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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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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五六点,沈惯撑着脑袋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他往窗户外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下来。街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有上完辅导班回家的学生,一脸疲惫的样子;还有下班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踩着皮鞋、穿着工作服步伐匆匆的往家赶……
他吸了吸鼻子:嗯,街边的小餐馆开始忙碌了,阵阵油烟混合着小吃的香味窜到鼻腔里。正准备掀开被子,他顿了一下。
……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有些凉掉的茶。
茶叶能够醒酒。
他确信,许秋荷绝对不会这么细心,专门给喝醉的儿子泡上一杯茶,况且她从来不喝那么苦的玩意儿。
还是池……
还没想完,他挠了挠头,把最不可能的这个答案从脑海里剔除掉。
大概是那些阿姨给泡上,许秋荷给他拿来的吧。
没再纠结这个,他端起茶一饮而尽。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暗下来,直到太阳躲进云层里,偷偷下山。沈惯彻底清醒过来,正想拍拍脸下楼去。
“嘶哈……”还没试到自己的脸颊,光是动了动嘴角,就有些疼。
他心想,坏了。
赶紧跑到厕所里,对着镜子一看。
好嘛,脸颊不用抹腮红都红的像个娇艳的玫瑰花。
不是沈惯夸自己,而是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那张过敏泛红的脸,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的颜色像朵盛开的花。
“妈——”沈惯许久没过敏过,顶着一张大红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拿了顶帽子罩在自己脸上,跑去楼下找许秋荷。
“彻底过敏了。”沈惯好面子,他把许秋荷拉到没人的仓库里,把帽子摘下来,有些无奈的看着许秋荷。
他本来以为,就晒那么一会不会怎么样,顶多就是稍微红一点,结果谁知道睡了一觉居然这么严重了。
“哎呀,我忘了。”许秋荷一拍脑袋,“你过敏不能喝酒。”
“……”沈惯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有些懊悔的许秋荷。
“去医院吧,你都这样了……哈哈哈哈”许秋荷这才认真的看了看沈惯红肿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
“……”
“还有胳膊上也有些小红点。”沈惯把胳膊露出来给许秋荷看,
“是挺严重的。”她咂咂嘴,“可待会有客人要来,我走不开啊……”想了一会,“这样吧,让阿上陪你去医院吧。”
“不要!”还没等着许秋荷说完,沈惯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我自己去就行。”
他在心里想,就是这个货害的你儿子现在变成一朵大红花。
“你对这边的医院又不熟悉,阿上好歹是本地人,多多少少也熟一点。”许秋荷终于说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沈惯在池上这个讨厌的罪魁祸首和迷路之后更严重的“大红花”之间,考虑了一会。
“……那我待会叫他。”他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嫌弃自己不争气、身体很诚实的离开工具间,去找池上。
沈惯翻出来一个口罩戴上,还拿了顶编织帽子将脸藏住。走到一个没人的沙发上坐下。
看样子,池上唱了好一会了。舞台前做了不少女孩子,有穿着比较暴露的,还有的穿着长裙、带着渔夫帽,一看就是个文青……
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不算太贵的一杯酒,许秋荷也不觉得自己亏了,坐在调酒台里边,边调酒边听着池上弹琴。不忙的时候,就撑着脑袋看他弹琴。
舞台前各色的灯光都关闭了,只有应池上要求的放的暖黄色的灯光。
“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位南方的姑娘……”
在以前平原的那个学校里,沈惯的同桌喻喜是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每天晚自习的时候耳机里放的都是民谣。
沈惯和她关系好,每次他听歌的时候沈惯也能蹭着一个耳机。久而久之,一些民谣也耳熟能详了。
这首歌他听过,而且很熟悉,就是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
再后来,沈惯只是眼睛看着池上灵活按弦的手指和那把在昏黄灯光下熠熠发光的木吉他,脑子里全在回忆这首歌的名字。连脸上的过敏,都给抛之脑后了。
“《南方姑娘》,谢谢大家。”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弹完的。
池上将吉他横放在腿上,把麦克拉过靠近自己的嘴边。刚唱完歌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着刚刚弹奏的曲目。
哦,是叫南方姑娘。沈惯在心里默默记下,就在嘴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在心里打趣自己,青城在北方、平原在南方。自己这算是一个在北方的南方小伙子。
“阿上!”看着池上弹完,许秋荷冲他招了招手。
池上把琴放在一边,走过去,
“怎么了,许姨?”他问道,
“是这样。惯惯脸上过敏了,挺严重的,但我待会要见客人没空陪他。待会你就陪他去吧,今天晚上的钱照常结给你。”许秋荷说着从包里掏出五十块钱。
池上接过来,点点头。
他一个晚上唱十首歌,总共唱一个多小时,就能赚五十块钱。池上心里很感激许秋荷。他从没跟许秋荷说过自己的难处,但她好像能看穿似的,处处都照顾自己。
沈惯依然坐在沙发上,口罩嫌闷戴了一会便摘下来不知所踪。一双眼睛从帽子后面细细的看着池上和许秋荷。他看见,池上将钱接过去以后,垂下去,紧紧的捏着钱的边缘,但丝毫没有将他们弄皱。
“走吧?”池上将五十块钱放进兜里,手上全是汗。他将手放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朝沈惯走过去。
沈惯有些发愣,直直的点头。一时间都没注意手上用来遮脸的帽子已经滑落到地上。
“怎么?有脸见人了?”池上弯下腰,替他捡起帽子,拍了拍继续替沈惯当着脸。
“还不是……”沈惯差点脱口而出,还不是你这个小b崽子……又想到,自己这不是在以前那个学校,对着熟悉的人说话口无遮拦,生生咽了回去。
“啊?什么?”池上没听清,
“哦,没什么。”沈惯摇摇头,起身,“走吧。再不走医生就该下班了。”
“好。”池上也正起身子,准备离开酒吧。
“许姨,你这里还有口罩吗?”抬脚前,余光瞥到了地上那个被沈惯踩得脏兮兮的口罩。
“最后一个了。”许秋荷拿出很久之前买的备用口罩,连带着包装袋一起给了池上。
两个人顺着街一直走到公交车站。一路上,行人看着沈惯奇怪的姿势纷纷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坏了,我口罩呢?”沈惯这才意识到。刚刚戴在他脸上的口罩此刻不知道去哪了。
池上在他身后,逗乐的看着沈惯慌忙的动作。觉得他一边用帽子遮脸一边笨拙的找口罩的样子像极了企鹅。
“喂。”看着他的确有些着急了,池上这才把口袋里的口罩拿出来,冲他摇晃着。
“你怎么会有?”沈惯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口罩,戴在脸上,长舒一口气。
“问你妈要的。”
“……”池上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沈惯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骂人。
又把刚到嘴边的,骂个屁人,硬是停住。只好在口罩里咧开嘴,冲他干笑。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打不上车,
“要不,坐公交?”看着一辆辆载着乘客的出租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阵尾气,池上问,
“我都可以。”沈惯说着,又把口罩往上提了提。
池上看他整张脸本来就小,这么一遮,快要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行,那就去挤公交车吧。”池上边点头边说。
“那个……”沈惯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准备抬脚走的池上,
“怎么了?”
“你有乘车卡吗?刚刚走得急,没拿零钱。”沈惯跟他解释。
池上掏了掏裤兜和斜挎包,好歹翻出两个五毛的硬币,
“喏。”两枚金币躺在池上的手心里,沈惯伸手去拿。
他尽量不触碰到池上火热的皮肤,池上看他这小心翼翼样子觉得有些好玩。趁他不注意,把手特意往前送了送。
“靠……”沈惯彻底没忍住,爆了句粗话。
池上被他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沈惯道歉,“之前习惯了……”
言下之意,我跟你还不熟,少来惹我。
池上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揉揉鼻尖,用手挡住嘴边忍不住的笑意。
“喂,我说,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一点。”等了三趟,好歹上了一班不算太挤的公交车。
看着沈惯又是帽子又是口罩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车上的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池上虽然比较厚脸皮,但被他们□□的目光一直看着也浑身难受,悄悄地跟沈惯说,
“不可能……”沈惯也小声回他。
他也受不了那些眼光,可比起别人看他一副大红脸的样子,还是异样的眼光好一点。
好不容易挨到了医院,两个人跟逃荒一样下了车。
“喂,我说,你一个男孩子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干嘛?”一下车,池上就嫌弃沈惯,
“你管我……”沈惯翻了个白眼,“还有我有名字,不叫喂。”
“怎么?你叫楚雨荨啊?”池上回呛他。
“滚”字刚要说出口,沈惯立马改了话,“那你是慕容云海啊……”还没说完,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跟这个神经病继续掰扯了,便走向医院,把池上那张得意的脸抛在身后。
“先挂号吧。”池上挠了挠头,幸好现在医院里的人没有太多,
“啊?挂号?”沈惯仔细的回想几年前自己生病时候,许秋荷带他去医院看病的步骤,“哦哦,挂……”
沈惯忽略池上一脸看傻子的目光,走到挂号台前,准备挂号。池上就跟在他后面,准备看他的笑话。
“你好,挂号费十块。”
“好。”沈惯习惯性的去掏裤兜,他以为还是以前的校服裤子,里面总有点现金。
“可以……赊账吗?”沈惯问,
“咳咳……”池上在后面被他这个惊世骇俗的问题呛到,“我来吧我来吧。”说着,掏出刚刚许秋荷给他结的工资。
挂号台前的医生这才收回翻白眼的表情,从池上手中接过钱。
拿着一张挂号单,两个人走向皮肤科。
“你之前不是自己一个人住过吗,怎么还像个白痴一样。”边走池上边问,
你丫才是白痴……沈惯在心里想。
“我最近一次去医院还是几年前我姥爷住院,我去住院部看他。”沈惯特意把住院部三个字咬的很重。
闻言,池上噗嗤一声笑出来。
“日光性荨麻疹。”医生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现在时间太晚了,你们先去做个加急的血常规吧。十几分钟就能出结果,到时候带着化验单再来找我。”
“好。”医生的语速很快,沈惯听的迷迷糊糊。
“先去抽血……然后什么加急来着?”刚一出门,沈惯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池上,
“做个加急的血常规……”池上忍不住吐槽,“喂,你真的是许姨的亲儿子吗?”
“……”沈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沈惯对于医院总有种抵触的感觉。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拿着查出癌症的病历,自己一个人站在医院的大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跟自己有关系。他们跟他擦肩而过,不会询问他还好吗;化疗之后忍不住的呕吐,头晕还有掉头发,以及晚期的绝望,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就难过的不得了。
那个会陪他一起跑步,一起撸串的父亲,不应该是在医院里无助又沧桑的一个中年男子。
“你怕打针吗?”医生给沈惯的手臂扎橡皮筋的时候。池上站在他旁边问他,
沈惯看着那个黑色的针,咽了咽口水,“不怕。”
旁边还有个小孩子也在扎针,沈惯看着那个医生把针戳进小孩皮肤里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池上和沈惯同时皱了皱眉,注意力一转移。沈惯觉得自己的手臂没那么疼了,
“好了,按压五分钟就可以了。”医生把针抽出来,把一根棉棒压在针眼处。
“我怕打针。”坐在大厅里等结果的时候,池上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以前打针和刚刚那个小孩一样,哭的特凶。”说完,自己摸摸鼻子,轻笑。
沈惯扭头看池上,看着他突然陷入回忆的样子。
“150号来取化验单!”医生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他们站起身,去拿化验单。
“嗯,白细胞偏高。”医生拿着单子说了句废话,“我先给你开点消炎和镇静的药,你今天晚上就用,要是到明天中午还没好再来复诊。”医生在单子上写下几种药,
“直接去取药台拿就可以了是吧?”看着沈惯又要迷迷糊糊的往外走,池上最后匆忙一句,
“嗯。记得外用的那个药先在耳朵后面做一下皮试,再大面积的涂抹。”
池上点点头,“谢谢。”
“刚刚那医生又跟你说了什么?”沈惯看着后出来的池上,问道,
“他说,那个外用的要先做一下皮试再抹。”
“哦。”沈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转眼就忘了。
他从小就不是过敏体质,对这些东西也丝毫不在意。
“你还要回酒吧吗?”坐上出租车,沈惯问他。
池上又想到那个令他厌烦的地方,“回,去那待会再回家,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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