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与他掌心的绵羊》芝士鱼丸

6、威胁

　　在云国，凡但是双耳未聋的活人，大约都知道一个江湖上神秘又诡异的帮派，前人唤它为“云琅阁”，正位于京城西郊不远的云琅山上。几十年前的云琅阁常常令人心生向往，人人皆道山上住的皆为世外高人。可自二十年前，这传言就渐渐的变了味儿来。昔日光景已如过眼云烟，云琅阁变为千重阁，曾经匡扶正义的游侠均沦为了正邪难分的刺客。
　　这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一位阁主，三位影主，各个皆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云国的江湖早已不同于当年。
　　苏止行自茶楼之中走出，又到傍晚，目光所及的那一抹白色格外耀眼。
　　“明明三两刀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掐了那家伙的脖子。怎么？苏大人是在宰相府的日子过舒服了，竟然怕血了么？”
　　白影主一副挑衅的姿态倚在墙上，似笑非笑，他的个头比苏止行矮了半头有余。
　　“是你找来的巡城兵？”巷子里面，苏止行缓缓停住了脚。
　　“不过是想多看一场好戏罢了。”顿了顿，他抬眼，笑道：“比起看苏大人您杀人如麻，果然还是英雄救美更符合我的口味……呦，苏大人，您这又是什么表情，您难不成连我也敢杀了么？”
　　“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胆量。”苏止行两步上前，逼人的气势袭来，白影主退无可退，只得倚在墙上冷笑着为自己壮胆。虽然一样都是千重阁的影主，但对这个疯子，他还是怕的。
　　“苏止行，你不会真的为了不相关的人，同我撕破这层脸皮吧。”
　　“本座喜欢吃的东西，只有沈家茶楼能做的出来，你敢动他们试试。”苏止行又上前了半步，明明眼神并无杀气，可是但凡四目相对，白影主就会不自觉的腿软，尤其是如此近的距离。“还是那句话，别挑衅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尤其是在今日这件事后，我会比以往，更想宰了你。”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白影主咬牙，握紧了双手。却怂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怎么？抖成这样，怕了？”苏止行笑了，“看样子我说的话你也勉强算听进去了，这样便好。微雨，把手里的人交给他，咱们吃席去。”
　　“是。”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雨冷冷地将手里拿个半死的活人扔到了白影主的面前。
　　“苏止行，你……”
　　“你放心，只要你别再打沈家的主意，我便由着你这只癞皮狗在阁主的面前摇尾乞怜讨生活。”
　　苏止行转身。全然不顾白影主在他的身后问候他的祖宗全家。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半刻钟后，跟在他身后的微雨怯生生的问道。
　　“我听说扬州城开春之后便有灯市，若是逛累了，还能随时吃到上好的酒席。”
　　微雨听着回答瞬间懵了。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回客栈吧。”
　　“微雨你说，就白二那个废物，究竟几时才能问出些有用的呢？”苏止行步子未停。
　　“大人放心，其实根本不用他审，我已经全知道了。八日之后，四月十二，杜淮阴会准时出现在玉檀山上，而山上的玉檀寺下，就藏着他用血液精心饲养者的毒蛊人。”
　　“好微雨，你是什么时候审出来的。”
　　“在跟白影主汇合之前，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与那废物是单独在一块儿的。”
　　“就一刻钟？”
　　“大人您教我的本事用在审人，真真是好用的很，两句话就能吓的他尿裤子。甚至还未来得及敲了他的骨头。”
　　微雨笑了，他心中替苏止行高兴，因为按照阁主所说，只要大人毁了那群毒蛊人，再将杜淮阴给捉到阁主面前，他在千重阁最后的任务就算完成，未来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了。
　　“做得很好。”苏止行终于再次笑了，这笑容和刚刚的天差地别，“既然我们此刻无事可做，月色正好，我们又何如此急着回客栈呢？”
　　苏止行扭头看向他，月光衬的他的肤色白的透明，看向他的那一刻，苏止行的眼里是有光的，哪怕只是一丝的光，看上去也更像一个活人。
　　微雨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点头，跟上了他。
　　“月下赏灯，美酒相伴，岂非人间一大乐事？”
　　微雨低头紧跟着他的脚步，跟随苏止行六年时间，微雨几能猜到苏止行的全部心思，这一次，他能感觉到苏止行面上虽笑，却也不是真的开心。他有心事。
　　或许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他本不该救的沈家姑娘。
　　*
　　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沈南知的日子开始变的异常的平静。这七日里，无一人再来沈家茶楼挑衅，无一人来威胁她，甚至连以往时不时来吃白食的混蛋客人都消失不见。而他也再未来过。
　　用荔枝的话讲，那日从巡查兵手中将南知救下来之后，苏止行就好像从扬州城里消失了一般，他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几乎没有存在过的痕迹，真真如一活死人一般。不过荔枝也说，念在苏止行这次的仗义相救，她决心不再像从前那般见人就说他是一个怎样的奸佞。毕竟天大地大，她家姑娘的命最大。
　　沈家茶楼的生意因为那场意外不出意料的冷了几日，不过有了知州府那场宴席上的出色表现，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更甚以往。这些时日，南知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里，就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事情。在确认她几乎丝毫没因为那样的事情收到惊吓之后，荔枝几乎心中笃定，南知定是又要逼着自己在房里研究什么独特的菜谱了。
　　况且，自家姑娘只有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每日都会食三盘糕，这些日子便是如此。连带着整张脸都圆了起来。
　　午后的夏家三公子准时邀沈南知赴妙音楼听曲儿，还带了另一个模样姣好的丫头来，不知是来自万花楼还是六喜堂，大抵是他众多红颜知己的一个。
　　那丫头见了南知，有些怯生生的在马车里缩了缩身子。夏决这厮倒也勉强还够意思，至少隔了七日，还知道关心一下当日发生的那桩事。
　　说来说去，那两人的疑惑，最终还是落在了苏止行为什么“多此一举”从那群人手里救下了她，这不大像是那家伙的作风。
　　“三公子，将嘴闭上。”沈南知又犯了一坐在夏决边上就犯困的毛病，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她再次懒懒的倚在了窗前。
　　红颜知己以为沈南知歇了，只静了一小会，便又和夏决聊了起来。沈南知歇的时候越久，那姑娘的语调就越轻快的，渐渐的笑出声来。
　　“早就想会会扬州城那几位新来的妙音娘子了，我心里真是激动的很。”
　　“知己相遇，自然激动。不像你面前的这位沈家姑娘，诗词歌赋样样不通，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俗气的紧。”夏决嘲道。
　　沈南知继续思考她的事情，装没听见。
　　“三公子说笑了，我虽善舞，但音乐也是不通的。”那红颜知己倒也十分坦诚，她缓缓地侧过身来，掀开了身后的帘子，漂亮的小脸蛋儿瞬间苍白，她眨眼确认了些许，“三公子您瞧，那人是谁？”
　　夏决闻言蹙了蹙眉头，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惊讶地长大了嘴，未等开口，就听南知冷冷的一声“停车！”
　　“沈南知你疯了。”
　　夏决吓的下那个药将她拉住，未曾想那人已抢先一步跨出了车门。
　　小红颜此刻也是吓的不清，虽然之前只是无意撇过一眼，但是这个人的模样、神情、还有他周身莫名诡异的气场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苏止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样的人怎么有人敢往他的跟前贴呢？
　　苏止行仿佛未曾注意到那突然停下的马车，直到亲耳听到身后的姑娘叫住了他。
　　他下意识的停下了步子，一旁的微雨也匆忙停下，微微侧过了头。
　　“沈姑娘？”
　　“苏大人午好。”
　　在心里预想了七日，沈南知早知道她与他终会在扬州城里再见，却从未想过自己究竟该同他讲些什么。
　　“找我何事？”
　　面容清瘦，长相极好，声音微哑。沈南知也不知为何，从他的身上越是找不到秦景的影子，心中就越是笃定。
　　只是他不肯说，她也还不能问。
　　“沈姑娘应该听过在下的名声吧，我不喜欢别人挡我的路。”
　　苏止行见她一直未曾说话，只是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目光毫无一丝畏惧。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
　　“若是以苏大人您的习惯，此刻我挡了您的路，杀了我便是。”
　　微雨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所以你是来找我寻死的？”
　　“我是来感谢苏大人那日的救命之恩。”
　　“救你？”苏止行皱眉，“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我无意将不相关的人搅进来。算不上救，你也用不着感谢。”
　　“这么说你的确不算坏人。”沈南知笑道：“既然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身份活着呢？”
　　苏止行的呼吸刹那一滞。
　　“你现在很想管我的事？”
　　“抱歉。”沈南知匆忙摇头，面上却并无歉意，“小女子也只是真心实意，感谢你再次救了沈家，我知道这并非是偶然。若您不介意，今后你可以随时到沈家……”
　　“不必。”他冷冷摇头，“一周之内，我必回京。沈姑娘若是心中有数，就该知晓你我之间，今后绝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也没必要再见。”
　　微雨未曾想大人会这样说，他清楚苏大人心中想说的并不是这个。那一瞬间，他也看到了沈南知的笑容缓缓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