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鬣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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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机对云息来说是非常的新鲜体验，他的同步范围毕竟有限，杜威集团再牛逼也不能在总部弄个民航机场。
可起飞后不久，云息就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出行方式了。
这架小小飞机倾尽全力，才勉强能在在可怖的黑云间穿梭。空中的风雨比地面上疯狂数倍，豆大的雨在窗户上砸出子弹般的音效，它们从四面八方旋转而来，还裹挟着咆哮的闪电。
这就有点儿烦人了，特别是云息心里还辗转着华岱文的话：
“她叫魏霖。”
“魏霖几乎就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的。”
云息哀叹着，把自己的头发揉的更乱。
可尽管窗外如此风雨交加，云息又挪来动去不断的发出各种声响，乌祁的好觉也丝毫不被影响。他一坐下来就戴上了眼罩，睡的那叫个人事不省。
云息也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也陷入睡眠，好让旅程能短一些。可他都数了几百个阿基米德了，睡意就是死活不肯眷顾。
就在这朦胧间，环境忽然亮了起来，云息隔着眼皮都能感到一股柔和的光拂过脸庞，他睁开了双眼。
一股温暖的光倾泻在机舱里，窗外的景象奇异的像是假的，
天居然是蓝色的。
云息在无数的电影，无数的文字里见过的“蓝色天空”，竟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一定是刚从浓重翻滚的黑云中破浪而出，因为现在黑云就在飞机下方不远处，像一块无边无际的荒芜黑土。
而在那块黑土下，是永远不会放晴的象牙城，在那里一切都是灰色的，潮湿晦暗的。
云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远，这是他第一次能看见天际线，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不可思议的空旷。他也从来没见过纯粹的光，所有东西都在这样的光线下显露出真正的本色。
云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如此自然的光线下，他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乌祁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阳光让他醒了过来，他模糊地嘟囔道，“太亮了。”
乌祁打着哈欠把眼罩给取了下来，眯眼看向窗外。云息注意到象牙城给他双眸镀上的灰色消失了，现在它们是天空般纯粹的蓝。
乘务员拉开了头等舱的折叠门，她们统一画着深紫色的眼影，刚好和制服搭配。
其中一人来到俩人位置前，轻巧的蹲下，递上两份打印精致的菜单，“您好，这是我们午餐的菜单，有中式、西式、素食三种选项，需要我替您介绍吗？”
“不需要。”乌祁说，“请给我中式。”
“好的。”乘务员说，她又转向了云息，“请问您需要介绍吗？”
“我想听。”云息把菜单竖起来，期待地说。
“今天的中式菜肴为卤肉盖饭，配有西红柿蛋汤和烫生菜；西式为铁板小牛排，配玉米浓汤和凯撒沙拉；素食菜肴是蘑菇意面，配番茄浓汤和青木瓜沙拉。以上套餐都另配有饮料和甜点。”乘务员熟练地说，又补上了一句，“所有食材都是天然的，我们保证不含任何合成食物。”
云息思考片刻，道，“我要素食，谢谢。”
“没问题。”乘务员微笑道，她收回了菜单，又转身询问另一侧的乘客，“您好，这是我们午餐的菜单，有中式、西式、素食三种选项，需要我替您介绍吗？”
对面坐着位老人，他须发全白双眼混浊。虽然脸部肌肤还算体面，但手上已经布满了老人斑。老人身边是位年轻的美丽女人，她身材婀娜穿着复古，就像从玛利亚的老电影里走出的明星，笑起来艳光四射。
“我和我太太都要中式。”老人说，他轻轻拍拍女人的手，对方也对他报以微笑。
“好的先生。”乘务员照样记下了他们的需求。
等到了午餐时间，乘务员再次打开折叠门，她们带来一股诱人的香味。白瓷托盘精致的摆着之前挑选好的餐点，热气腾腾的呈到他们面前。
蘑菇意面非常符合云息的胃口，这种脆生生的菌类鲜嫩的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早餐还未消化完，云息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来一份。
乌祁的胃口似乎一般，他胡乱的吃了些，就打起了机舱里提供的游戏。直到甜点上来时他才打起了精神，竟然还追加了两次。
“不好意思，提拉米苏已经没有了。”在他第三次追加时，乘务员歉意地说，“我们只有焦糖布丁，您要不要试试呢？”
“来一份。”乌祁说。
云息默默地看着乌祁吞下了第三份甜点，在他的眼里，初见时那个酷哥形象已经在糖分中消逝了。
对面的太太胃口相当不佳，她的食物收下去时几乎没动多少，只有饮料稍微多喝了几口。但她的先生似乎并不为她担心，只是轻声的聊起了自己预定的酒店有多么豪华。
为了打发时间，云息在自己位置前的屏幕上拨来划去，他已经快进看完两部没有什么意思的电影了。云息随手挑了个短片，是关于新西兰城的旅游介绍，一个优美的女声富有感情的朗诵着：
“新西兰城位于太平洋西南部，由北岛、南岛及一些小岛组成。本世纪以来，该城的臭氧层日渐稀薄，污染和辐射程度极高，已成为较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
随着讲解，画面缓缓巡航过荒芜的土黄色大地，一条公路裂缝般从南向北横贯了它。在公路上，巨型运输车绵延不绝的行驶着，扬起呛人的烟尘。
“新西兰城以重工业和矿产开发为主要经济来源，所有资源都属于特洛伊集团。”视频里的画面变换，开始展示特洛伊集团庞大的工业园，“为了恢复新西兰城的生态，特洛伊集团采用了最新的废水过滤设备……”
乌祁瞟了眼云息的屏幕，“旅游指南？”
云息惆怅地说，“说是旅游指南，可这地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玩，没什么好旅游的。”
“有的人喜欢，新西兰城很复古。那是唯一自义体革命后没有改名的地方，所以还有个‘旧城’的别称。”乌祁依然握紧游戏手柄，目光挪回自己的屏幕，“岛上的民生产业落后大几十年，整个城市的风格都很老派。”
“你来过这吗？”云息问道。
“没。”乌祁耸耸肩，“没什么兴趣，这也没什么工作。”
按照之前他们找到的那篇论文，新西兰曾经是个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现在竟然已是个荒废破败、环境恶劣的“旧城”了。
云息松开安全带，想去卫生间方便。
头等舱的专用厕所被一个拉肚子的乘客占据了，云息等了半天也没下文，只得转去经济舱。
刚打开折叠门，云息就被经济舱吓了一跳。里面每一个座位都只有头等舱的1/4，人们肩膀碰着肩膀，膝盖挤着椅背，勉勉强强的把自己塞在位置里。这里甚至连空气比头等舱混浊好几倍，乘客们谈话的声音嘈杂成一种嗡嗡的音效。
“不好意思，借过……”走道很窄，许多人还把脚伸出来放松，云息只得小心的避开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乘务员是怎么放饭的。
云息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有几个乘客把营养剂的包装丢在了地上，上面印着“DW航空特供营养剂”。
经济舱的厕所里也都有人，云息在门口等了会，其中一扇门里传来轻微的呕吐声。
这声音让云息有点反胃，可半分钟后他又觉得很奇怪，里面这人吐的也太……
呃，云息第一次遇到能用“没有灵魂”来形容的呕吐，就像定时浇水器似的，隔五秒随便来一下。
又过了好一会，厕所门被轻轻推开，是头等舱的那位太太。
看来她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脸色红润健康，口红饱满鲜艳。
看见是云息，太太羞涩一笑，拢拢头发向头等舱走去。
一个肥胖的男人在她经过时，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她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又一个乘客厌恶地斜着她，张口啐了句。
这次云息听清楚了，是“鬣狗”。
太太没有再停顿，她平稳地走到尽头，在听到更多咒骂前就离开了经济舱。
云息回到自己位置时都还有点疑惑，乌祁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随便问道，“去这么久？”
云息说，“卫生间都有人，要排队。”
他忍不住看了隔壁一眼，那对老夫少妻拉着手，亲密的交谈着。太太的表情非常自然，丝毫不见刚刚被辱骂的尴尬。
“鬣狗是什么意思？”云息拍了拍乌祁的肩膀，“我知道是种动物，如果对人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乌祁暂停了游戏，他的表情就像第一次听见孩子骂粗话的老父亲，严肃地说，“这话你从哪学的？这是粗话，不能讲的。”
……
这人在家天天的无所事事，只要逮到机会就白天黑夜的疯狂打游戏；正餐闭眼瞎糊弄，嗑起甜点来却像个无底洞。
问题少年都没有你问题多，现在怎么摆起谱来了，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但云息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为了不被隔壁听到还特意压低了音量，“刚在我去经济舱上厕所，听到有乘客这么说。”
云息又飘了个眼神，指向隔壁，“他们这样说那个太太，当面说的……可她基本没啥反应。”
乌祁明白了，他小声说道，“鬣狗是食腐生物，通常在猛兽身后捡拾食物，经常用来骂那些有钱人的机器人。就比如刚才那种情况，那女人是个机器人，却坐头等舱，吃了不能提供动力的珍贵食物又吐掉。”
云息吃惊地说，“她是机器人？”
乌祁点点头，“是，还有鬣狗这个词你以后要少说，毕竟你自己也不是人。”
云息被不是人这个形容梗了一下，坚强地问，“人类可以和机器人结婚？”
“法律上不可以，但他们应该只是个称呼，无所谓。”
云息又问道，“机器人也可以坐客舱？”
乌祁回答，“给钱就可以，机器人票都是全价的。”
云息知道自己的票是打了七折的，可就算是有折扣，州际航班头等舱也贵的咂舌，全价票简直是抢钱。花这么多钱给机器人买个座位？有钱真的是为所欲为。
“那就算浪费那也是她主人的错，那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买个这么年轻的……哼。”云息不满道，“人类真是太无聊了，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念点书。”
乌祁不置可否，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云息不自觉的划分出两个阵营。自己和机器人在同一边，而大部分人类都是邪恶的对立面。
就像个叛逆期的小孩，简单粗暴的说“大人们都很讨厌”，“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出生的”。
嘀嘀咕咕着，“人家的合法收入，爱怎么花怎么花”。
不过他也确实是个小孩，在杜威集团泡着的那些年根本不能算正常的生活。
看起来有十七岁，可能醒着的时间都不超过七年。
他只是不知道，在普通人一天的工资只够颗天然青菜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吃饭的机器人做出了吃了又吐的行为，有多么的刺眼。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鬣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