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简安哲

39、镣铐

　　姜袭捡起地上的菜刀，“林姨我做吧。”
　　“让你哥做。”林恩活动一下手腕，“好歹把粥熬出来了，大不了再毁一个锅。”
　　姜袭担心：“可是我哥的手——”
　　“我没事儿，妈你的手腕怎么样，要去医院看看吗？” 江昼说。
　　“嗯，等你爸回来让他带我去。”林恩把围裙接下来递给他，“我上楼休息一会，40分钟后下来吃晚饭，听到没？”
　　“哦。”江昼无精打采的回应。

　　等林恩上去了，江昼才拿出手机发消息。
　　姜袭在一边问，“晓东哥哥没事吧。”
　　“哎，那小子现在情绪不太好，他爸妈——”江昼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林阿姨的朋友说的，刚打完电话你就从楼上下来了，所以才猜到你要去哪儿。”姜袭道。
　　江昼烦躁的拍了下脑门，“天啊，这传播速度也太惊人了。”

　　姜袭道：“要真的放心不下，吃完饭晚一点再去吧。”
　　江昼摇摇头：“不了，他现在被他爸妈看管着，估计也进不去，明天我再找机会吧。”
　　姜袭道：“那明天我也去。”

　　“你——”
　　这不是什么好事，江昼不想让姜袭看到。
　　“不用了，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又不是人多就能帮上忙的事儿。”江昼说。
　　“如果之前不知道就算了，但既然知道，我想去看看他。”
　　姜袭从江昼手里接过围裙，向厨房走去。

　　“你去休息吧，晚饭我来做。”姜袭把水池里洗好的菜捞起来。
　　江昼道：“不行，老妈都发话了，怎么能不照办？”
　　姜袭看了看他的手：“又想烫伤？”
　　江昼笑了笑：“不是有你嘛，你教我吧。”
　　他又找了围裙系上，开始切林恩切了一半的辣椒，“这个做什么？”
　　“辣椒炒肉，哦，还没把肉拿出来化冻呢。”姜袭转身去开冰箱。

　　肉拿出来用温水泡着，又看见他哥姿态笨拙的切着辣椒，想他也不近视啊，怎么把腰弯的那么厉害，就差把脑袋也放在案板上。
　　姜袭忍不住提醒，“哥，你可以站直一点，弯着腰不累吗？”
　　江昼：“哦，我觉得这刀是不是该磨磨了，切个辣椒都切不动。”
　　姜袭：“你拿刀的姿势不对，要均匀受力，我给你示范一下——”

　　老师讲解一番，辣椒顺利的切完了，江昼长呼一口气，手往脑门上一抹，“好像也没那么难——”
　　“哥——”姜袭没拦住。
　　“干嘛······啊啊啊辣辣辣辣辣！好辣好辣好辣！”江昼惨叫一声，左眼睛辣的都睁不开了。
　　“手别摸了！快过来洗洗！”姜袭赶紧拉着他到洗手台边。

　　“就老实站着吧，今晚就观摩学习，行不行？”姜袭叹气。
　　“不行，我一定得负责一道菜，还有什么？”江昼把脸上的毛巾丢开，隐隐还有点辣劲儿。
　　“阿姨买了鱼，做清蒸吧。”姜袭说。
　　江昼道，“那我来杀鱼！”
　　姜袭道，“已经杀好了，洗一洗加点料放蒸锅里就行了，我去把蒸锅打开。”
　　江昼道：“那我来洗。”
　　鱼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江昼正准备解开，袋子突然扑腾晃动几下，江昼立马啊的叫一声，“你不是说已经杀好了吗？怎么还会动？！”

　　姜袭道：“杀好了是鱼鳞和内脏都处理干净了，又没说完全死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都杀好了还没死？”江昼瞪大了眼睛，“假如你是杀手，人家派你去杀一个人，你说杀好了，但是第二天人没死，你觉得接下来死的是谁？”

　　姜袭觉得好笑又无奈，“哥，你这举的什么例子啊，人和鱼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啊。”
　　“怎么不能，众生平等嘛，我们不过是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而已，不过我才知道这鱼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啊，鱼鳞没了，肚子空空，还能动弹。啊，它还在动！”江昼退后了几步，忽地双手合十开始摇摆，“人鱼，人鱼，我是一条美人鱼！”

　　教他哥做饭，真是能活活气死或者笑死。
　　姜袭实在忍不下去了，索性笑个痛快后才走过去，“美人鱼你退后，我来洗。”
　　“哎，等等！”江昼拽着他的手。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就直接吃夜宵了。
　　江昼道，“等这条鱼安静下来，等它的生命自然的消失再上锅吧。”
　　姜袭：“······”
　　等了三分钟，姜袭忍不了了，把鱼捞出来，拿菜刀在鱼头上一拍，鱼没动了。

　　-

　　“是西西做的吧。”林恩看着桌子上丰富的晚餐，辣椒炒肉，清蒸鱼，红烧排骨，茄子煲，蒜蓉西兰花和炒鸡蛋。
　　姜袭道：“我和我哥一起做的。”
　　江昼不自然道，“哦，我也帮了点忙。”
　　“什么忙？”江魁问，“每道菜都是正常的好吃，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江昼瞪了她一眼，随即也承认，“哦，我没帮上什么忙，尽跟着添乱了。”
　　“碗筷是你摆的啊。”姜袭说。
　　江魁冷笑一声，“真是帮了好大的忙啊。”
　　江昼道：“吃白食的人就闭嘴吧，再啰嗦就滚蛋！”
　　江魁：“我为什么要滚啊，又不是你做的菜。”
　　江昼：“碗筷是我摆的，你别用！”
　　江魁：“摆一下而已，又不是你做的，又不是你买回来的。”
　　两人争吵不休，直到林恩唰得放下筷子才停下来。

　　“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啊。”林恩的目光在他们三个身上转了个来回，“有的孩子成绩好，模样好，又会做饭又乖巧，有的孩子······一无是处。”
　　“······”
　　江昼挺直了腰板道：“妈，我很会赚钱啊，之前投资那个小酒吧赚了不少，而且我朋友这次准备去北京开店，开一间大的。我的钱虽然不够投，但他找了一个很有经验的前辈愿意赞助他，过几天一起吃饭。”
　　江魁冷不丁道：“小心别被骗了。”
　　“闭嘴。”江昼说。

　　林恩道：“反正现在上了大学，你爱折腾生意就折腾去，但交朋友也要注意，不要受了不好的影响。”
　　“没事的，胡放那小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交际能力和做生意的眼光都比我强。”江昼道。
　　姜袭在桌下碰了碰他哥，一会儿江昼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周晓东？”
　　江魁道：“晓东哥哥怎么了？”
　　姜袭给她夹了块排骨，“小魁乖，先别问。”

　　林恩道：“你们等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妈妈知道你们关系很铁，但错了就是错了，你要真的关心他，就帮着他改正过来。”
　　“妈！”江昼心里的烦躁压抑不住，“这种事怎么改，不是，这种事没必要改啊，是你的观念守旧，不代表这就是错的。”

　　林恩叹气，“如果和你无关，妈妈也可以很开放啊，别人怎样我都懒得过问，但谁让周晓东是你最好的朋友，妈妈是担心你，还有之前西西那个朋友······”
　　姜袭顿住，他的朋友？
　　哦，李智明，他爸爸的事儿。

　　“总之，你就和晓东说，让他多为父母着想，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还是长子，辛苦供他上大学就得到这样的回报吗，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承认错误走到正确的路上来。”
　　林恩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朝江昼的脸上呼巴掌。
　　他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桌上只有江魁一无所知：“妈妈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听懂，二哥，你懂吗？”
　　姜袭也希望他不懂，但可惜他连装傻都做不到，从头到脚都凉的厉害。

　　江魁自顾自捡起刚刚的话题：“妈妈，我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成绩不算好，但在班上我的人气最高，连老师都夸我有领头羊的气质。”
　　“是吗？”林恩勉强笑笑，“那我女儿以后是想做领导吗，还是大老板？”
　　江魁摇摇头，“都不是，我以后就想做一份简单的工作，然后再嫁个完美老公，第一人选呢，就是——二哥！”
　　姜袭差点被饭给呛死。

　　江昼瞬间爆发：“疯了吧你，你们是兄妹啊！别想打你二哥的主意！”
　　“又没血缘关系。”江魁道，“等我和二哥结了婚，二哥就可以跟着我叫爸爸妈妈啦，到时候我们还是住在家里，法律上也是一家人，妈，这个想法不错吧。”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害臊啊。”林恩刮了下她的脸，过了一会又道，“不过想一想，好像真的挺不错的，西西啊，你喜欢的女生是小魁这种吗？阿姨知道她有很多很多不足，但你尽量想一下她好的地方，恩，长得还算可爱，也很善良，还有就是·······”

　　想了半天也列举不出来了，林恩大手一挥，“关键是性格很互补嘛，对不对？”
　　江魁眨了眨眼：“二哥，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我哦。”
　　姜袭只觉得脸热的不行。

　　江昼忍无可忍：“你们发什么神经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知道吗？！还有，西西谈恋爱要经过我的允许，我批准了才行！”
　　江魁一脸不屑：“哥你又不是二哥的监护人，干嘛要经过你允许。”
　　“好了好了，就是随便说说嘛。”林恩给姜袭夹了一筷子菜，“不过好多事就是随便说说就成真了。”
　　姜袭的脸又红了一层，“林姨，别开玩笑了，小魁是妹妹。”
　　“就是嘛。”江昼松了口气。
　　“还有，”姜袭说，“我喜欢，安静一点的。”
　　江昼：“······”

　　晚上洗完澡又做完一套数学卷子，姜袭觉得眼睛有点涩，滴了几滴眼药水后，站起身活动一下，手机来了消息，是他哥。
　　-来我房间。
　　从前这种事儿不用考虑步子就迈出去了，现在的脚上却栓了镣铐。

　　无知才无畏，不知道为什么想亲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好并且想对你好。
　　不晓得那个原因，所以什么都敢做。
　　但现在知道了，连靠近的距离都要小心翼翼。
　　有时候，爱而不自知，也是一种福气。

　　很快江昼的消息又来了：我过去了啊
　　算了，姜袭把手机放下，来到隔壁。

　　江大少爷正在屋内念叨着家贼难防，外面的诱惑已经够多了，江魁也来插一脚，还有老妈这个帮手，真是过分。
　　听到敲门声，江昼皱了下眉，西西来他房间早已从敲两下演变成直接推开了。
　　现在怎么回事？

　　还敲了四下。
　　显然屋内的人不应他就不打算进来了。
　　江昼只好叹气：“进。”
　　姜袭拧开门，就站在门边问：“有什么事吗哥？”
　　江昼道：“关门。”

　　姜袭顿了顿，把门关了。
　　江大少爷神色恹恹的踢了踢一边的行李箱，“给你的礼物，自己打开。”
　　姜袭打开，里面满满一箱子东西，他问：“哪一个是给我的？”

　　江昼道：“你傻了吗，都是给你的。”
　　东西五花八门，各种类型都有，姜袭扫了一眼道，“太多了。”
　　“多什么多？我又没有买重复的，”江昼走过来坐在他边上，饶有兴致的给他介绍：“这个对你应该很有用，颈椎按摩仪，你天天趴着写作业颈椎肯定受不了，啊这个是一休手办，还可以当音响用，这个是杯子，海绵宝宝抱枕·······哦，最后这个是台灯，很可爱吧，你可以夹在床边看书用。”

　　“我学校有台灯。”姜袭一出声才发觉声音有点哽咽。
　　“换了呗，我这个更好不伤眼睛。”江昼看着他，“最喜欢哪一件？”
　　“······都喜欢。”姜袭轻声说。
　　江昼笑道：“是因为哥哥买的，所以都喜欢？”
　　【哥哥买的，所以喜欢】
　　姜袭悄悄别过脸，“礼物先放这儿吧，我回去了。”

　　“等一下！”江昼赶紧抓住他的手腕，“西西啊，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袭尽力掩饰：“没有，明天不得去看晓东哥哥嘛，我想回去早点睡。”
　　这个理由真是烂到家了。
　　江昼道：“那就一起睡啊，明天赶在他们没起来的时候出去，不然妈妈又要絮叨。”
　　“哥——”
　　“赶紧睡，”江昼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姜西西，转过来。”
　　真是变了，之前还会主动往他身上拱抱着他的，现在中间恨不得隔一条银河，翻个身就能滚地上去。
　　不理人，还装睡？
　　江昼欺身而上，压在他上面。
　　姜袭受了惊：“哥你干什么？”
　　江昼道：“我让你转过来，看着我，要不然一晚上我都压着你睡。”
　　姜袭：“别那么幼稚。”
　　江昼：“幼稚又怎么样？”

　　姜袭叹气：“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睡。”
　　江昼心里咯噔一下，松开他，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姜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江昼又伸手把台灯关了，“我不习惯，我还怕黑，抱着你才能睡。”
　　姜袭：“······”

　　天一黑，江昼就可以尽情的扮可怜，一个字都不用，一下又一下的揪着姜袭的衣角，再配合上轻微的颤抖，只持续了几分钟，姜袭就认命的转过身，把人搂住。
　　姜袭说：“哥，还是开灯吧。”
　　江昼虽然还没能完全适应黑暗，但更舍不得撤掉身边的温暖，他闭着眼睛说：“要多锻炼才行，难免以后遇上摸黑的情况。”

　　沉默了一会，江昼又突然说，“西西，你心跳得好快。”
　　姜袭咬了下唇，不想理他。
　　“从前都没有的，现在怎么回事？紧张吗？为什么会紧张？”江昼按向他的胸口。
　　姜袭按下强烈想逃走的想法，故作淡定道，“我心脏不好。”
　　“是吗，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江昼问。
　　姜袭：“学习用功过度，营养跟不上，供血不足。”

　　放屁，真会瞎扯。
　　江昼的手转向他的腰，“西西，你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
　　姜袭：“什么？”
　　“妈妈的态度。”江昼道，“之前李智明爸爸的事，她也很担心你，现在又换成了我。妈妈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没办法放弃。”
　　姜袭的心又乱了几拍，他好像知道他哥暗指的是什么，还没等他有所回应，江昼又忽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哥哥给你买了这么多礼物，你最喜欢的人，还是我吧。”

　　一直都是的。
　　他想变也变不了。

　　没有得到回答，江昼又叹了口气，“小没良心的。”
　　“算了，睡吧，你早该困了。”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问吧，肯定是我，没有别人对不对？”
　　“还有啊，你今天在饭桌上说喜欢安静的，是为了堵江小鬼吧，她那个死孩子特别能瞎扯，千万不能搭理她。”
　　“姜西西你听到没有？”
　　“姜西西？”
　　“真的睡了？”
　　“你的睡眠真是一点障碍都没有。”
　　“还醒着吧。”
　　“睡了？”
　　······
　　江昼试探了好多次，确认无误才闭上眼睛，嘀咕道，“没办法，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