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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沈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地退后,还有半个小时他就要离开平原市了。

      他的母亲,许秋荷最终决定要在青城定居。沈惯知道,因为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和母亲不得已才离婚,两个人分开之后,父亲去了青城,而母亲带着自己一直待在平原市。

      平原市在内陆,而青城靠海。沈惯更喜欢青城。

      听说,他的父亲最后是看着大海停止的呼吸。沈惯也想看一看自己的父亲看过的风景。

      沈惯的父亲死于肺癌,查出来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各处,没治了。

      许秋荷得知他死后的第二天收拾了行李,去了青城。

      等到沈惯上完了高一,许秋荷在青城站稳脚跟,就将儿子接了过来。

      沈惯去过不少次青城,都是去看他父亲,等到他父亲死了,他再也没去过。或者是说,他有点害怕青城这座城市,却又向往那片海。

      从南方到了北方,窗外的景色由湖泊河海渐渐变成了土地。

      他买的是硬座,想着从平原到青城总共六七个小时,坐一路倒也没那么难受。

      旁边坐的是两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孩子。

      沈惯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两个女人大概是认识,小孩子们也玩的很开心。

      “喂?妈。”手机铃响了,他接起来。

      “到哪了?”许秋荷在电话那边扯着嗓子喊,沈惯皱皱眉头,乱死了。

      “出平原了。”沈惯堵着其中一只耳朵,努力听清许秋荷说的话,

      “哦,那不急。”许秋荷想了想,“别忘了,十七街35号,火焰酒吧。”

      说完,还没等沈惯回答,许秋荷就挂了电话。

      火焰酒吧里。

      黑色的短袖T恤、灰色的拖地裤,许秋荷站在调酒台后,慢条斯理的给客人调着酒。
      酒吧里,柔和的灯光照着客人坐着的沙发和高凳。

      “秋荷,你儿子该过来了吧?”几个跟许秋荷关系比较好的老顾客熟络的边喝酒边跟她聊天,

      “嗯,快了。已经在高铁上了。”许秋荷笑笑,“那臭小子来了,我又有的忙活了。”

      “哪有,惯惯多让人省心啊。”其中一个妇女对她说,“自己一个人上完了高一吧?要是让我家那位祖宗,一个周就得喊我回去咯。”

      “嗯,再开学就上高二了。”许秋荷点点头,

      “那学校给他找好了没?”那个女的热心肠,问道,

      “找好了。青城六中。”

      青城六中在青城算是个不好不坏的高中,但唯独这所学校办转学容易一点。许秋荷光是忙着打理新开的酒吧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找了关系草草将沈惯送进去。

      可以住宿也可以走读,因为它的校区是在市区内,所以学校支持学生走读,把宿舍留给那些住在比较远的地方的学生。

      火焰酒吧离六中不算远,坐公交车四五站就到了。许秋荷考虑到以沈惯的性格,住宿是不太可能了,索性直接给他办了走读。

      沈惯听着耳边那两个小孩子突然没来由的哭个不停,带上卫衣的帽子堵住耳朵。

      还是很吵,他朝着窗外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了,沈惯起身,离开那节车厢。

      “你们干什么?”餐车里有个男孩子在大声的质问,沈惯走进去,“放开我的琴。”

      男孩子的神色有些慌乱,手指攥成拳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把吉他。他的身边站了两个男的,比他高一点。两个人把他围在墙角,

      “你的琴?小朋友,偷琴偷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其中一个率先说话,他被气笑了,“你知道这把琴多少钱吗?弄坏了你赔不起的。”他说。

      那两个男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也轻蔑极了。

      沈惯这才注意到,那个男孩子的穿着。

      他的衣服看起来经历了很大的磨难,深色衬衣的领口处磨起磨边,开始泛白掉色,裤子也极其不合身,像是一个男孩子偷穿了妈妈的阔腿裤似的。唯一能看得过眼去的,就是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匡威,但不知道穿了多久,鞋底被穿的很薄,变形的十分严重。

      沈惯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睛,看起来是个未成年的小偷呗。他在心里想。

      男孩裸露在外的手臂瘦的不正常,青筋快要突破了皮肤,腕处的那块骨头也高高凸起。他微微含着胸,身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回到座位的时候,小孩已经安静下来。安安静静的窝在他们妈妈的怀里看着手机上的动画片。
      沈惯戴上耳机,继续无聊的看向窗外。

      耳机里放的是吉他的弹唱。

      “你妈这个月给你打钱了吧?”刚从外面回来,姑妈看着电视,头也不抬的问池上,

      脱下一半的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嗯,打了。”池上没站稳,索性直接坐在玄关处的地上换鞋。

      幸好现在是夏天,哪怕是大理石的地板也不会很凉。他看了看门口放着的一把印有铠甲勇士的小凳子,苦笑一下。

      “那你记得转给姑妈,你弟弟他们幼儿园这个月又要交伙食费了。”

      “……好。”篮球鞋的鞋带被池上攥的皱皱巴巴成一团,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调整好脸上怨恨的表情,走到客厅,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账户上的余额:5114.64元。

      听说,他的母亲嫁的很好。可是,她每个月也只会给自己两三千块钱。

      池上想了想,给姑妈转了两千五。

      “池上啊……”刚转过去没多久,姑妈就在客厅那边大喊。

      他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一句,妈的。

      “怎么了,姑妈?”他打开门的瞬间,表情恢复到刚刚平常的样子,

      “这个月怎么才两千五啊?”姑妈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收款成功的界面,她刚咽下去一颗葡萄。口水还梗在嗓子里,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纤细许多,

      “马上就开学了,我们要买点教辅材料,我自己留了两百。”池上在心里想,放屁。

      才刚放暑假没多久,他们学校管的松,从来不会提前开学去上自习,更不用说在假期期间买书来学习了。

      “哦。”姑妈悻悻的点了点头,“这上高中花的钱还挺多的啊。”姑妈明明是小声嘟囔,音量却刚好能让两个人都听见。

      池上竭力忍住自己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离开了那个房子。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他嘲讽似的笑了笑。

      刚进去多久啊,又让人给撵出来了。

      他算了算,自己从初三开始就搬到姑妈家,开始自己寄人篱下的生活,现在他已经这样过了一年多了。

      池上是在初三那年被自己父母抛弃的。

      他还记得,是秋天。青城的秋老虎在那年特别猖狂,室内比室外热 ,室外比室内晒,法庭上也不开空调。

      他就那样,穿着一件七分袖的衬衫,为了看起来正式一些,这个衬衫的材质很厚。

      才开庭没多久,他就已经闷得浑身是汗了。满头大汗的坐在旁边,听着他父母的律师为了不要他的抚养权而争论。

      他坐在椅子上,厚厚的衬衫早已经黏在后背上,旁边放着他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像一个被摆在最底层的玩具,看着曾经对他爱不释手的老板,如今一次次的降价售卖,甚至不惜将他作为其他东西的赠品,只为了让他离开自己的店铺。

      池上低着头,玩着手机,假装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想要忽视掉周围那些时不时投来的怜悯的目光。

      那些目光看多了,池上真的以为自己很可怜。

      沈惯一下火车,感受到了与平原丝毫不相似的凉爽。火车站顶棚都抵挡不住青城的阳光。又舒适,又晒。这是沈惯对青城的第一印象。

      他从小对紫外线过敏,便从包里翻出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带上。

      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太阳直直的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带着棒球帽也不管用。沈惯索性直接抽出一把太阳伞打上。

      以前许秋荷总是让他打伞,他嫌娘们唧唧的,死活都不打。直到有一次过敏严重,整个人都红的像个番茄,全身蜕皮,又疼又痒。他长记性了,每次一有点太阳,他非得打伞不可。

      沈惯不熟悉青城的路,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看着各色的出租车,伸手招呼了一辆。

      “到……火焰酒吧。”说到许秋荷开的酒吧名字,沈惯还在脑海中好一顿回忆。

      “啥?小伙子,有没有路名?”司机是个大叔,不清楚各个酒吧的位置,

      “额,稍等一下我看看。”沈惯有些手忙脚乱的打开许秋荷之前给他发的定位,“啊!十七街三十五号。”

      “哦,十七街啊。”大叔这才点点头,踩下油门。

      “小伙子来旅游的?”大叔是个热心肠。

      沈惯也早就听许秋荷说过,青城的人都很热心。

      “不,是来久住的。”

      “好啊,久住好啊。住久了,你就知道青城有多么好了。”司机顿了顿,把窗户开的大了点,凉风猛地灌进来。沈惯稍稍往外探出头,眯着眼,感受着风的呼啸。

      “论气候,那全国没几个城市能跟青城比。又靠海,又靠山。冬暖夏凉,多好。是吧,小伙子。”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沈惯舒服的神色,

      “嗯。”沈惯点点头,他确实喜欢青城干燥又凉爽的天气。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都冲澡了。
      “你是哪里来的?”等红绿灯的功夫,司机又问,

      “平原。”

      “平原也好。下的雨多,不干。”司机点点头,明显没什么形容词好夸的。意识到这点的沈惯,低下头偷偷笑了笑。

      “太潮湿了,还热。不太好。”沈惯想起一到梅雨时节,衣服滴滴答答怎么都晾不干。

      只能用烘干机,烘完的衣服自然不如自然晒干的衣服穿上舒服。一到室外,空气中的水汽透过衣服紧紧地附在身上,怎么动弹都觉得别扭。沈惯讨厌死了这种黏黏腻腻的感觉。

      后来,司机不怎么说话了。沈惯就把头靠在椅背上,迎着风,睁着干涩的眼睛用力的看着周边的风景、建筑。

      “到了小伙子。前面就是十七街,是小路,车进不去。你就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司机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扭头对沈惯说。

      “好,谢谢。”沈惯正准备下车,手刚触到门把,

      “总共多少钱?”这一路从火车站到市中心的十七街也不算近,沈惯看了眼表,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

      “新来的小伙子呦,舍个零头。四十就行。”司机爽快一笑,

      沈惯冲他也笑笑,从兜里掏出正好的钱司机。

      下车,拿了行李。

      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打着伞,背上还背着个包。沈惯的体力不算好,没一会他就气喘吁吁的,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步子也越来越偏。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人行道的中间。

      池上从家里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本来晚上要去火焰酒吧唱歌的,现在看来只能先去那里呆着了。身上什么都没带,只有一个充满电的手机。

      他飞快地走着,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包双爆。

      以前因为唱歌,顾忌着嗓子,不管酒吧里的人再怎么怂恿,他都不抽。

      听他们说,双爆抽起来很爽。池上想着,点燃了一根烟。

      像是天生就有抽烟的天赋,他的第一口没有被辛辣冲鼻的烟呛到。大脑因为尼古丁的闯入,变得亢奋起来。

      池上边走边吸两口,不得不说薄荷混合着尼古丁和烟油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肆意翻滚的感觉,让池上着迷。

      “啪——”沈惯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伞翻在地上。所有裸露的地方直接被阳光直射,光是爬起来的功夫,皮肤就止不住的泛红。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赶紧打上伞,害怕待会过敏会更严重。

      池上沉迷于快感,也没注意到路上有个和他并排走的男生,两个人便越走越靠近对方,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池上快速地道歉,尔后冷眼站在原地看着沈惯手忙脚乱的收拾散落一地的行李,还有他迫不及待撑起来的太阳伞。

      “娘不啦叽的还打伞,这点太阳……”池上在心里想。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沈惯收拾好之后,看见池上还站在原地,便也跟他道歉。

      池上看了一眼沈惯有些红肿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他过敏了,而是这人长得真好玩。

      “哦没事。”他忍着丝丝笑意,回答。

      一直走到下一个小路口,两个人还是一直顺路。沈惯有些不放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那个,火焰酒吧是一直往前吗?”或许是因为池上看起来像是会泡吧的样子。

      薄薄的黑色衬衣里衬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黑色短裤,球鞋。身上什么包都没背,看上去就是出来玩的。

      “……是,正好我也要去,你跟着我走就行。”池上点点头,想了想沈惯大包小包的样子,伸手替他接过行李箱。

      行李箱一被拿走,身上的包袱就减轻了许多。沈惯微微抬头看着池上。

      “谢谢你。”他向他道谢。

      “哦,没事。”许久没人像沈惯一样,向他这样真诚的道谢。

      不是池上理所应当帮助他,他也不能自然的接受,所以说了这声谢谢。

      两个人一路无言,一直走到火焰酒吧门口。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的阅读,给您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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