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我有了

4、初入居所

　　萧瑶所说的沉香居，果真是座不小的院落。
　　这院里三面厢房，主楼坐北朝南，两层高度，且两翼绵长，气派非常。一进院门，便是一条幽静石道通向主楼，两侧青林翠竹夹抱，风景宜人。
　　入夜时分，萧瑶未归，院中各处烛火便也没有熄灭，静谧灯火里，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婢子正在院门旁立着，掌着灯等待。
　　见萧瑶回来，连忙上来行礼，都道：“大小姐。”
　　萧瑶微微颔首，便领着顾唱进院。两个婢女见了陌生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泰然自若地收回目光，稳妥地当先领路照明，一句话也没多说。
　　气氛一时十分肃穆。

　　顾唱跟着她们一路走到主楼底下，仰头细看，不似书里写的闺阁绣楼，倒是个粉墙碧瓦、飞檐斗拱的常规建筑，也没有什么纱帘花环，精致算不上有多精致，只是檐角挂着些灯笼，挺好看的。
　　这萧家的确高门大户，长女的居所坐地也高，有一段短小的台阶，萧瑶拾阶而上，顾唱麻溜地跟在后头，手里的灯笼左右甩动，光晕一晃一晃的。
　　可还没进门，两个小婢忽地把她拦住了：“请留步。”
　　顾唱一脸懵：“啊？啥意思？”她立马望前头的萧瑶道，“仙女姐姐，你、你答应收留我，可不能反悔啊！”
　　萧瑶站在阶上，回身对她道：“君子言出必行，我怎会反悔？只不过主楼并无客舍，阿桃、阿杏，你俩便帮顾姑娘安顿下。”说完，又对两名小婢嘱托道，“她今后在院中与你们同住，不可怠慢。”得了答应，便又转身进屋去了。
　　那两个唤做阿桃、阿杏的婢女，关了房门，才转过脸来，好奇地打量顾唱。
　　一人道：“你就是顾姑娘呀？我听二少爷院里的人说，你今天闹了好大阵仗。”
　　另一人立即道：“你可别在沉香居闹事，大小姐不像二少爷那样好糊弄！”
　　顾唱也明白，这俩小丫头一唱一和，就是敲打自己，虽然一照面就被警告了，但看她俩没啥心计的模样，想来这小院子里，氛围还是不差的。于是也没太介意，笑嘻嘻地应承：“是是，我知道啦。那两位妹妹，能不能带我去睡觉啦？”
　　阿桃阿杏便当先领路，引她往偏房去。

　　那房间很好，虽然昏暗，好在宽敞，床铺也宽大，被褥绣枕一应俱全，摆着桌椅板凳，一个盆架，上头整齐地挂着面巾，木盆里盛着清水。窗户虽然不大，但靠窗一角还有个朴素的梳妆台，台上木梳铜镜，一应俱全。
　　顾唱十分惊喜，对俩婢女道：“太感谢了！你俩办事效率高得很嘛，眨眼就都给我置办好了。真的感谢！”
　　阿桃阿杏怪异地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顾唱很奇怪：“怎么了？大小姐还有啥吩咐吗？”
　　她俩只道：“没有，你先在这里歇下吧。我俩还得回主楼去伺候，大小姐每日晚读，须得有人掌灯。”
　　“好好，你俩忙！”顾唱心道这大小姐牛逼，不愧是太傅府上，这么用功自律，怪不得气质那么好。

　　阿桃阿杏收拾了床铺，又对她简单叮嘱几句，便离开了。顾唱独自在屋里，乐得自在，解了腰带，甩了绣鞋，凉席往地上一展，就练起瑜伽。
　　昏睡一天，浑身不得劲，急需调解。被穿的这姑娘，身子骨略显瘦弱，但腿脚灵便，柔韧性也不差，她牵引拉伸，舒展身体，就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阻碍。
　　顾唱又记起第一天晚上，她听到“自己”唱歌——君当如磐石，妾当做蒲草——这姑娘莫非是个舞女？能唱会跳，在外卖艺，受人欺辱，便如此决绝……
　　唉。不应该啊不应该。
　　顾唱边做瑜伽边琢磨，不觉得时间流逝，很快夜深了，四下悄寂，门外却响起了阿桃阿杏的说话声。
　　“……我就说用云香，你偏不信。明天让总管补一些来，我早见大小姐喜欢呢……”
　　两个小丫头声音清脆，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随后便是一声惊叫：“啊！”

　　顾唱卧伏在地，掰着一条腿，与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
　　阿桃约是沉稳些，便当先指着顾唱嚷道：“你、你在做什么？你是妖怪！”
　　“呃，呵呵。”顾唱十分尴尬，放下腿，干笑道，“我怎么会是妖怪——我在运动。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这个叫瑜伽。”
　　“瑜伽是什么？”阿桃将信将疑，与阿杏紧紧握着手，往顾唱靠近了一步。
　　顾唱解释道：“就是一种运动啊，强身健体用的。对了，就像大侠们习武的武功一样！”
　　“哦！你在练功。”阿杏先明白了。
　　顾唱：“行叭，是练功。”
　　阿桃斥道：“这里可不准练那些歪门邪道的功夫！你若再犯，我便要禀报大小姐，将你赶出去的！”
　　顾唱看一眼阿桃，好笑地反问：“桃子妹妹，你这就说给我听，难道不怕半夜，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拿这歪门邪道的功夫害你？”
　　“这！”阿桃好像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顾唱又道：“又或者，我干脆把你毒哑，再挑断你的手筋，到时候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你怎么告诉大小姐，我练了邪功？”
　　阿桃顿时花容失色，一脸惊惧，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唱，吓得不敢吱声。
　　顾唱这才笑嘻嘻道：“好啦，两位妹妹，吓唬你们的，我才不会害人。”见她俩还不敢动弹，又拍拍她俩的肩膀，将她俩往外推去，“这大半夜的，我也要睡觉了呀。你俩也去睡吧。”一路把两人推出门外，正要关门，忽地又想起什么，停下来，对她俩说，“诶，你俩晚上锁紧门窗，我练这门邪功，说不准就要走火入魔。”
　　阿杏简直要吓哭了，在门外夜风里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桃也一脸煞白，仍旧惊惶地瞪着顾唱：“我、我们不走……”
　　顾唱：“为什么不走？你俩不怕我吗？”
　　“怕、怕是怕你……”阿桃颤颤说道，“可我们就住、住这间房。”
　　顾唱：？？

　　顾唱原本以为，穿越嘛，那就是开金手指，落地神装，出道即巅峰。没成想现实如此骨感，她死乞白赖地留在萧府上了，结果连个单间也住不上，还要跟丫鬟睡通铺。
　　这不还是拿她当下人了吗？！
　　单身生活过久了，真的不能习惯枕边有人这件事。加上白天一直在睡觉，这个夜晚，顾唱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认床是种病啊。

　　一夜翻来覆去，听枕头边阿桃的呼噜声，顾唱简直要崩溃了。好容易熬到黎明时分，才终于在无尽的困乏里泛起迷糊。
　　朦胧间，她听见别人在喊她，叫她快些起床。可顾唱实在太困了，她翻了个身，挥手就把那人打开，厌烦道：“滚一边去，少烦姑奶奶。”
　　世界便清净了。
　　可惜没清净多久，忽地，她的被子直接被抽走了。这阵仗，顾唱不得不醒，她迅速翻身坐正，挠着头发，一脸茫然看着面前整整齐齐又冷冷淡淡的萧大小姐、抱着她被子一脸恐惧的阿桃阿杏，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瑶平静道：“日上三竿，不得贪睡。”
　　顾唱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哈欠，揉着黑眼圈，泫然欲泣：“仙女姐姐，我不是赖床！我昨晚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啊。嘤嘤嘤。”
　　萧瑶：“嘤嘤嘤？”
　　顾唱：“……你不知道嘤嘤嘤？”
　　萧瑶：“何意？”
　　顾唱：“就是娇柔哭泣的意思。”
　　萧瑶更迷惑了：“你分明没有哭。”
　　“……我现在就哭好吗！”

　　萧瑶也看出她十分疲惫了，尤其是浓重的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生动展示着顾姑娘此刻急需补觉。她皱皱眉，最终叹了口气，对身后道：“阿桃阿杏，你们出去，我要同顾姑娘说几句话。”
　　阿杏答应着，阿桃却死活不肯，抱着被子直呼：“大小姐，万万不可！顾姑娘、她、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昨晚被威胁，不敢直说了，声音逐渐低落，不一会儿只剩嗫嚅，“她很危险的。”
　　萧瑶迷惑更甚：“这又是何意？”
　　顾唱尴尬得很，生怕两个小丫头扛不住，把昨晚自己威胁她俩的话说出去，闹到赶她出府，连忙道：“桃子昨晚做了噩梦，兴许是跟我不咋熟就睡一起的原因吧。没事，你俩快出去，我要跟你们大小姐说话了！”
　　阿桃还想再说什么，顾唱连忙凶恶冲她瞪眼，把小婢女吓得赶紧埋头逃了。
　　萧瑶将人屏退，便对顾唱道：“你如今在萧府，一举一动都关乎萧府颜面，怎可如此任性？”
　　顾唱心想，你们萧府的颜面，实际跟我毫不相干，而且，睡个懒觉究竟哪里关乎萧府颜面了？但人在屋檐下，也不能犟嘴，只得伏低做小软声说：“萧瑶姐姐，这都是因为我在这里住，睡不好觉。”她伸手拉住萧瑶手臂，扁嘴道，“我认床，小桃子还打呼噜。我真的一夜没有合眼，你看我黑眼圈！”
　　萧瑶道：“你想如何？”
　　“我、我想自己住，不知道行不行呀？”顾唱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瑶，试探着说，“我真的很能干的，可是睡不好觉，我又哪来精力帮你干活呢……”
　　萧瑶却说：“留你在萧府，不过是给你份差事，谋个生路。你怎么反而挑三拣四？”
　　顾唱吃准了她矜持大度，绝不肯与自己胡搅蛮缠，此刻又无侍婢在侧，干脆把心一横，腾身而起，抱住萧瑶，央求道：“萧瑶姐姐，求求你了，我想自己住。”
　　萧瑶一愣，来不及反映已经被拦腰束紧，她挣了挣，没能脱身，才有些恼火：“你先放手。”
　　顾唱无赖道：“不放，你先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