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78、第 78 章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龙雀身上，沈木青悄悄对沈约感激地一笑。
　　沈约回了他个白眼：还说我呢，你自己好奇心上头了，说话不也不记得要注意分寸吗？你刚刚那些话被别人听了，人家不以为你是个喜欢做人体实验的惯犯才怪。
　　沈木青眨眨眼：所以要感谢师父委婉地替我说明我不是那样的人啊。
　　沈约轻哼一声，扭头继续听龙雀说话。
　　“都是亡羊补牢，没办法的办法呀。除了这样，我也没有别的能为大家做的了。”提起失踪的甄如玉一家，龙雀期许道，“甄兄弟他们一直全无音讯，我遍寻他们不获，只盼他们一家好好的躲了起来，过上好日子，从此不问江湖纷争。”
　　幻想如此美好，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温客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沈木青搂紧他的腰，无声传达安慰。周子舒见人如此，也不愿意揭开真相，对龙雀道：“龙伯伯，您为了朋友不惜做到如此。义气之深重，便是比先贤左羊之交亦不遑多让。人生一世，得友如此，九泉之下，亦可欣然。”
　　沈约也没再有别的表示。他虽觉得如果是自己处于龙雀的位置上，想救甄家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但是同时他也知道，龙雀到底不是自己，限于见识和阅历，放出这种消息真的是他能想到的极限了，对此没有必要苛责。
　　龙雀对叶白衣深怀愧疚道：“叶前辈，我之前应承了容兄弟，将武库的钥匙送回您足下，但我无法确定钥匙如今的下落，实在是有心无力，做不到啊。恳请前辈原谅！”
　　叶白衣知道了真相心里堵的慌，对容炫是又急又气：“我要你道什么歉，那容炫是傻子你也是？什么武库、钥匙、破秘籍，你当我稀罕那玩意儿？”
　　龙雀道：“前辈武功已臻化境，自然不会将武库放在眼里。这只不过是容兄弟心中一个遗憾罢了。”
　　“姓龙的，你是个好人。是容炫连累了你。”高傲如叶白衣终于说了句软话，接着又对他承诺，“你要有什么心愿就说出来，我必定为你达成。”
　　龙雀一笑：“我还有什么心愿呐？吾生所欠，唯有一死。只是前辈呀，我有一个疑惑不解，容兄弟天赋高绝，您是他的恩师，既然您已经练成了六合神功，为何不教他呢？容兄弟盗书背师而逃固然不对，但也不难理解。莫说容兄弟是一生武痴，但凡习武之人，谁又能抵抗得了天人合一的诱惑？”
　　叶白衣叹口气，缓缓道：“天人合一，终究难逃天意弄人啊。长明山上，寂寞清冷，为了哄他开心，我把所有武功都教他了，唯独不让他练六合心法。那小畜生也跟我闹过几次别扭，后来便偷了秘籍下山了。天残地缺，六合心法，这门魔功既然如此命名，便含了规避后来人的意思。若真是什么好东西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给他呢。也是我跟他爹当年有点太宠他了。那小畜生呢，可能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个几年，我们气消了，他再回来便是。刚开始的几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想到……”
　　龙雀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恍然道：“如果是好东西，我怎么会不给他呢？”
　　叶白衣激动道：“莫说是六合心法了，就算是把古往今来所有秘籍摆在我面前，我也……算了，不说了。我只恨我当年一时犹豫，没有把这六合心法给毁了。”说罢，他一挥衣袖，走出了山洞。
　　龙雀十几年不曾说话，又给囚禁许久，身体早已透支，这骤然情绪大起大落，说完当年真相大白后，一口气松了下来，精力便用尽了。
　　周子舒担心他撑不住，劝道：“龙伯伯，您歇歇。”
　　龙雀还在体味叶白衣的话，喃喃自语：“答案原来这么简单，为人父母者自然是要把最好的给孩子，若是不给，那自然是不能给啊。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呐！”
　　龙雀又对沈约说：“沈兄，书库里有一张武库机关图纸，你替我交给叶前辈吧。”
　　沈约点头：“可以。”又将成岭拽过来，说，“这是我答应你的徒弟，他是玉森的儿子，又拜了子舒为师，我想，再让他拜你为师，便是全了三家情谊，再合适不过了。”
　　龙雀高兴道：“太好了。来日，你负三家绝学为一身呐，不负咱们仨一世兄弟情。”
　　成岭忽然又多了个师父，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口道：“伯伯……”
　　周子舒纠正他：“傻小子，叫什么呢？”
　　“龙师父！”成岭赶忙改口。
　　有了心仪的徒弟，自己平生所学有了传承，龙雀深感欣慰：“沈兄，这教导我徒弟的事，就拜托你了。”
　　这本也是两人先前说好的，沈约学了龙渊阁的机关术，就得负责教会龙雀的徒弟，于是沈约也应下了。
　　龙雀又对周子舒道：“子舒，你带着白衣剑吗？你把这劳什子给我砍了吧。”
　　温客行着急道：“龙前辈，这铁链不能轻易抽去。您被囚禁已久，经脉已经枯竭，一旦抽去，真气涌动，势必摧枯拉朽啊。”
　　龙雀苦笑道：“唉，又有什么不好呢？年轻人，你告诉我，我还活着什么劲呐？我朋友死了，妻子死了，弟子也死了。欠这个世界的我还清了。也该给我一个痛快了。”说着，龙雀那浑浊的眼里溢满了泪水。
　　成岭难过的眼圈都红了：“龙师父，求求您，不要死。”
　　龙雀坦然道：“死啊，对我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解脱呀。你们知道吗，我活下去才是千难万难呐！”
　　说着，龙雀忽然喘的厉害，他抓住周子舒的手求他：“子舒，我快不行了。求你快把这链子给我斩了，要是做鬼也带着这玩意，九泉之下见到容兄弟他们，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啊！”
　　眼见龙雀情况危急，周子舒骤然起身抽出白衣剑，可是，怎么都下不去手。他知道，这一剑斩下去，龙雀怕是必死。
　　这种煽情的气氛却让沈约不自在极了。他心中不爽，刚要自己亲自动手，就被沈木青拉住了袖子，并且对方还在拼命使眼色。暗骂一声，沈约还是顺他意停下动作，全当做现场没自己这个人。
　　周子舒犹豫再三，看看那边那对师徒，还是求助温客行：“你来吧。”
　　温客行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此事已经没有回旋，总要有一个人下手送走龙雀。温客行并不推辞，周子舒做不了的，他愿意代他。
　　龙雀神情安宁，闭目等待自己的解脱。
　　温客行在万般不舍中挥剑，八条铁链被斩断，取出那深入骨血的铁钩，龙雀内力涌动，已经不能言语。
　　成岭还没做好面对龙雀死亡的准备，扶着他在他耳边不住絮叨：“龙师父，您别死，我会乖的。我会学好武功，我会重振四季山庄和龙渊阁的声威……”
　　可是，龙雀已经不能再回应他了。
　　周子舒抓住温客行的手，看着他说：“老温，你真不打算告诉龙伯伯，你的真实身份吗？”
　　闻言，温客行一下子慌了。他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眼神无助地看向沈木青。他可以因为倚仗阿青的爱而主动向阿絮坦白，也可以在被阿青的师父看穿后不加否认，那都是因为有阿青……
　　接收到信号的沈木青赶紧上前，握住他另一只发凉的手。
　　周子舒拉着温客行顺带沈木青走到龙雀面前。
　　见此，沈约上前为龙雀调理内力，延缓他片刻生机。
　　温客行看着龙雀又缓缓睁眼，心中思绪不定。多年以来，在他的记忆中，他们一家人都是孤立无援，无人挂念，在他八岁以后的人生中，都是残酷厮杀没有过亲情。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在很久以前就有人为解他们的危困，不惜引火烧身，原来，这许久以来，人间还有人如此牵挂他们……
　　在这样的人面前，温客行如何忍心坦白自己的真实经历，让他知道他想护的人早已死于非命，唯一独子也阴差阳错流落鬼谷，最后还成了万鬼之主？
　　周子舒看出他的踟蹰，对龙雀说到：“龙伯伯，您就放心吧，甄家夫妇他们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归隐田园安度晚年。他们的孩子已经出落成了一个虽然有的时候有些可恶，但终究不算太坏的家伙，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武功。”
　　周子舒看向温客行：“便是我身边这位。”
　　龙雀挣扎着，睁大眼看向温客行。
　　温客行赶紧说：“龙伯伯，我便是……甄衍。”
　　龙雀目露欣慰，气若游丝：“莫非是秦兄弟……”
　　周子舒忙道：“是。是师父替他们易容改面，隐去踪迹。他还将甄衍纳入了师门，成为了我的二师弟。为了行事方便，他才化名为温客行。”
　　听闻这一好消息，龙雀心中多年担忧瞬间了却，他挣扎着坐好，面带微笑，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头骤然一垂，断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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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要纠结手术能不能给自己做呢？师父说那些话的目的是向在场众人说明阿青不是罔顾他人生命，喜欢做人体实验的人，说手术不过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会去做。
还有读者问阿青会不会把自己的肋骨取出两根送给老温和阿絮，很明显，不会。取肋骨是基督教的梗，老温和阿絮他们get不到不说，还会对此觉得血腥惊悚，阿青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你说阿青会用自己的头发给他们一人编一个手环倒是有可能。
以下是我发现的有点好带的歌：
《世界以痛吻你》
棱角在颠簸中摧残
压抑中压抑低喘
因人生曾有喜乐短如轻叹
便不肯置换
怀抱锐刺锋刀腊月寒
亦微笑着与世界说晚安
痛让你震颤
爱使你酣欢
而你可否 配得上 你所受的苦难
身陷牢笼唇吻花瓣
泥浆中挣扎痛喊
也拥紧不屈的冥顽
你的灵魂 本就应 如晦暗中斑斓
渺小却照彻河山
纵身跃入深海臂弯
以枯瘦指端
与波涛痴缠
看那是他们的人生
耀目到让人失神
而你默默默默活得多认真
爱得多诚恳
正因你曾被万箭加身
曾承蒙多少冷遇与质问
才成为
如今这个有故事的人
来路漫漫 这一程 披挂风雪烟尘
赤足寒冰满怀余温
也能以蜿蜒掌纹
去爱抚穿胸的利刃
步履蹒跚 仍敢在 风暴正中安身
破碎也一息残存
用舌尖抵烈火的唇
这参差烙痕
亦堪称热忱
千百擦肩陌路人
均是你眉目寻常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