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335、十年荏苒（41）危机暗藏

　　巴尔扎尼想，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贪心让人胆大，他一想到亲王与王妃的那些珠宝马立马就有了偷盗的勇气……

　　当天晚上他以打扫为由在宫邸内流连。至深夜，悄悄带着皮袋、扫帚等工具出现在亲王的卧房门前，

　　在经过一通刀子的攻势之后，亲王的卧房门被打开了。让他惊喜的是室内的柜子并没有上锁，几乎就是当场打开然后就直接装钱了。

　　巴尔扎尼心想有钱真是任性，亲王居然连柜子都不想上锁？但这也怨不得亲王，能够进入王族家里侍奉做工的人，都是经过非常明确身份确认，他们的老底都在人家手里握着，通常是不可能干这种偷摸的事的。

　　巴尔扎尼大概是穷疯了，所以想出这么馊的主意。而且，当他看到柜内大量的珠宝后直接就抑制不住贪婪之心了：将三百盎的珠宝一次都装出皮袋里面。他大概觉得这些钱足够自己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吧？所以连夜将珠宝分门别类。用三个箱子装好，然后通过熟人寄回了焉耆老家。

　　趁着亲王一家度假未归，巴尔扎尼溜之大吉，轻装回家享福去了。这动作简直堪称一气呵成，比一个惯偷还要利落。

　　只是他不懂，亲王一回家，他的行为就败露了。他住哪，家里几口人，甚至祖宗几代都被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当楼兰王迅速与焉耆王联络，他还没享受好日子呢，便成了牢中的重案罪犯！

　　“公主。”

　　“噢，宰牛啊。”

　　这日午后海珑麟无意经过后院看见几个厨子在宰杀牲口，巧手地利用动物身上的皮将肉完整地剥离——很快一张平整的牛皮上堆着一堆肉，牛皮只有四只脚伸向了四个方向，牛头在正中间，阳光下的牛头闭着的眼，微张着嘴或许在最后的瞬间还想祈求主人能刀下留情。

　　“今晚二王子和天香长公主回来用膳，亲王特意安排准备的。”厨子笑着说。

　　“好吧，你们继续。”海珑麟早就知道那个死对头堂弟和胞妹要回来赴宴。她打算去看看儿子有没有午睡，谁知打开卧房门，看见里面空空如也，这小奶团子又不知道跑哪里撒野去了。“毗纳耶迦！！”

　　殊不知小奶团子居然偷偷溜到了祖父童格罗迦的卧房，他想给祖父画胡子。

　　童格罗迦平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鼾声平稳。小奶团子蹑手蹑脚溜进来，靠近床榻拿一支笔开始在祖父脸上乱涂乱画……可是笔太细了，他又换了一只粗的画笔，正在此时祖父的鼾声突然停止，他赶紧躲在墙角心想祖父是不是醒了？他既兴奋又紧张。

　　原来祖父只是翻了一个身而已，他便又上前继续创作。捏着画笔，先在祖父左脸画了三跟胡须，接着又在右脚画了三根胡须……

　　童格罗迦醒来后，他拿起父亲为他做的小木剑对准祖父，吼：“妖怪，不准动！”童格罗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妖怪？你在说什么？”他便把他押到镜子前，让他欣赏杰作——猫脸！童格罗迦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你小子，够皮的，下次你歇息时我把你也画成猫脸！”

　　“父亲。”安归从马厩回来，听见父亲的吼声，便过去看个究竟：“怎么了？”他走进卧房看见童格罗迦低头对着水盆子使劲抹脸。

　　“你看看你整日都在干些什么，”童格罗迦抬起头顾不得一脸湿漉漉，训斥道：“尉屠耆都开始教儿子认字了，你儿子三岁还屁事不懂，就会淘气捣蛋！”

　　“毗纳耶迦！”安归弄清楚原委，平白无故挨了父亲的臭骂，自然觉得脸上无光，挽起袖子，气呼呼地冲到院子里，到处寻找淘气鬼打算先来一顿揍：“他呢！跑哪儿去了？！”

　　毗纳耶迦早就跑到前院，拿着弹弓“噗噗噗”到处射击玩耍，突然眼前一亮，看见一颗矮矮的小树苗，有气无力地耷拉枝叶。他心里萌发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嘿，如果从这里跳过去，该有多好玩。

　　他于是禁不住跃跃欲试。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摆出一副准备赛跑的架势。“看我飞！”他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紧接着猛地一跳。

　　回头一看，那颗小树苗已经端端正正地站在身后。“哈哈！跳过啦！”他高兴极了，手舞足蹈起来。“太好玩了，再来一次！”他胸有成竹地跑回小树苗面前又开始全力冲锋。

　　“啊！”这次他失败了。身子重重地摔在小树苗上，就像一只不幸坠落的小虫。“王子你没事吧！“正好薇迪雅寻来，见状慌忙把他扶起。“脚好痛。……”他呻吟道，膝盖一阵疼痛袭来，薇迪雅低头一看，哎呀膝盖的皮给磕破了。鲜血流了出来！“叫你不要乱跑你偏不听！”她赶紧把他抱回去上药。

　　“毗纳耶迦。”当海珑麟看见薇迪雅抱着儿子急急忙忙跑回寝宫，膝盖还磕破流血，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

　　“乱跑乱跳呗……要上药啊。”

　　“奈茜拜，快拿治外伤的药过来！”

　　安归得知儿子摔伤，急忙跑到寝宫，难得看见他老老实实躺在床榻上一动不敢动由母亲给他涂抹治伤的膏药，“怎么回事？”薇迪雅说小王子乱奔乱跳，不小心摔伤了腿。

　　“哼。活该。”安归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海珑麟抬头，反过来训斥他：“儿子都受伤了，你还……”

　　“还还什么！”安归指着他骂道：“你看看你，怎么教养的？”“别人家的孩子长这么大都开始读书认字了，你倒好，整日任由他调皮捣蛋，不管又不教……你不怕丢脸，我丢不起这张脸！”

　　“你冲我发什么火？”海珑麟不爽安归对自己大吼大叫，“不就是读书认字吗，什么时候不可以？”“毗纳耶迦，明日，我们开始学读书！”话音刚落，“公主。”奈茜拜跑进来禀告：“二王子和天香长公主回来了。”

　　“屠耆！呵呵呵。”童格罗迦由伯金陪同着，亲自来到宫邸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

　　“父亲。”尉屠耆抱着儿子，携同妻子和侍女一起下马车，童格罗迦亲自给他们戴美丽的花环作为欢迎。“

　　“毗珈摩，快给祖父行礼。”尉屠耆把儿子放在地上，“祖父万安。”小奶团子才长一点点高，也学着右手按胸，躬起小小的身子施礼，奶声奶气讲拜火教的吉祥祝颂之语：“愿善神的光芒永远照亮你的前程，愿善神的颂经声永远祈祷你平安，愿善神日夜伴随你及家人，赐予幸福和欢乐！”

　　这小子还不到三岁，口齿伶俐，发音清晰出口成章呢，一定是继承了屠耆的聪慧吧，屠耆也是不到三岁就会说很多话了。“哈哈哈哈！”童格罗迦高兴至极，开怀大笑，一把将这个惹人爱的孙子抱起来：“好好好好，教养得多好。祖父喜欢！”“走。进去吧。”尉屠耆挽着妻子的手双双走进亲王宫邸这个曾经的家，“哎。”走在前面的童格罗迦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他们：“侧妃不来吗？”

　　“噢，兰娜她不来了。”黎帕那委婉地说：“说是特殊场合不大方便，所以。”这时她听见那个熟悉的讨厌的声音随风飘来：“诶呀～～”

　　“原来是屠耆和嫡长公主回来了啊。”同样笑容满面的玛雅闻讯前来迎接：“今日真是和好日子啊，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毗珈摩，乖。我是祖母噢，叫一声祖母好不好。”

　　小奶团子的一只手揽着祖父的肩膀以示亲热，然而看见这婆娘却变得一反常态，只见瞪起眼睛，回一句：“不好！”玛雅当即有种脸皮子落在地上被人任意踩踏之感，黎帕那及时打圆场说：“毗珈摩比较认生，王妃请别介意噢。”

　　“是是是。”吾日耶提在后面附和：“待熟悉了就好了。”

　　“王弟。”膝盖受伤才刚刚抹药的毗纳耶迦很快忘记了疼痛，又蹦蹦跳跳跑到童格罗迦脚边，仰望祖父抱着的堂弟毗珈摩。“你来和我玩啦。”

　　“玩玩玩，就知道玩。”童格罗迦指了指尉屠耆：“王叔来了。快给王叔行礼。”没想到失礼尴尬场景再次出现，毗纳耶迦非但没给尉屠耆行礼，反而瞪眼吐舌头，喉咙里发出阴阳怪气的怪叫：“哇哇哇！”

　　“毗纳耶迦！”童格罗迦见状，顿时怒从心起：“谁教你的？！如此没规没矩？”毗纳耶迦依旧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尉屠耆心里清楚得很：哼，还有谁，这不显而易见的嘛！

　　“咯咯咯。王妹来了。”海珑麟笑着过来迎接：“毗珈摩？”

　　“毗珈摩，快叫姨母。”黎帕那轻声提醒说。“姨母万安。”毗珈摩盯着海珑麟的脸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但没有祝福语。其实他在心里在嘀咕，母亲教认字，说“海珑麟”是“蛇”的意思……姨母名字叫海珑麟，姨母是蛇。蛇。蛇……

　　家宴开始前，仆人们张罗着在地台上铺
　　一块大桌布，黎帕那此前就教导过儿子。先让长辈、长者让座在上席，而且在长辈、长者坐之前其他人都要站着，等其坐好了，按年龄大小顺序入坐，餐桌上长辈开口时，年轻人不得说话或者不能插嘴抢话，不然就是失礼；坐姿要端正，不能踩着或者碰桌布；不能太靠近餐桌或者不能太往后，太靠近是不礼貌，而太往后又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

　　“母亲，为什么没有玫瑰花？”当仆人们
　　端着水盆让主子逐个洗净手时，毗珈摩皱了皱眉，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仆人应该是拿着一个玫瑰水的金壶和金盆给主子洗手才对。

　　“噢，”黎帕那笑着回答：“祖父家里不用玫瑰水洗手，随意吧。”毗珈摩只好将就着洗手，仆人接着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干净。

　　“咯咯。原来毗珈摩在家是用玫瑰水洗手的啊。”海珑麟打圆场道：“姨母记得了。下次一定给你准备。”坐在旁边的安归虽然明面上没吭声。实际心里这么想：行啊。果然有种出种，什么人教成什么样。娇生惯养。连洗个手也挑三拣四。

　　“怎么能劳烦你呀。”尉屠耆不领海珑麟的情，直接出言：“我儿子只是平时用玫瑰水洗手惯了，好奇而已。”

　　为什么……祖父家里不用玫瑰水洗手，也没有香炉吗。毗珈摩有些迷惑了，他想起昔日粟特人进来拜访嫡母，入坐后，嫡母便会拿出一盏精致的铜制香炉，这香炉里面已事先用炭火燃烧香料，随着缕缕青烟从炉内升起，满室溢香。嫡母将香炉递给客人，客人接过香炉后用手将青烟往自己怀中扇，边扇边讲感激和祝福的话。随后客人将香炉回递给嫡母。嫡母接过香炉后放在客厅中央的小桌子上———这据说是粟特人失传已久的迎客熏香礼。嫡母不知怎么又给找回来了。当熏香礼结束之后，嫡母才端出茶水和水果招待客人。

　　待主子全部清洗完之后，仆人首先端上各种馕、瓜果、干果、甜食等并倒茶；然后是一盘盘煮好的肉，其次是各种饭食。

　　第一道饭，手抓羊肉，是用水煮熟然后将野菜、皮牙子之类的菜为配菜做成，端的时候将熟好的肉从肉汤里取出来，并将配菜放在大盘里，吃肉序也是年长者先拿刀将肉放在一个馕饼上切：“吃吧。吃吧。”童格罗迦一声寒暄，全家人才开始进食。

　　毗珈摩用右手把面饼将食物捏成小块送入口中。手抓饭做得很不错，羊肉醇香，蔬菜清甜，葡萄干油亮，清甜中带着一股咸香，可他吃了一口觉得很不适应……回想起嫡母和家里侍女做的酿菜卷和烤肉串和米饭总会加入各种香料和草药调味，如红花、胡椒、黄姜和蜂蜜等，吃起来那才是美味可口。

　　“毗珈摩，来。”玛雅刻意献殷勤，把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点心端到他面前：“尝尝祖母做的点心。”“不行，王妃。”站在后面的吾日耶提立马出言阻止：“王子不吃这样的点心，对嗓子不好，会咳嗽。”

　　“不就是一盘点心吗。怕什么。”安归拿起一块放在自己儿子的盘子里：“毗纳耶迦你吃。”“毗珈摩，”黎帕那看他盯着盘子里的点心不放，以为他想吃，便问：“想吃吗。想吃就拿。”尉屠耆捏起一撮饭放进口中，就听见儿子语出惊人：“我不吃。我怕她下毒。”毗纳耶迦拿起点心正要啃，听见堂弟这话似乎是受到惊吓，“噗”失手将点心掉在盘子里……童格罗迦大口吃着羊肉，却突然发现家里人都停止了吃，一个个傻呆呆地坐着，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嘿嘿，小王子说着玩呢，童言无忌。别介意哈别介意。”伯金嬉笑着解围，把羊头上的两只耳朵割下来，分给两位小王子一人一只。“吃吧。”黎帕那轻声说了一句，毗迦摩立马抓起羊耳朵塞到嘴里大吃大嚼。

　　家宴继续进行。童格罗迦对伯金说：“羊腿分给小王子吧。”伯金照办，并把羊肝夹仰尾巴分为两位年轻的父亲，不带骨的羊肉分给两位年轻的母亲。“毗珈摩。”安归似乎是想存心挑事，望着坐在对面的大侄子发问：“平时在家里，父母都教了你什么呀。”“呵呵，母亲教我吹笛子！”正好问及这个，小奶团子很高兴，顾不得手上沾满油腻，拿出嫡母黎帕那送他的一支形似葫芦的笛子，像模像样地吹起来，诶呀，那鼓鼓的腮帮和弯成月牙的大眼睛，实在是太可爱了！！安归看着看着，眨眨眼，无言以对。毗纳耶迦不懂音乐，眼巴巴地看着堂弟左手上戴着的闪闪发光的小小钻戒.......“毗珈摩，先进食，食完再吹。”黎帕那拿出丝绢帮他擦拭笛子上面的油腻。

　　“哈哈哈。好。好。屠耆。”童格罗迦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尉屠耆：“这小子教导得不错，知礼又聪慧。”“没什么。”尉屠耆一脸谦逊：“他的嫡母和母亲都精通乐理，长久受到熏陶的缘故。诶，我大侄子。”这回轮到他发问了：“最近学了什么。让王叔也观赏观赏？”这也正好问中安归的要害，可不，毗纳耶迦傻乎乎地看着王叔，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再次感到丢人的安归忍住肚里的火气，扭头瞪海珑麟一眼，“抱歉，你大侄子什么也没学。”海珑麟一脸坦然地应对死对头堂弟的发难：“他才三岁，本应该活出孩子的天性才对。”

　　“诶。公主。”童格罗迦纠正说：“三岁已经不小啦，正是启蒙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