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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怪事 ...

  •   在京城,“苏止行”这个名字还真可谓是震耳欲聋。他都做过些什么事儿呢?大体上说,就是被左相提携入朝之后没多久,便将新帝彻底拿捏在了手里,三省六部他控制了整一半,却没起到一点好臣子的作用。
      人人道为忠臣者被打压入狱,平庸之辈取而代之,他以上千条人命为代价撺掇新帝变法,手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
      京城百姓皆知他是名副其实的奸臣,扬州城虽都偏安一隅,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这两年里,也没少得了他的传说。
      不过扬州也有像沈家这样的个例,人人都心大的很。但凡不影响沈家生意和日常生活,外面的事情哪怕是闹翻天了也没人去管。就好比此刻,沈家人人都为这天上掉下来的大生意而欢呼雀跃,全然不在乎扬州城里来了一位怎样的妖孽。
      沈家茶馆忙的四脚朝天,一下子外头的客人没了照顾,沈南知只得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她原本回来的就晚,里里外外一忙,一抬头已是月满西楼。
      南知困的几乎睡着,回到住处,她懒懒地倚在窗前,再过两日,窗外那一片的玉兰花估摸着就要开了,花开那日,就意味着她来扬州以整整六年。
      听到有人敲门,南知回过神来,只见荔枝端着一个精致方正的食盒兴致勃勃地走来。这些年过去,荔枝是唯一还跟在她身边的丫头。
      “是灵芝堂那边送来的,程哥哥自己的手艺,姑娘您试试看?”
      “程玉这家伙,还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不是吃食,姑娘您还是先打开看看再说。”
      沈南知叹气,不屑地打开盒子,定睛一瞧,瞬间傻眼。
      “怎么样?您瞧见了吧,可不是以往简单的几块儿糕饼呢。”
      荔枝似乎早料到了她会是这样的表情,一脸计谋得逞的样子,“程哥哥说了,这些簪子和珠花都是他跟着师父一点点学着做的,上面的珍珠和玉饰也都是他寻最好的买的。只是这傻子做好了之后不知该如何送来,怕灵芝堂的下人们多说闲话,所以将他们给装进了食盒。姑娘,您说,程哥哥这回也是真的用心了吧。您瞧瞧这一个个的,多漂亮啊。”
      是很漂亮,沈南知轻拾起最上头的一朵珠花,放到手中,轻轻磨搓。
      “他肯为我这么破费,看样子灵芝堂这段时日的生意,也是不错。”
      “你怎么这时候还想着银子。”荔枝有些埋怨,“姑娘,您好好想想,程哥哥他从小跟您一起长大,您最了解,他可像不外头那些见色起意的家伙,是一心一意为了您的。”
      “荔枝。”南知有些乏力的扣上了盒子,垂眸,“再过几日就是南意的生辰了,我只留下这一朵珠花,剩下的就送给她吧。”
      为何要将这好东西都送给南意那么个小丫头啊。荔枝是一万个不乐意。
      “就这么定了,正好也省的我再费尽心思给她准备礼物,何不就此机会,借花献佛?”
      “姑娘您既然真不打算再考虑程公子么?别怪我多嘴,到了明年你就已经十八岁了,当年跟着你的紫薯和红豆一年前都已经嫁了人了。”
      “送个东西还说这么多,小妹妹,你不觉得累么?”
      “不说不行。”荔枝实在憋不住了,“姑娘!老爷夫人早就已经不在了,您还是抓紧为自己想一想吧,程哥哥人是真的不错,这些年来,真的唯有程哥哥一直帮您打点药铺,对我们沈家也是绝对上心。”
      “那我将你嫁给他可好啊?”沈南知倚窗,挑眉。
      “姑娘你别打岔,我是觉得您若再是……”
      “你若是再像个尼姑一般在我面前吵我的话,我保证你未来的好几个月里,都吃不上一口我做的饭。”
      说罢,她直接扭过了头去,重新倚在窗框上合上了眸,直到烛光熄灭,屋内又只余她一人。
      *
      出了房门,门外的张姨娘欲言又止,见荔枝捧着盒子,神色暗淡,原本想问的话也没来得及开口。二人走的远了,荔枝才狠狠的将重重的盒子掷到地上,一屁股坐上冰凉的石阶,抱着膝盖便哽咽起来。
      “我家姑娘……本来是京城里最金贵的花朵儿,她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儿出生,是沈大人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什么如今却要过这样的一种日子,就连几支好看的珠花都舍不得收,万事都要靠自己算计着来。”
      “今日原本是件好事,你怎么却哭成了这样?”张姨娘面上虽挂着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你若真是心疼南知,就该早日劝说她嫁到知州府去。知州府的三位公子都喜欢她,尤其是那三公子夏决对姑娘向来殷勤。他家好歹是个官宦,又颇富裕,南知她唯有嫁到那儿去……”
      “姑娘就算是嫁到了知州府又能如何?且不论那夏决在外面已经养了两个外室,对咱家姑娘也不过是见色起意,即便不为真心就只为了富贵荣华,就凭知州府里的那些,也配让我家姑娘受一辈子的肮脏气么。”
      光一句话,张姨娘便不知再如何开口。
      荔枝这话其实并未说错,单凭现如今知州府的荣华,但凡见识过了当年沈家的金门玉贵,都必然是瞧不上的。
      她是在沈夫人病逝后的第五年挺着肚子入的沈家,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玉做的台阶门廊,什么是金花儿和宝石围城的墙,什么是万金也建不成的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还有被这世上最浓烈的父爱包围被捧在手心里,如同水滴花瓣一般美丽又娇贵姑娘。
      沈清杰是一个富人,说他只一个人便“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可他亦不是个俗人,他的医术文采,便是身无分文也足够他步入仕途一生顺当。可他不爱庙堂之高,只求家人陪伴。无人能想象他究竟多爱先夫人留给他这唯一的女儿,南知想画画,他便建个画坊,南知想骑马,他便建马球场,南知想看歌舞,他就将全京城最好的舞娘都请到了家中。
      后来他发现南知缺少伴读和玩伴,沈清杰一口气便从外头捡回了十余个品行端正的孩子直接收为了义子,亲教亲传。沈父甚至想过,既然这世上无一人配得上他掌上的宝,那不如就从这些义子当中挑一个女儿喜欢的入赘,这样他还能将女儿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那时的南知唯唯诺诺,外人说她是个被宠坏了的木偶,无才、无能、也无勇,但外人还说,沈父的楼阁是这世上最坚固的靠山,她只是投了“仙胎”。
      过往云烟就像画布上的神仙楼阁,美,又太不真实。
      在这样的一副画卷当中走出来的神仙般的姑娘,用怎会为了区区知州府主母的身份,在一个无爱又无真心的家中了此一生?
      *
      南知昨夜睡的很晚,原是打算一觉睡到大正午的,谁知道自己的梦还未醒,张姨娘就直直的将自己拖出了被窝,未等她彻底睁开朦胧的睡眼,生生就将她拖到了堂里。
      知州府的宴席一事早已安排妥当,根本用不上她亲自出马,忙什么呢?忙店里么?南知可懒得周旋,索性敷衍了事,找了个椅子就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
      就是换一个地方躺呗,沈南知睡的很是香甜。
      于是那日上午来茶馆小坐的客人,也都有幸见到了一个如花美眷四仰八叉的毫无包袱的睡姿,竟还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睡梦之外的事南知都懒得去管,可谁料这世上偏偏就有那种喜欢扰人清梦的家伙,知州府的三位小公子都听说了她不肯“赏脸”赴宴,未等正午便陆续派了十余个家丁来请,家丁也是想尽心的,可他们一个个看到沈南知脸都未洗、邋邋遢遢的模样,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请她过去。
      一个人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屡次有人扰她清梦,南知气的仿佛火山喷发,待到第十一个人冲进铺子的时候,沈南知一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拎起桌上的茶盏便向外掷去。
      “我且告诉你,若是再扰我的清净,我保证你将来会和你主子一起,娶到个一脸麻子的‘人间绝色’。”
      来传话的小可怜撒腿就撩。可沈南知还未等继续趴下,就又来了个不清净的。
      “南意……”沈南知不耐烦却还不得不强压着火气,“我说你这个小祖宗,这回又遇到什么事了?”
      “姐姐,店里好像来了一位没见过的客人。”南意举起她肉嘟嘟的小手。
      前阵子南意沉迷生意,可惜她的娘亲张姨娘是个什么都不懂就只会擦桌子的。小南意只能缠着这位被全扬州的人奉为“奸商”的姐姐。
      南知也不好不教,多半只是敷衍,半年时间也才教了她如何在这鱼龙混杂之处猜猜客人的来路罢了。
      “你说他这样的,算好人还是坏人?”
      “瞧不出来?”南知心中无语,看衣着气质认身份辨好坏,辨贵贱,这事她可是闭一只眼就能做到。南知懒懒抬起头来,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一望,大了个大大的哈欠,“放心,不算坏人。”
      荔枝此刻也端着盘子从后头走了出来,见姐妹两个又在玩儿从前常玩儿的游戏,便走到了跟前儿,顺着她们的视线瞧去,却是越瞧越觉得奇怪。猛然之间,她重重将手落在又要睡死过去的南知肩上,一张脸被吓的死白。
      那越看越无法承受住的强大又压抑的气场,那一身承包了她一夜噩梦的紫衣,不是昨日在知州府远远瞧见那位远道而来的奸佞,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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