但是，最让朱明辉困惑的是，当她打电话，想要询问继父为什么发这两张照片时，电话却打不通了。
　　每年继父都会用这个电话和她联系很多次，除了日常的问候，更多是用这个电话向她发送公司财务报表，和董事会会议的决议，甚至还有与会人员的照片。这也是朱明辉一眼就能在柳毅井边认出朱俊凯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这个电话总是通畅的，关机的情况十年来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