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华岱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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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尚早，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乌祁叫了辆网约车，司机彬彬有礼的替他们打开车门。
机场距离市区极远，云息没多久就困的不行，晃晃悠悠睡着了。睡眠中觉得脸咯在什么硬物上，脖子歪的酸痛。
等云息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快到机场了。他的头靠在乌祁的肩膀上，乌祁也睡着了，却坐的笔直，只是微微的垂下了头。
网约车停在机场入口，司机回身对他们说，“盛惠310，只收杜威币。”
机场是一个巨大的蜂窝状建筑，透过无数六角形的小窗格，云息可以看见上方黑沉的天幕，它们沉重低矮的压着这栋建筑。大厅的中央有一群快乐的年轻姑娘，他们穿着滑轮和短裙，向旅人们推销象牙城的纪念品。人群十分嘈杂，但广播声依然可以清晰的传入耳中：
“前往象牙城、第一区的DW84614开始登机，请乘客们前往第21号登机口，准备登机。”
“根据气象台预报，今天酸雨指数已达红色警戒，请大家做好防护措施。”
乌祁去排队托运，云息待在原地看管其他行李。有一个短发的纪念品姑娘滑到云息面前，她有一对精灵耳朵，眼珠是璀璨的银色。
“这位先生，想试一试吗？”她举起瓶香水，热情洋溢地说，“象牙城的经典白石，杜威最热卖的款。”
云息有些不知所措，就躲闪着她，“不用，谢谢。”
“没关系。”姑娘快乐地说，她拉过云息的手，往云息的手腕处喷了一点香水，“你就试试呗。”
云息没法拒绝，被喷了个措手不及，“谢、谢谢！”
小姑娘嫣然一笑，“不客气！如果喜欢这味道，一定要来找我购买呀~祝你旅途愉快！”
手腕喷过香水的地方湿湿的，云息站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抬手嗅闻。
这是一种植物汁水的味道，苦涩的清新在鼻尖流连不去。在这股苦涩淡去后又隐约有点潮湿的金属味，闻起来就像老博多仓库里的空气。
云息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它确实很象牙城。
托运有两条队伍，一条是像乌祁这样托运普通的行李箱；另外一条则是机器人专属的托运通道。
那些机器人由主人带着排队，再由主人在托运单上签字。经过机场细细的检查后，它们沉默地走进柜台后的房间，消失在云息视野范围内。
云息拦住一个服务机器人，礼貌地问道，“您好，这些机器人是怎么托运的？”
“先生请放心，我们会将它们关机，根据具体尺寸固定在单独的防撞仓里，再和其他行李一起安置于行李舱。”机器人微笑着说，“请不用担心，现在我们使用的防撞仓为杜威出产的TG-14，绝对坚固可靠。并且杜威集团已购买了高额保险，如果发生损坏会由保险公司全额赔偿。”
“……好的，谢谢。”云息说。
“请问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没有了。”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
乌祁办理好了托运，他远远地对云息招手，“走了，安检。 ”
在安检时云息的心提的老高，他深深地害怕某个红色的灯会突然亮起来。然后机场的工作人员就会歉意的对乌祁说，不好意思，这位生化人需要托运。我们会把它关机，固定在小箱子里，塞进行李舱去。
万一它在托运途中遭遇了意外，保险公司也会包圆您的一切损失！
这忽然的担忧导致云息脸色苍白、表情慌张，安检机器人狐疑的把他仔细的查了好几遍，甚至还让他脱下鞋送去人工检查。
“不舒服吗？”终于通过检查后，乌祁看着云息的脸色奇怪说，“你也检查太久了。”
云息低头系上鞋带，问道，“如果生化人面世了，他们也只能去行李舱吗？”。
乌祁回答道，“不会，生化人的生理结构和人类一致，也需要一定的温度和氧气。”
云息稍稍松了一口气。
“所以到时候很可能会增加生化人专用的‘行李舱’，但是会和普通客舱一样加压。这样就可以既节省了空间，又不用负担生化人损坏赔偿金了。”
乌祁低下头，在云息耳边特别小声地说，“太可惜了，你已经被登记成人类了，不然我到时候就能省好多钱。”
云息瞪着他，脸都气鼓了。
乌祁满意的走了，他买的是头等舱，在起飞前还能去机场贵宾厅里混顿饭。
贵宾厅里的服务员果然都是人类，这些身材修长、年轻漂亮的女孩嘴角噙笑，礼貌地将他们引入卡座。
早餐是自助式的，有很多云息没见过的美食，光是鸡蛋就有三种做法，把他馋的不行。特别是他还发现了面包机——这是他同步时，正经人早饭的标配。
“这个好好吃啊！”云息激动地说，“实在是太好吃了，太厉害了，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孩子就是喜欢烤面包片。”乌祁吃了几块蛋糕，现在正翘着腿剥水煮蛋。
云息说：“我还能再去拿吗？！”
乌祁回答：“自助，你想拿多少次都可以。”
云息兴冲冲地端着盘子跑向了食物区，他取了两块吐司，又配上了几块新鲜水果。正当他在考虑这一次在面包上涂果酱比较好还是黄油比较好时，有个身着正装的男人在他身侧轻咳了声，用一种明显是引起他注意的方式。
云息转过身，面前是位略微发福的老人，唇上蓄着花白的胡须，头发紧贴着头皮梳向脑后。他的身形挺拔，面容肃穆，一望而知久居高位，他友好地说，“你好，云息。”
老人的手里也拿着一盘食物，里面装着几片翠绿的菜叶，云息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华岱文，亚洲区的信息部长，不知道乌祁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老人说。
华岱文，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云息稍微松了口气，“他提过几次，你是他的……呃，合伙人？”
听完这句话，华岱文就笑了，笑容牵扯出了脸上沟渠的皱纹，这让他一下子就和蔼可亲起来。比起政府高官，现在他更像个卖早餐的老人，“乌祁这孩子，总是这样。”
华岱文夹起一个红色的果实，惊喜道，“小番茄！这可是最近才开始普惠的蔬菜，非常好吃——你要不要来一个？”
“好的，谢谢。”云息虽然满脑疑惑，但还是让华岱文把小番茄放进自己盘子里。红色的果实圆溜溜的，在盘子里滚来滚去。
华岱文还在絮絮，往自己的盘子里堆积蔬菜，“乌祁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那时候都叫我华爷爷的。”
云息没有说话，低头给自己拿果酱，华岱文又叹道，“现在动不动就板起脸和我讲话，想要去做什么，也都不和我说了，就需要资助和信息时才会打个电话。”他谈论乌祁的语气，就像对方是个自己极其亲近的小辈，“哎，男孩子长大就不可爱了，我还是喜欢孙女……”
“你来做什么？”乌祁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干脆的打断了华岱文的话。云息吓了一跳，才发现乌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我来机场还能做什么，出差。”华岱文丝毫不受乌祁的冷气影响，他脸上的笑容不改，温和地说，“顺便看看你还有云息。”
乌祁皱起眉，华岱文又说，“怎么说我也出了很大力，你想怎么做我不干涉，来看看总可以吧。”
乌祁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在考虑华岱文的话，还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华岱文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小祁啊……”
“随便你。”乌祁突然硬邦邦地说，而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息看着乌祁的背影，偏头对华岱文说，“我看乌祁不像是会叫你华爷爷的样子。”
华岱文苦笑，“这我不怪他，是我对不起他母亲。”
云息疑问的看着他，华岱文思付了片刻，开口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乌祁如果介意我和你说，就不会留你和我待一块了。”
华岱文友好的笑着，“怎么样，愿意陪老爷爷吃顿早饭、聊聊天吗？”
云息点点头，他们走到华岱文的位置上，避开了取餐区的人潮。
“乌祁的母亲是我的后辈，那时我还是个小主管，她来我的部门实习。”华岱文搅着咖啡说，“她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聪明的学生多的是，可谁也比不上她。她的家庭情况不好，欠了很多钱，本科后难以继续深造，我还想替她垫……但她最后只愿意让我帮她申请了助学贷款。”
华岱文喝了口咖啡，远远的看了乌祁一眼，补充道，“乌祁比他妈妈还要聪明，固执起来也不遑多让。”
当年跨国企业还没现在这么势大，政府还能勉力控制这些它们。而就在乌祁的母亲深造的那几年，杜威集团因人工智能技术异军突起，通过收购疯狂扩张企业版图，一夜之间就成长为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
乌祁的母亲毕业后，拒绝了华岱文的邀请，她怀揣着梦想进入了杜威集团。并且很快就展露头角，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炙手可热的新星。
虽然不能一起共事，但他们的友情还是持续了许多年，华岱文觉得这几乎是亲情了。他看着小女孩成长、工作、恋爱、结婚，几年后生下了乌祁。
“你看，这是乌祁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吧。”华岱文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云息，里面是年轻了许多的华岱文，他姿势拙劣的抱着个小男孩，就像抱着个炸弹。怀里的小男孩显然非常不舒服，灰蓝色的眼睛盛满了泪水，扁着嘴鼓着脸，委委屈屈泫然欲泣。
“真可爱。”云息发自内心的感叹，“比他现在可爱多了。”
华岱文怀念的说，“他这时候发不出爷爷这个音，只能叫我华诶诶。”
一切都好像会这样幸福的继续走下去，直到乌祁的母亲进入了杜威集团最核心的团队。
事情发生在一个周末，华岱文忽然接到了乌祁母亲的加密通讯。在那个电话里，她颤抖又惊恐，却极尽可能的详细说明了她的发现。
杜威集团的人工智能并不像他们对外形容的那么安全，这项技术原来已经走到了失控的边缘。
但集团并不打算停下脚步，他们无视风险，下一步将会启动生化人计划。这个计划并不是其他人猜测的那样，目标为开发□□机器人，杜威的目的是——制造人类。
制造拥有真实□□，和独立灵魂的人造人。
他们太急于扮演上帝了。
在那个电话里，乌祁的母亲异常害怕，她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必须离开杜威集团，同时还需要政府的庇护。
但华岱文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有需要遵守的程序。于是华岱文只能告诉她，政府无法就这样提供庇护，除了供词，他还需要证据。
而就是为了去获取这一点证据，乌祁的父母变成了新闻中实验失误而不幸身亡的研究员，乌祁也成为了孤儿。
华岱文想收养乌祁，但他却坚持要去福利院，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对他的怨怼。
“我不记名捐款那家福利院直到他上大学，毕业后乌祁还是找到我，想办法把钱全还清了。”华岱文感叹地说，“他也是个好孩子。”
“所以你资助乌祁，让他去找……我。”云息别扭的指了指自己，“想知道人工智能、生化人的制造秘密？”
“政府急需将这些秘密掌握在手里。”华岱文说，他喝了口咖啡，“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乌祁能永远不要参与这些事情，可惜他早就不听我的话了。”
云息吃下了最后一块面包，机场的播报响了起来：“前往大洋区、新西兰城、第三区的DW45754开始登机，请乘客们前往第03号登机口，准备登机。”
乌祁远远的朝云息打了个手势，叫他赶紧过来。
云息站起来要向华岱文告别，老人的手里还捏着咖啡杯，笑着问道，“要登机了？”
“是的，再见，祝你也旅途愉快。”
“你没有什么其他要问我吗？”
云息迟疑地说：“没了呀。”
华岱文还是那一团和气的笑容，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云息心惊肉跳，“你不问问乌祁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此话一出，云息心里便是一突，答案立刻呼之欲出。
但他不敢说出来，华岱文看着他就像看穿了他的大脑，云息只能努力平复着呼吸和语调，用最普通的语气说，“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我为什么要问？”
“她叫魏霖。”
华岱文放下咖啡杯，杯子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母亲的名字叫魏霖，这个名字你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印象，这是什么意思。”云息口干舌燥地说。
“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了点什么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那仿佛刻在华岱文脸上的笑容褪去了，现在他一点也不像个和善的老人家了，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官员。
华岱文坐在舒适的餐椅上，姿态放松、语调不急不缓，语气平铺直叙，“魏霖几乎就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华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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