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我有了

12、萧府家宴

　　后几日，萧瑶开启宅家模式，每天不是弹琴喝茶，就是读书睡觉，偶尔召唤阿桃阿杏与顾长歌出来晒书。
　　萧严自那日造访之后，仿佛也闭关了，看不见人影。
　　于是顾长歌每天早长跑，晚瑜伽，其他时候只有挂机发呆，围着烧茶倒水吃饭团团转，连个瓜子也没得嗑，荒芜到长草。捱着日子不知道到第几天了，她居然冒出了读读大小姐藏书的念头——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次跳水救人的事刷了一波好感度，眼下萧瑶对她提的各种无理要求，能应皆应，她提出借书看，萧瑶便也欣然应允，还将书房打扫一新，给她设座。可惜顾长歌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文化水平，那书本上写的是清秀楷字，个个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就如同蝇蚊入耳，字字催眠。直到读小说都读到在书房睡死之后，她终于发怒了。

　　“这也是人看的书吗？！”
　　顾长歌拍案而起。
　　萧瑶对她这无礼行径早已看惯，已无意说教，只是笑道：“若不喜欢，不看便是。找阿桃阿杏给你端些糕点来？”
　　“大小姐，你少看不起我！”顾长歌闻言，却颇觉愤然，“这故事写得不好，就是写得不好，难道怪我好吃懒看嘛？？”
　　萧瑶无奈：“我并非此意。”
　　顾长歌怒道：“你看看这，这什么……合州演义，那我不知道合州是什么地方，作者也得介绍几句吧？环境描写有没有啊？！还有这故事情节，啊，主角去了合州这个白府，啊？每天唠家常啊？！天天就是吃喝拉撒，这我看什么？我自己也是这样啊！”
　　萧瑶：“……”
　　顾长歌愤愤不平，把书展开：“还有这文笔，人物描写都不会，写书？回去念小学吧！要情节没情节，要文笔没文笔，要深度没深度，我是想睡觉才看书的吗？？”
　　萧瑶更觉无奈：“此书是去岁阿行留在这里的，我没看过，却不知如此无趣。或者你喜欢圣人典册？”
　　“往前推十年，我还是读的，不过不喜欢。现在我年纪大了，就想看点刺激的东西，修仙啊、武侠啊，开局一把刀，一路逆天改命、颠倒乾坤的那种。”顾长歌合上书闷闷不乐，想了想又说，“唉，若是在娱乐我的前提下，再写出几分世事洞察，那就完美了。”
　　萧瑶失笑：“年纪大？”
　　“……”顾长歌暗道言多必失，面上却只抿唇一笑，“比起十年前嘛。”怕大小姐追问，又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刚刚大小姐提到的‘阿行’是谁啊？”
　　“——是三弟。”萧瑶解释道，“你还不知？三弟单名严，字慎行。”
　　“哦，三公子啊！萧慎行，哈哈，颇具讽刺意味，挺适合他。”顾长歌笑了一阵，绕着头发，“他也好久不来了，怪想他的。啥时候约他再出一趟门呗，我上次去逛街，光顾着救人，居然啥也没买，可惜可惜。”
　　萧瑶道：“春闱在即，且叔父近日休沐，居宿家中，阿行正忙着科考之事，没空出门。不过你若想见他，明晚就能见到。”
　　“啊？那为什么？”
　　“明晚萧府家宴。”萧瑶似乎心情很好，笑着答道。
　　“家宴？”顾长歌一时扭捏起来，“哎呀，你们家吃饭，我去不太好吧？”
　　“顾姑娘为府上宾客，自当同席。”萧瑶见她迟疑，又补了句，“吃顿好的。”
　　顾长歌：“那行！”

　　不过顾长歌还是天真了。她以为“家宴”，就是一家亲戚围坐一桌，吃点菜，整点乐，还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惹众人侧目。结果到了现场才知道，围坐是围坐的，但不止一桌，绕着后山花园的流水，桌席从中间的轩台一直摆到院门外；亲戚也是亲戚，但又何止一家亲戚：除了这府上她见过没见过的各个院主人，还有不少仆从下人都有席位，虽然离主桌远些，但也是好酒好菜，众人交谈热烈但不喧嚷，场面十分盛大，却仍让人感到秩序井然。
　　不愧是太傅大人的本家府邸，门风俨然，优雅之至。
　　顾长歌并不在主桌，而是在离主桌隔着条浅溪、位置偏僻的侧桌上，同座的有几位中老年人，都是陌生面孔，倒是一个丫头她有些面熟，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这丫头是她刚到府上时，跟在老二妾室宛芝身边的那个翠儿。
　　翠儿也看了她好几眼，两人纷纷想起对方来，一时倒有些亲切了。
　　同桌没有一个熟人，顾长歌那闲不住的嘴又不由自主地交起朋友：“咦，翠儿姐！好巧啊，你也在这里？”说着，就自动换到翠儿身边去坐着，十分亲密地挽了她的手，“好长时间没见啊，怪想你的。”
　　翠儿有些诧异，但听她以长相称，说得恭敬，就也没有推拒，只说：“姑娘还在府上！”
　　“嘿嘿，我跟你们二爷又没什么，太傅大人了解情况之后，就没赶我走。”顾长歌嬉笑说，“哦对了，其实是大小姐留我下来当差呢。眼下在沉香居干活，伺候大小姐。”
　　她不过随口一说，不曾想翠儿听了，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羡慕神色：“真好！听说沉香居的差事，不是一般人可做的，妹妹当是交了好运了。”
　　“是吗？”她想了想，确实感觉有些体会。阿桃阿杏天天放闲，没有任何洒扫洗拖的粗活重活，最累的就是替大小姐晒书。且大小姐平时虽有点高冷，却从未摆过什么大人架子，比起当时宛芝的表现，着实是个完美领导。但她又不想多生是非，往翠儿笑了笑，又客套起来，“我倒羡慕翠儿姐呢！你人美心善，又很是能干，必得器重。我在沉香居不过就是做些杂活儿，比起大小姐身边人，差了一大截。”
　　翠儿笑道：“许是旁人比你能干些，会讨大小姐欢心罢。”
　　“我笨嘛。”顾长歌嘻嘻笑着，又环顾四周，好奇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席吃饭？”
　　翠儿调侃道：“你竟是个饿死鬼投胎的！不过要忍着等等，太傅大人还没到，不得无礼。”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每年盛春时节，萧府都有这样的家宴，是太傅大人说过，‘此为家中盛事，不妨上下同乐’，因而与全府下人们设席。咱们这里坐的都是各个院子里得力的奴婢，离主桌近些，大小事方便伺候，脸上也有光，更不得失了礼数，叫旁人看笑话去。”
　　顾长歌有些震惊：“哇！翠儿姐，想不到你有这样胸襟！妹妹佩服。”
　　翠儿依旧笑着：“咱们可是太傅府上的下人，自然也识几分世故。”

　　两人说着话，忽地场上一寂。她俩感觉到什么，不约而同地抬头，果然是萧平到了。顾长歌第二次见这位太傅大人，遥遥只见他一袭长衫，瘦削高挺，仍是宽袍广袖的潇洒样子，束着玉冠，举手投足具是君子风度。灯火辉映下，萧太傅面白须净，眼窝幽深，面上丝毫不见老态，看不出年龄几何，只觉那面貌果真与大小姐血脉传承，相似度爆表。
　　这位俊美潇洒的叔父一时吸睛夺目，惹得顾长歌多看了几眼。
　　几眼之后，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萧平身边还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花里胡哨的锦衣玉带，浓眉大眼，比萧平矮了半个脑袋，走在前面，一路攥着萧平手腕，眉开眼笑，一脸吉祥。
　　顾长歌悄声问翠儿：“太傅大人前面那个是谁呀？”
　　“是大老爷啊。”翠儿哭笑不得，“你在府上这么久，竟认不得大老爷面貌么？”
　　顾长歌心想大小姐宅女一枚，我唯一一次出门，是你们三少爷回家了，硬拉着她去的，哪有机会搞这些人设资料。于是趁机会多看几眼，又道：“翠儿姐，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知道大老爷尊姓大名呢。”
　　翠儿压低声音，小声道：“咱们老爷名叫萧望，你出门打听打听，在这易都里，萧家名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虽说主子们和善，不像别家苛待奴婢们，但妹妹平时还是要小心，多识得几位大人才是，免得冲撞了，倒要受罚。”
　　顾长歌忙道：“请翠儿姐指教！”
　　翠儿跟着二公子的一个妾室，确实心细得很，路子也宽广似的，指着中间轩台的主桌上，排着给顾长歌介绍。

　　只见主桌上首，依次坐了萧府大老爷、萧太傅的兄长萧望，萧平萧太傅紧挨着自家兄长坐了，左右便是小辈们。翠儿指点江山，顾长歌在暗处远远遥望，各人都只见身形，看不清长得什么样子。
　　倒是大小姐，一身鹅白纱裙，眉目分明，仙气渺渺，此时正在萧太傅身边，微微颔首，姿态端庄而恭谨，不知与太傅说着什么，眸光潋滟。
　　赶巧翠儿正说道：“……太傅大人果真还是看重大小姐，事事要提携呢。只可惜大小姐是个姑娘家，若要是男儿，定能承太傅大人衣钵了。”
　　顾长歌“哦”了一声，往台上看去，半晌后，禁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