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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他三步并两步下了楼梯,走到池上面前。

      “那个……你有没有课本,借我看看?”看着池上有些疑惑的表情,他继续解释,“我们那边的课本跟这边的不太一样,我想先复习一下。”

      池上点点头,

      “都要吗?”他问。

      “如果方便的话,都要吧。”沈惯特厚脸皮的说出这句话,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池上看着他底气不足的样子,笑出声,边笑边说,

      “行,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沈惯冲他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早就说着mmp。有什么好笑的,谁还没个求人的时候。

      风水轮流转,日后好相见。

      第二天,池上就把九门的课本都搬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选的哪几科,就都给你搬过来了。”池上从他的大包里掏出九本书的时候,沈惯已经想对着他磕头了,昨天的风水轮流转早就忘到脑后了。

      “历史,地理,生物。你呢?”原本沈惯是想选纯文的,后来看了看政治的必修四,那各种各样的哲学言论劝退了他。

      “物理,地理,生物。”池上点点头。

      沈惯在心里想 ,还挺有默契,就一科不一样。

      “那其他书……先放在这吧,等着我妈什么时候回来,用车给你拉回去。”沈惯拿走自己需要的六本。

      “好,谢谢。”池上点点头。

      沈惯边上楼,边翻看着书。

      好家伙,真的一片空白。

      沈惯不奢望他记笔记,结果这书比他脸都干净。

      ……

      上到楼上,才发现今天池上的情绪有点不太对。等着在下楼的时候,池上已经不见了。

      现在是白天,酒吧里没什么人。

      跟许秋荷说了一声,沈惯就出门了。

      他按照之前醉酒的脑子,慢吞吞的走着。

      “大爷,这里面有地下室吗?”许秋荷怕他找不到,就告诉他实在是找不到就去停车场问问。

      “有,你顺着底下走,第二个口拐一下就是了!”大爷抽了口烟,嗓子里好像有陈年老痰一样,说不清话。

      “谢谢啊。”沈惯看他耳朵不是很好,也扯着嗓子回答他。

      沈惯打着手电筒,一小步一小步的朝着黑漆漆的停车场挪动,边走还害怕会不会突然有鬼蹦出来。

      地下停车场的灯是有感应的,一有人进去,就自动打开惨白而且昏暗的灯。沈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灯不如不开。

      刚走到第一个拐角,他就听到有细细的吉他声飘过来。

      沈惯循着声音,走到一扇破铁门前。

      他很喜欢吉他的声音,家里有一把吉他,那是许秋荷的。

      一把古典吉他,被许秋荷放进卧室的床底下,落了陈年老灰。沈惯经常会猜测,那把琴会不会跟自己的父亲有关。

      他从没见过许秋荷弹过那把琴,也没有把那把琴放在酒吧里,给其他的歌手用。

      它很重要,对许秋荷来说。

      沈惯也没敲门,倒是像个跟踪狂一样,蹲在门口,听着池上在屋内弹着吉他。

      他也不嫌脏,直接蹲在地上靠在满是黑脚印的墙壁上,托着腮,认真的听。

      在房间里的池上没想到,自己在这逼仄的小出租屋里还会有一个听众。听着他的歌,轻轻地晃着脑袋。

      练完了基本功,池上开始弹一些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沈惯耐不住嘴痒痒,跟着吉他的调子小声的唱起来。

      白天的地下停车场里,没有几辆车,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慢慢的沈惯的声音变得稍微大声了。

      他没在出租屋里呆过,不知道出租屋的隔音很差。

      池上不喜欢这个潮湿压抑的出租屋,但这是唯一一个能短暂逃离那个家的地方。

      出租屋里只有简单的一张铁皮床,一个木桌子和一把配套的椅子。甚至连厕所都没有。

      练琴的时候,他就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上乐谱。那张床简单地铺了一层褥子,叠了床毛毯。
      很简陋,但很清净。

      池上想,哪怕是晚上停车场的车变得多了,鸣笛声也愈加躁。但比起家里姑妈的唠叨和弟弟没完没了的吵闹声,这好听极了。

      弹着有些累了,耳朵也被耳麦闷出细细的汗,他索性把耳麦摘掉,放在一旁。

      手倒没闲着,放下耳麦,继续练着琴。

      楼上可能是水瓶倒了,两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争吵着;另一边的屋子,不知道是谁在弹钢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曲子。

      池上心情好的时候就和钢琴一起弹着那首快要听出茧子的曲子,不好的时候,就戴上耳机,把自己和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起来。

      “可是人就这样啊,才能全心全意的开花……”这首歌不算很火,但池上就很喜欢他的旋律。

      清弹的时候,闭着眼睛,感受着吉他随着琴弦震动的感觉。

      慢慢的,他睁开眼睛,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歌声。他的听力极好,皱皱眉,继续弹下去。门外的歌声越来越大,稍微仔细听听就能听见。

      没多想,直接拉开了门,池上看着受惊吓跌坐在地上的沈惯。

      “…………”

      “…………”

      “你……”

      “我就是……恰好路过。”沈惯红着一张脸,“你弹的挺好听的。”沈惯把自己的第一次夸人留给了池上。

      池上原本还想揪着他的尴尬好好吐槽一下,结果沈惯的先发制人把他弄得愣在原地。

      他一直认为,酒吧里看他弹琴的小姑娘,并不是真的喜欢才来酒吧听他唱歌的;其他那些顾客,许多都嫌他弹得曲子过于缓慢,不符合酒吧的气质,或许只有许秋荷真正的能发现他地才华。

      而现在,有一个出来,跟着他弹得一起唱,还会跟他说,你弹得挺好听的。池上觉得这是莫大的幸运。

      他呆愣的回了句谢谢,不知道怎么回的屋内。

      沈惯被他关上的门,扬起了一鼻子的灰。他摸了摸鼻尖,抬头认准了这间出租屋。

      刚刚那首歌叫《小王子》,算是一首比较冷门的民谣。旋律摇摇晃晃,晃进了池上和沈惯的歌单里。

      沈惯边走边想,他和池上真的还算是有一点点缘分。

      当一个人开始认定他和某一个人有了缘分之后,他便会特别注意那个人,而这种特别的注意又不同于这个世界上任意一种喜欢。它是朦胧的,却又是被信念所坚定的。

      而另一边,池上坐在铁皮床上发着呆。

      他许久没有听过一句真心诚意的夸奖,他所遭受的只有藏在背后的白眼和若有如无的驱赶。

      没有人会真正坚定地与他说一句好话,真的一句都没有。

      而今天,有个人说出了那句久违的夸奖。

      或许沈惯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的夸人给了同样第一次接受夸奖的池上。

      池上仿佛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野兽,在黑漆漆的森林里独自生活,这个时候有了一盏灯,灯下有一块小朋友放下的肉饼。这个时候他不会去连同小朋友一起吃掉,而是低下猛兽的头颅,用湿润的鼻头去蹭小朋友的脸颊。

      沈惯有些脚步发虚的回到酒吧,在酒吧里坐了好久才回过神,使劲揪着刚长长的刘海,开始捶胸顿足。

      什么呀,还夸人家弹得好,像个二愣子一样。

      等着他再回想的时候,他后知后觉。

      池上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开朗,嘴上不饶人,爱折腾,反倒是有些闷着。沈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了一下。他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面冷心热,等到熟就好了。

      但池上好像不是的,初识的时候,笑嘻嘻的,后来越来越沉闷。仿佛肩膀上不是书包,而是一堆沉重的包裹,压得他开心不起来。

      “怎么办呀!”姑妈尖细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池上嫌烦,正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时,听到了她的阵阵哭声。

      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手指顿在空中,没有动。

      “治不起啊……”他把耳朵紧贴在门与门框的缝隙处,听着风声混合着姑妈难过嘶哑的声音。

      “去治,我砸锅卖铁也治!”姑父也在家,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怎么治?咱家又没那么多钱,医院也没认识的人……”

      眼看着客厅里的气压越来越低,池上的膀胱也快要炸掉。

      终于,他扭动门把手,门缓缓打开,他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都怪你这个扫把星!”一看见池上出了房门,姑妈抡起一个枕头就往池上身上扔,“作孽啊。”

      池上站在那里也不动,就那么承受着一个一个枕头砸在自己的身上,不疼,但很难过。

      姑妈原本是不愿相信的,但看见池上就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系列的情绪全部都冲着池上发泄出来,自此也接受了这一噩耗。

      “你就跟你妈一个样!丧门星!”各种尖酸刻薄的话不断地从姑妈嘴里冒出来,

      她越骂越生气,眼睛瞄到桌子上的玻璃杯,朝着池上就丢过去。

      池上来不及反应,被玻璃杯砸到了鼻梁。玻璃杯的碎渣跌落在他的前襟、下摆、裤子和脚背上,他摸了一下鼻梁,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又看了看有些愣着的姑妈和姑父,

      “我今天就滚。”池上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膀胱的肿胀感早已被愤怒挤走,他用着残存的理智进到卫生间。

      上完,提上裤拉链,站到水池前,用凉水冲洗着有些惨淡的鼻子。

      他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脸上的表情狼狈不堪。用手撑着自己的嘴巴想要笑笑,却连嘴角都懒得动一下。

      鼻梁处还是在往外细细的渗血,池上叹了口气,发泄一般的使劲揉搓着伤口,直到有些刺痛才放下手。

      他推开厕所门,外面客厅一片狼藉。姑父姑妈二人进了卧室,悉悉索索的谈话声在池上的耳朵里忽隐忽现。

      “都说了这是我姐的儿子,我得照顾好他!”

      “照顾照顾,你上哪照顾?他妈每个月就给两千来块钱,够干什么的?”

      “再说了,恺恺上学不用花钱啊,他看病不要花钱啊!”

      姑妈越说,声音里越带着哭腔。

      池上站在一堆混乱中,耳朵里他们小声交谈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头又止不住的疼,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清醒的回到卧室。

      手抖着从包里翻出一板止疼药,撕开包装,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凉水吞咽下去。

      他眨眨眼,眼睛被疼痛刺激的流眼泪。

      最近头疼越来越严重了,他想着,改天得去药店买个牌子不一样的止疼药。光吃这一种,渐渐地都没效果了。

      “你不是要滚吗?”姑妈猛地打开门,也不管池上是不是跪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冷冰冰的说。

      池上张张嘴,好像牵扯到了那块神经,又是一阵生疼,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来克我们家的丧门星,一个还不够,现在走了娘又来个儿子……”姑妈翻了个白眼,说出的话不带一点掩饰的厌恶。

      那天晚上,苏青梅下了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和别的女人躲在角落里忘情地亲吻。

      本着血浓于水的感情,苏青梅只是很委婉的告诉了姑妈这件事。谁知,姑妈听完之后像是戳破的皮球,非说是苏青梅挑拨她和她老公的关系。

      那小三却嚣张得很,直接用姑父的手机拍了一张两人亲密的照片发给了姑妈。

      姑妈气的浑身发抖,当天晚上就用手机定位去酒店抓了个现行。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姑父对姑妈十分的客气和服从。

      但姑妈却把所有地错归咎于苏青梅身上。她认为,只要没有苏青梅的那些话,他们家不会这样的。

      池上一直觉得这事他妈做的没错,可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姑妈老了,为了弟弟的学习生活,活成了半个家庭主妇。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

      比如,她的手不再像以前一样那样纤细嫩滑,而是变得粗糙,常年泛红。

      脸庞不再细腻,变成了黄脸婆。

      而姑父的单位一直招收着年轻的大学生,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和人老色衰的姑妈一比,当然逊色了许多。

      当然,这事还是姑父做的不厚道了。

      “我收拾完就走。”池上点点头,没再看姑妈一眼。

      他从衣橱上搬下来两个行李箱,等到止疼药开始发挥药效了,他动手收拾起来。

      他不是一个很会整理东西的人,边收拾着他边庆幸,幸好自己不喜欢买衣服,要不然光衣服就要收拾好久。

      姑妈一直在客厅徘徊,池上不是听不见,而是特意收拾的很慢,他就要给姑妈最后再来个不痛快。

      时间慢慢流逝,房间里变得越来越空,行李箱愈发鼓了起来。

      池上把最后一件东西塞进行李箱里,扣好行李箱,拍拍手,站起身。

      蓦地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他缓了一会,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

      他郑重其事的把弄脏的拖鞋放在床上,像是挑衅一样。穿好了自己的鞋,拉开门。

      姑妈立马停住了脚步,看着池上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想到什么似的,

      “这个月的钱还差一点。”她揪住池上的书包,死死地抓住,指尖都泛着恶心的黄白色。

      池上在心里得意的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装作不小心的没拿住,

      “不好意思姑妈,劳烦您亲自捡了,我还有车要赶。”池上没管快要气炸的姑妈,

      “再见姑妈。”他说。

      行李箱的轮子滑在走廊里,随着少年的步伐,越来越远。

  •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评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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