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336、十年荏苒（42）危机暗藏

　　“毗纳耶迦。”黎帕那当着全家人的面露出一脸姨母笑，语气轻柔：“以后多来姨母家里玩玩，姨母给你说说豆子的故事好不好？”

　　“！”安归顿时睁大眼睛，心里咯噔——他知道这个“丧门星”……不，应该说她还是一口“大染缸”，那爪牙肆无忌惮地到处延伸到处渲染粟特人那一套“歪理邪说”，她丈夫她儿子，就连她身边的侍女，无不触及，现在又盯上了自己儿子！！

　　“噢，噢，好！好！”三岁小孩哪能理解大人的“别有用心”，高兴地欢呼起来：“姨母给我说故事，说故事！”

　　“刁民巴尔扎尼！”话说被拘押十五日之后的巴尔扎尼被官员告知他会因为这次盗窃罪被判监禁两年。

　　他原本心想:“两年就两年吧，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两年出来后我还有一箱珠宝供自己挥霍。”但是，他在大牢里并没有高兴太久，就再次被狱卒拉到审讯室里了。

　　同时摆在他面前的是刚刚从楼兰那边传过来的珠宝清单。他立马傻眼了，想着乌拉卡亲王平时对待珠宝很不在意的样子，竟然还有清单这玩意儿……“你以为判监禁就没事了？偷走的那些珠宝，全部归还回来吧。”官员沉着脸说：“否则陛下也不好和楼兰王交代。”

　　“草民。草民……已经卖掉，还赌债。加上回来的那几日已经花掉差不多……”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卖给谁了，在哪里卖的？快说！”

　　“在……”

　　焉耆士兵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去追回珠宝结果追回来的是少得可怜的数目。“愚蠢。”焉耆王得知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们相信他把那些珠宝全部都卖了？可能吗？！”于是打算对巴尔扎尼动用特别手段逼供—抽脚心。

　　执行这种刑罚是将受刑人双脚固定捆绑在一根长度三十至五十寸的木棒上，木棒中间有孔可以穿绳而过。狱卒将木棒抬起让受刑人下肢悬空，背部着地躺着。行刑人用藤条，细棍或皮鞭抽打受刑人的脚心……因为脚心最为脆弱的所以这种刑罚造成的痛苦比一般的鞭打更为深刻！“啪啪啪！”行刑人扬起鞭子狠狠抽打。“哇哇哇！”巴尔扎尼嚎叫不止：“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你到底招不招！”典狱长吼道：“再不招，打断你的狗腿！”

　　“招，招！”巴尔扎尼不得不把最后的珠宝都上交，焉耆官员核对清单，发现八成以上珠宝都找回来了这才叫停刑罚让他老老实实在大牢里呆着。

　　“王妃。王妃，你没事吧。”好不容易捱到家宴结束趁着夜色回到寝宫的玛雅敢到脑子阵阵眩晕，几乎走路不稳，舍缇连忙扶住她。

　　“我……能没事？”玛雅捂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我都快要被气死了。”舍缇心知肚明，无言以对。“真是有种出种。毗珈摩现在就如此嚣张跋扈，以后长大了还得了？”玛雅在地台上入坐喘着气继续：“更何况，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更不得了了！尉屠耆更加如虎添翼……”这话被早就来到门口的吾日耶提听见，她故作不动声色，举起手敲敲门大声说：“王妃！”“我是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二王子和嫡公主今晚就在宫邸里留宿。”

　　卧房里面蓦地没了声响。怎么，又被吓晕了过去。嗨，晕不晕，与我何干！吾日耶提得意洋洋地转身扭动腰肢，扬长而去。

　　黎帕那母子俩将躺在床榻上，她边哼着小曲儿抚摸着毗珈摩一头浓密的秀发。吾日耶提轻手轻脚走进来，“小王子睡了？”

　　“睡了。”黎帕那轻轻回答。这个早就习惯两个母亲宠爱的小奶团子乖巧得很，吃饱了玩累了，上床以后就很快熟睡过去。他双眼紧闭，睡颜是那么的纯真，他那白嘟嘟的脸上没有一丝世俗的痕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的存在般……

　　“嘿嘿，公主你果然神机妙算。那个死婆娘真躲在房里说坏话呢！”

　　“哼。”黎帕那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

　　“诶—屠耆，你知不知道，最近王宫里不太平呐。”夜色已深，尉屠耆还呆在父亲寝宫陪其喝茶谈心，父亲面色复杂忧心忡忡。

　　“有吗。”尉屠耆有些惊诧，从他的眼光看来，没什么异常之处啊。

　　“怎么……你感觉不出来？”

　　“没有啊。”

　　“你知道国王为什么赐予你的儿子和侄子镶金玉镯吗？”“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合法。”“两位公主虽出自国王家系但到底也只是公主，无优先继承权，你和安归出身旁系所以儿子自然也是旁系，旁系王子获得镶金玉镯意味着地位被破格提升至嫡系。”

　　“这我知道，”尉屠耆也许没有多想，也许是想到了但碍于某些原因而刻意回避不愿提及，随后，陷入短时缄默。

　　“国王选择直接跳过你们兄弟俩，给两个王孙赐金镯，不合法。”童格罗迦摇摇头。

　　“再不合法，也没听见谁谁谁提出异议不是吗。”尉屠耆说：“国王膝下三个儿子，除了已经去世的帕尔哈提，还有一个斋普尔被押在汉人手里……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理所当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童格罗迦说那斋普尔继位对楼兰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想过吗。尉屠耆卡壳，回答不上来。

　　“国王也许是已经有预感，斋普尔的王位可能坐不长，所以提前想出万全之策。”

　　“斋普尔如果坐不长，……还有一个加拉瓦不是？”

　　“那个匈奴杂种，又能坐稳王位吗？”童格罗迦说到这里，给尉屠耆使一个眼色作为提醒：不要忘了你的枕边人，嫡长公主。她能置身于事外？

　　“加拉瓦如果也坐不长……”尉屠耆不敢再往下想，父亲满脸苦笑已经显而易见：“国王赐金镯说白了就是给我们家系提前铺路。只要毗纳耶迦和毗珈摩戴上金镯，我们父子三个就无所谓，因为迟早……”

　　“不不不，”尉屠耆心惊肉跳道：“斋普尔到底是王室血亲，坐上王位名正言顺，倘若为谋取私欲私利把他弄死，也不合法。再说他是汉人的质子，日后肯定也有汉人做靠山，弄死他有这么容易？你能保证汉人不会找我们算账？”

　　“屠耆，你以为楼兰人不敢？还记不记得大宛的昧蔡？”

　　当年毋寡为大宛王，昧蔡是大宛的一个贵族。因为有名的“大宛之战”，汉帝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军十余万伐大宛，直接围攻大宛贵山城40余日，杀死大宛兵将无数，切断大宛水源。大宛贵族被迫杀死国王毋寡求和，汉军选良马数十匹，中等以下公母马三千匹回国并且指定亲汉大宛贵族昧蔡为大宛国王。可仅仅一年多后大宛贵族认为昧蔡过于讨好汉朝遂发动政变杀死昧蔡，另立毋寡之弟蝉封为大宛国王。

　　“原来。”尉屠耆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契机在此，楼兰王族是收到那事的启发呀。”

　　“昧蔡是汉人扶立的大宛王，背后也有汉人做靠山，”童格罗迦定定地说：“可他被大宛贵族杀了，再另立一个新王，好像也没听见汉人有什么成见吧。”

　　“那如今王族什么想法。”

　　“如果斋普尔是第二个昧蔡，楼兰不能长久在汉匈之间保持中立的话，便效仿大宛贵族自行清理门户。”

　　“父亲。是不是，碰上你，安归，我，都一样？……”

　　“屠耆，说真。我心里一点底也没。”童格罗迦的眼眶瞬间变红：“可我们父子三个偏偏投生在王室……有什么办法。作为王室成员固然逃不掉必须对所有臣民担负起来的那份重任。要怪，只能我们命不好……若有来世，还愿投生在寻常百姓家。”

　　“我们。岂止是我们，还有毗纳耶迦和毗珈摩。还有……”尉屠耆说到这，忽然想起有件事也得告知父亲：“父亲。侍医说了。黎帕那肚里怀的是一对孪生儿。”

　　“噢？孪生儿？”

　　“你很快又会添上两个孙儿。”

　　海珑麟坐在床榻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脸色却一直不大好。薇迪雅知道并非是因为小王子，轻声安慰：“公主，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尉屠耆已经明着打我的脸了我还不生气？！”

　　“不就是读书认字嘛。你都说了，从明日开始。”

　　“可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的悟性还不如毗珈摩呢，你看他方才回到卧房就一个劲地翻找首饰，说什么想要戒指？！……”

　　“国王。”古里甲递上焉耆文书：“焉耆那边说珠宝已经大部分找回，他们打算于一个月后举行归还仪式，届时可以派人过来拿回珠宝。”“噢。找回八成。”陀阇迦接过文书一看，“这也能接受，不再追究……看在焉耆王鼎力配合的情面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然而事态发展却大大超乎诸位的意料———

　　古里甲二度率领使团来到焉耆，由焉耆王特派官员巴合江把珠宝摆在桌上供楼兰宫廷御用首席珠宝匠检查后，原来打算由楼兰使团收下再护送回楼兰国内。可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乌拉卡家族祖上代代相传的传家宝50克拉蓝钻不在里面就算了，这堆归还的珠宝竟然是一堆赝品！！

　　“怎么回事？”古里甲认为受到愚弄，愤然质问巴合江：“丢失的三百盎斤珠宝中真正值钱的一件也没有，包括那颗被重达50克拉的红宝石！难道你们焉耆人就是打算用一堆以假乱真的赝品来唬弄吗？！”

　　“你说什么。”焉耆王惊得跳起来：“赝品？也没找到那颗大红宝石？”

　　“是。”巴合江迅速回宫禀告说：“楼兰使团那边非常愤怒，要求我们给个交待。”

　　“什么交待。”焉耆王恼怒道：“问题不就是出在那个罪魁祸首巴尔扎尼身上？快去重新提审！”

　　巴合江说：“微臣已经说明，那些珠宝都是从巴尔扎尼手上得来，都没有来得及拆开就全部归还了。”

　　“所以啊，本王说了重新提审吗！”

　　很快巴尔扎尼又再次被提审，此次提审时有楼兰使团在场，他极力否认：“草民什么也不知道。草民回家之后就将珠宝都卖掉了，买家也来自西域各国，根本不知道底细，草民确实不知道这颗大红宝石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谁会相信他呢？不相信归不相信，古里甲虽然不满也没有办法，心想这件事情若持续追责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两国邦交，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

　　“诶呀，王姐送来这么多礼物。”黎帕那带着日益沉重的孕肚接待海珑麟，看见她送来的刺绣、木雕、菩提手串、地毯等礼物，另还有婴儿的小衣服小首饰等等，“王妹怀了孪生儿嘛，多好的兆头。”海珑麟笑着回答，自从得知这个好消息，她特意准备礼物并带上儿子亲自送来以表示祝福。

　　“看我的玩具！”两个小奶团子在地毯上玩得很开心，毗珈摩拿出了父亲亲手削的小木剑，小斧头等“兵器”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木偶士兵，自豪地告诉堂兄毗纳耶迦：“全是我父亲做的！”“没什么了不起，”毗纳耶迦不服气：“我父亲也会做……我没带来而已。”

　　“毗纳耶迦还记得姨母说的话，”海珑麟笑说：“这几日一直吵闹要来公主府学习琴棋书画呢。”薇迪雅站在旁边听着，这时那两个小奶团子又操起“兵器”噼噼啪啪“对打”起来。呵呵呵，男孩都这样的，生来有斗志。

　　“安归同意吗。”黎帕那端起温热的茶碗轻啜一口，问。“他不同意又如何。”海珑麟哼一声：“他自己又不会教，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教导孩子这事，我说了算。”

　　“公主。”艾葳蕤送来一张请柬：“南城区的莱哈曼和法特梅夫妻有约请。”黎帕那接过请柬，打开，原来是一对皈依拜火教的吐火罗夫妻要给九岁儿子古都斯订娃娃亲，特邀嫡长公主去做见证人。

　　“毗纳耶迦。”当晚安归走进卧房打算看看儿子，结果看见他破天荒地早早就沐浴并换上白色亵衣乖乖坐在地台上玩，桌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精致小瓶。“这是什么呀？”他在他对面坐下，

　　“姨母送我的香料。”小奶团子高兴地回答：“姨母说沐浴后涂上最好。”安归知道他今日被带到公主府去做客了，而且已经滑进歪门邪道的第一步：“今日姨母教了你什么。”

　　“善恶二元论。”小奶团子想起白日姨母说的故事：阿胡拉·玛兹达是拜火教的善神，他是该教的至高之神，与恶神安哥拉曼纽的争斗持续了一万多年……于第一个三千年前创造了世界，旗下以七大天使为首。

　　完了完了，完了。她自己使坏也罢，还要教坏我儿子。安归压住肚里的火气，“毗纳耶迦，明日父亲带你去佛寺拜佛。”“不，我不去。”小奶团子明显已经陷进去了，使劲摇头：“明日姨母去看定亲，我也要去。”安归不耐烦地说你长得还没有三泡羊粪高，瞎胡闹什么，看什么歪门邪道！“才不是歪门邪道呢。”小奶团子据理力争道：“人家九岁都可以定亲，很快会轮到我了！”“谁说的！”安归勃然大怒道。

　　“母亲说姨母怀了孪生子，也不知道是两个弟弟，还是两个妹妹.......”三岁的小奶团子像个小大人，说得一套一套的。“住口。你给我听着。”安归打断他的话：“就算要定亲，王室也有很多王女可以挑选，难道非要是你亲叔叔的女儿吗？以后不许听你母亲胡说八道。”

　　“公主。”次日黎帕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穿上一条翠绿色全扣开衫及踝长袍连衣裙，听见穆茜尔说薇迪雅带着毗纳耶迦来了，听闻那小子早早就爬起来，吵着要和你一起去看定亲。“噢。”黎帕那不以为然道：“既然想去，就一起去吧。”话音刚落，“姨母！”门廊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叫，穿着水蓝色精致小马甲和橙色上衣和灯笼裤的毗纳耶迦如快乐的小鸟般跑进来。抱住她的双腿撒娇。“噢，宝贝~”黎帕那转过身笑容可掬的看着他，碍于怀有身孕无法弯下腰，更无法把他抱起，只能将就着抚摸他的头：“你是想和姨母一起去看莱哈曼家的定亲仪式吗？”

　　“想!”毗纳耶迦的眼睛里似乎有星星，扑闪扑闪，响响地回答。“那好，走吧。”姨甥两个刚刚走出房门，就撞见手里拿着长木剑的毗珈摩：“母亲，你要去哪里？”黎帕那回答：“去办点事.......”“我也要去。”毗珈摩显然还不懂得定亲是什么 ，但在他眼里母亲要出去玩总不能只带着堂兄啊，太不公平。“母亲，带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