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长歌采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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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的“单人宿舍”，最终还是批下来了。理由是顾唱有癔症，不适合与别人同住。
批的单间位置也不好，孤零零地在西北角。虽说屋子完好无损，但屋里除了张陈旧的木床，其他什么也没有。阿桃阿杏负责帮顾唱收拾房间，十分热情且卖力，巴不得顾唱早点从她俩屋里搬出去。
萧府的真下人们手脚麻利，半天时间已经给顾唱归置好了。只是顾唱身无分文，生活用具一样也没有，就连衣服也没件替换的，显得十分凄惨。
阿桃这时候又有点心软，出面从衣房给顾唱取来两身婢子们穿的套装应急。
“衣服算是从府上赊的，要从你工钱里扣。”她一边教顾唱穿衣系带，一边强调，“我才不会给你付钱！”
“好桃子，我知道啦。”顾唱笑嘻嘻地想，这小姑娘真是嘴硬心软，傲娇本娇。
一切收拾妥当，阿桃便带顾唱参观沉香居。这院子占地确实很广，厢房也有十多间，外加小厨房、书房、花房、景观，各式建筑一应俱全。顾唱是没见过猪跑，但料想着，后宫娘娘们也不一定有这个规格。但是佣人却没那么多，除了阿桃阿杏，只有三个干活的仆从，现在加上顾唱，四个。
好在地方虽大，路不难走，规规矩矩的四合院制式，顾唱很快就记住了。
阿桃带她转完一圈，便对她道：“你同我去见大小姐吧，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差使。”
顾唱暗暗寻思：院里的主子就大小姐一个，而且人心单纯，好像真的不缺人手，看来萧瑶留下自己，真的纯属行善积德。
这么一想，仙女姐姐又更仙了几分。
沉香居主楼十分气派，走进去，也与顾唱所想象的女子闺房不同。一层有会客室，有茶座，墙上挂着字画，案上摆着一张七弦琴。这琴着实有点吸睛，顾唱长这么大，只在网上见人弹，日常生活里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一眼望见，就有点走不动了。
小桃子催了她几句，她才晃荡上楼。
萧瑶的书房与卧房都建在二楼，玄关摆着几个盆栽，见那松树扭出的姿势，顾唱判断这些盆栽应当价值不菲。揭了隔帘，终于见到坐在案前安静读书的本尊，在这漫长铺垫过后，再见萧瑶，简直恍如隔世，且更觉仙女姐姐器宇不凡、与众不同。
不能再加分啦。顾唱好笑地想。
萧瑶见她来到，闲闲扫她一眼，便对阿桃道：“看茶。”小桃子应声而去，又一指桌旁客座，“顾姑娘，请坐吧。”
顾唱也不客气，答应过就往凳子上坐好：“瑶姐姐，你看，院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萧瑶淡然道：“没有了。”
顾唱：“……”
小桃子送来一杯茶，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憋不住，凑上去看萧瑶读书。仙女姐姐手上大概捧的是本诗集，翻开的那页中，清隽笔迹写着几行文字：“举酒花间醉潦倒，独饮夜中暗销魂。”
顾唱眨眨眼，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
萧瑶掀起眼帘看她，问：“你叹什么？”
“啊，我觉得这诗写得丧呗。”顾唱随口道，“花间独酌，那就该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呀。这个也太矫情了点。”
萧瑶沉吟片刻，颔首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语倒是精妙。月影相伴，独酌便也不孤独了。顾姑娘，这句诗，是你写的吗？”
“不不不，那不是我写的。我不会写诗。”顾唱连忙否认，“是一个叫做李白的人写的，你没听过吗？”
萧瑶道：“闻所未闻。”
顾唱立马来劲了：“那我说给你听，这首诗我可喜欢啦。”说着，就把一首《花间独酌》背了出来。
萧瑶听完，立即拈起桌旁墨笔，舔去多余的墨汁，铺开纸，抬笔记了下来。
顾唱人傻了：“瑶姐姐，你、你听过一次，就记住啦？”
萧瑶丝毫不理会她的夸奖，只是问：“李白——此人是谁？如此高才，我却怎么没听说过他的诗名？”
顾唱使坏调笑道：“我也不知道呀！不过这个人在我家那边，名气很大的！三岁小孩，就能背他写的五绝了。”
“哦？当真么？”
“那当然，我才不骗你。”顾唱道，“害，以后没事儿，我就背给你听呗。”
萧瑶禁不住微微一笑：“好，一言为定。”说完，就在那诗集上题注了一句，“花间独酌，当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言过其情，谓之过犹不及。”
顾唱惊喜不已：“诶！瑶姐姐，你、你同意我说的呀！”
萧瑶放下书，看看顾唱，对她道：“顾姑娘，你既在沉香居中，便需领一份事做。否则也领不到月钱。”
顾唱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可不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么。”她说着，转回侧座，端正坐好，乖觉道，“给我一份事做，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可以。”
“体力活你肯做吗？”萧瑶这样问她。
顾唱略微迟疑片刻，看看身上的小胳膊细腿，果断道：“肯做！不过，可能开头要慢一些，急事就不行。”
“那好，这事就交给你吧。”萧瑶温文尔雅，说话也慢条斯理，却又不似寻常女子羞怯，只让人觉得她仙气渺渺，一身气派。
顾唱道：“我听你安排。”隔片刻，又说，“瑶姐姐，我在萧府听差，虽说不是卖身来的奴隶，但你老叫我顾姑娘，既不方便，又显得生疏。这样，我也叫个丫头的名字吧。”
萧瑶道：“可以，你要叫什么？”
顾唱嘿嘿一笑：“我名字是个唱字，我想，以后就叫我长歌，好不好？”她来到这屋里，知道萧瑶喜欢读诗，便立即又加了一句，“有句诗是‘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现在想想就是写我的。”
萧瑶便问：“此话怎讲？”
顾唱道：“采薇是一种草，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两个国家，周国与商国。两国打仗，后来周灭了商。而商国有两个人，决意不作周臣、不食周粟，便躲进深山，吃这种叫采薇的野草生活，最终饿死在山里。”
说到此处，萧瑶忍不住抬眼看她，目色深沉。
顾唱仍是笑嘻嘻地，回望萧瑶，坦然道：“瑶姐姐，我在这地方，举目无亲，是你收留了我。以后，我就为你怀采薇啦。”
萧瑶听得一怔，好半天，才回了她一句：“倒也不必如此。”
她俩还正说着，阿桃来了，没头没脑地就问：“大小姐，外头准备齐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呀？”
顾唱——哦，现在应该叫顾长歌——她又想起之前未说完的对话，连忙问：“瑶姐姐，需要我做什么？”
“你随我来。”
萧瑶说体力活，顾长歌还当是什么苦差事呢，原来就是给她晒书。
阿桃阿杏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在地上铺好竹席，她就负责将一摞摞书从书房里搬出来，本本摊开，放在阳光下面。只是这萧府确为书香门第，萧瑶自己的藏书，就塞满了整三个木橱子，顾长歌来回搬摆，折腾了几乎一整个上午，才将将完成。
午间的阳光热烈灿烂，几人围坐院边阴凉处，看着一地整齐书本，仿佛闻见了墨香。
顾长歌发现，这古人的身体素质，真不如后来人。她虽然也累，但工作之余，还有闲情去翻看萧瑶那些藏书，小桃子却已经累趴，那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即睡过去，连说话都懒散散了。
萧瑶自然没有动手，等她们收拾完，她才慢慢走到书本中间，低头查看，模样很端庄，好像她不是在点书，而是在阅兵。
顾长歌不住感叹：“哎呀，大小姐果真雍容大方。”
阿桃软趴趴地窝在一边，闻言接话道：“什么话！咱们大小姐可是萧府长女，太傅大人最赏识的亲侄女——大家都说，大小姐虽是女子，却是子弟中最像太傅大人的呢。”
顾长歌便问：“外甥像舅我知道，但没听过侄女像叔的，难道她比太傅大人的亲儿子还像太傅？”
阿杏在一旁答道：“太傅大人膝下无子，这你也不知道么？府上的几位少爷，都是大老爷的孩子——大小姐也是。”
顾长歌傻眼：“太傅没有孩子吗？”不会这么前卫吧！
阿桃忽地对她俩一瞪眼，严肃道：“太傅大人的事，不准私下议论。小心大小姐听见，要掌你的嘴。”
阿杏连忙闭嘴，不肯再说。
顾长歌只好也闭了嘴。但很快，再次憋不住，又与阿杏攀谈起来：“诶，杏儿妹妹，你刚说府上几位少爷，除了萧敬，都是些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长歌采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