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萤火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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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祁在晚饭的时间回来了，象牙城又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他把雨衣丢在了门口。云息已经木木地戳在窗前站了好久了，见乌祁回来才放松身体，没精神的朝他点点头。
乌祁朝窗外瞟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他就伸手把窗户关了起来，“酸雨今天飘过来了，这次的数值非常危险，不要开窗。”
乌祁走到桌前，放下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两个花里胡哨的纸盒，印着非常诱人的中式餐点，他简单地说，“晚饭。”
隔着塑料袋，都能闻到里面新鲜食材扑鼻的香味，更别说上面还写着百分百天然食材啥的。如果是前几天云息大概会很兴奋，但今天他只是问，“吃这么好？”
乌祁把外套挂好，听见云息的语气，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息恹恹地含糊，“心情不好。”
乌祁在饭桌前落座，把食物往云息面前一推，“发生什么了？”
云息郁郁地说，“对面有人家暴机器人，腿都弄断了丢在阳台上。”
他说的特别简单，现在的心情甚至都撑不住细讲。
乌祁瞧了窗外一眼，却没立刻说什么。
好吧，云息低落地想，大概他也像警察一样，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毕竟那是人家的所有物。
“你视力真好。”乌祁最后只说，他取出份餐具递给云息，盒饭里配的是中式筷子，“会用筷子吗？”
“会用。”云息低落地掰开筷子。
云息打开盒饭，里面的食物明显是经过了精心烹饪的天然食物。鸡块闪着诱人的光泽，随餐搭配的蔬菜也颜色丰富、新鲜可口。
他把一个鸡块放进嘴里，鲜嫩可口肉汁四溢，可他吃起来却那叫一个难以下咽。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了半天。
虽然平时他们就不怎么讲话，但今天的气氛却很凝重，云息就像外挂了什么低气压制造仪似的，在客厅里散发他的负面情绪。
乌祁受不了，他难得吃一回天然食物。他把筷子放在桌上，啪的一声唤起了云息的注意。
“你不用这样。”乌祁皱着眉说，“你不用害怕我会家暴你，我不会的。”
云息：“……”
云息：“啊？不是，我没有害怕啊。”
乌祁说，“就算你是机器人，或者你就是个冰箱，我也不会家暴你的。”
云息：“……”
谁是冰箱了，你礼貌吗？
你知道把生化人比作冰箱，就像把人类比作昆虫一样不礼貌吗？
我和你的破冰箱的进化序列都不一样！
乌祁继续说，“不信的的话，你可以看看我家的冰箱，已经快十年了，保存的特别好。”
“我真的不害怕你家暴我。”云息头疼的说，“而且冰箱和我没一点可比性！”
乌祁怀疑的看着他。
云息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了，不害怕。”
“行吧。”乌祁拿起了筷子，“但如果你有一天害怕了，可以去看看我的冰箱。”
不要再说冰箱了！
你礼貌吗！
云息愤怒的扒了一大口饭。
在剩下的用餐时间里，气氛明显松快多了，乌祁对此感到十分愉快，终于说起了这次出门的成果，“华岱文找人重新运算了你的报告，我们查到的那个有机物主要分布在你的大脑内。所以他将你这几天的脑部扫描，和此前生化人的试验品的扫描进行了对比。”
这个对比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但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乌祁说，“为了最成功的模拟人类，人造大脑需要承载难以想象的计算量，所以它们的大脑严格遵循只活动程序必要的区域，一旦休眠大脑活动几乎完全熄灭。但你的大脑始终保持着较高的活跃度，甚至说，比真正人类的大脑都要活跃，在你睡着时也是。”
云息说，“所以我会做梦？”
“对。”乌祁说，“那个新材料就是关键，就是因为有了它，你的大脑才能承载几近人类的‘灵魂’。”
云息问，“你们找到了这个材料吗？”
乌祁说，“找到了又没找到，杜威从未对外发布过这个新型材料。但是华岱文通过从你血液中提取出的少量样本，找到了多年前的一份文章。是篇从未发表过的论文，曾经被发给欧洲区的科研杂志，但在发表前又被作者撤回了。我们非常幸运，居然找了一份当年的校对存档。”
云息放下筷子，“给我看看。”
乌祁却说，“先吃完饭。”他瞧了瞧云息的饭盒，“你怎么不吃胡萝卜。”
云息缩缩脖子，“胡萝卜很难吃。”
乌祁不赞同的看着他，就像云息是个挑食的宠物还是什么的。在这种谴责的目光下，云息只好把胡萝卜扒拉进嘴里。
“所有的天然食物都很珍贵，下城区里大部分人一年都负担不起几顿。”乌祁非常家长派头地说，“老博多天天吃那是因为他真的有钱，而且他也没别的爱好，就纯粹的挥金如土。”
“你不是最赚钱的自由人吗？”云息问，脑残粉阿基米德之前还夸乌祁做一票能吃三年。
“我的钱都拿来改造和消费了。”乌祁说，“而且我对天然食物没有兴趣。”
“你改造了哪儿？”云息好奇道。
乌祁笑了笑，不回答他，“吃你的胡萝卜吧。”
饭后乌祁把论文拿给云息，这篇论文称呼云息脑中的新型材料为“萤火虫”。作者详细分析了萤火虫的各项属性，并在论文其中一段提到了它的发现处。
那是位于大洋区的新西兰城，在这座旧日城市的北部，石灰岩层在地面下建造了庞大的溶洞系统。在上个世纪，这些北部溶洞就因生存着一种非常稀有的萤火虫而闻名，是全球最受欢迎的探险地之一。
而今新西兰城早就已人迹罕至的野地，恐怕萤火虫洞也荒废多年了。
在过去的一次科研行动中，论文作者无意发现了这种有机物，并根据发现地，戏称其为“萤火虫。”
他非常看好这种新材料的未来，甚至直接预言，这小小的萤火虫将会点亮一个新时代，引发人类最新一轮科技革命。
这篇论文充满着一个科研工作者的激情和畅想，却没能在历史上激起最小的浪花。论文孤独的在某个备份云盘中待了五十年，而它的撰写者甚至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撤回论文吗？”云息问。
乌祁说，“我们怀疑是杜威集团拦截了，但这只是猜测。这份文档只包含了部分正文，否则我们还能通过姓名来寻找作者。”
云息翻看着论文，他感觉这个人的行文习惯非常熟悉。
“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云息轻声说，“而且这和杜威的‘萤火虫计划’有关联吗？”
乌祁说，“很有可能，这篇文章大概在五十年前写的，如果他被杜威集团吸纳了，肯定是你的研究员。”
肯定不是厉先生，云息对他太熟悉了，但是会是谁呢？
没等云息想出个道道，乌祁就把平板从他手上抽出来，“明天早上的飞机，今天早点休息。”
云息没什么东西可收的，左右也就几件换洗，他简单的打了个包就完了。想到明天就能走他又有点开心，四区的条件虽然比八区要好太多，可他一天也不想多呆了。
这里的人已经到达了下城区的极限，再进一步就像是驴子前的苹果，永远吊着他们，又永远得不到。他们除了上等人的身份什么都有了，所以他们除了上等人的身份外什么也不在乎。
富有又空虚，充满希望又看不见希望。用最昂贵的珠宝装饰自己，每天都过得像末日前最后一次狂欢。
又是一个嘈杂的夜晚，云息爬起来好几次，对面的女机器人就像个真正的死物，任由雨水飘进阳台打在她身上。
最后一次起身已经是半夜，云息在窗台上坐了好久。等到第二天乌祁来敲门时，云息才发现自己又在窗台上睡着了。
天才蒙蒙亮，云息揉着眼睛坐直了，这一夜睡的他腰酸背痛。他抬眼往对面望去，心里有点期望那个机器人已经被它的主人放进了房间。
可这一眼，却把云息骇的心都停了。
昨夜的雨太酸了，恐怕是从工业区飘过来的云。
云息知道就连乌祁也对这种雨避之唯恐不及，可他不知道这雨竟然可以这么厉害。
女机器人的金色卷发完全失去了光泽，萎缩成一团。仿真皮肤像被烈火灼烧过，翻卷着褪去，露出它胶制的内里。湛蓝色的眼睛失去了眼皮，已经永远都不会闭上了。它牙齿也暴露在空气里，昨天那个性感的微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可是毫无疑问，她还“活着”，甚至没有受到致命伤。
它只是脱下了人类的外皮，露出了机器人的真身。
云息猛地拉上了窗帘，他恶心得几近呕吐，爬下窗台时脚都有点抖。
可立刻云息又感到强烈的自我厌恶，“有什么好恶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她的本体就是这样！”
乌祁又来催了一次，“快点，我们要赶飞机。”
云息缓了又缓，终于平复心情走出房间。乌祁已经整装待发了，“今天的交通不好，穿上雨衣，现在就出发。”
“好。”云息说，大厅的窗帘被乌祁打开了，他却再也鼓不起往外看的勇气了。
他觉得自己又胆小，又没用，又虚伪。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萤火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