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7、再修版

　　看了一会儿后，温客行开口：“周兄，你易容了吧？”
　　周子舒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温客行左看右看，决定找张成岭搭话：“张小公子。”
　　张成岭连忙说：“我叫张成岭，大侠叫我成岭就是。”
　　温客行却不客气地说：“唉，可千万别叫我大侠，我此生和侠字犯冲。”
　　这回答倒让张成岭不知如何是好。
　　还在火堆边烤饼的顾湘嘲讽侠义道只适合活在戏台上，张成岭被说得脸都白了，站起来要理论：“谁说侠义道只能活在戏台上？银鞭侠客扶助弱小，惩恶扬善，正是我辈江湖中人的楷模！”说完，双眼满是崇敬地望着沈木青。
　　“啧，”沈木青开始头疼了：“傻小子，你知道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而且能少说话就少说吗？”他揉揉额头，“因为我最怕像你一样的人。”
　　周子舒与温客行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
　　张成岭惊讶极了，小心翼翼道：“沈叔……”
　　“今天之前，你很崇拜我，不对，你很崇拜银鞭吗？以至于把他当成楷模？”
　　张成岭点头。
　　“那银鞭要是哪天做了不合你期望的事，你这时候有多喜欢他，到那时就会有多恨他。”沈木青笃定道，自古脱粉回踩最为致命。
　　张成岭立刻否定：“不可能！”
　　“你肯定知道我送了一名女子入鬼谷薄情司，现在杀你全家的可能是鬼谷——当然我认为不是，不过这个等下再说——那如果我以后再做出像这样的亲近鬼谷的事，你又以为鬼谷与你有灭门之仇，你难道不会恨死我，恨到恨不得我马上死掉？”沈木青举例说明。
　　“但是，但是您怎么可能亲近鬼谷？那可是……”张成岭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可能，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哪天我就想跟鬼谷的人交朋友呢？”沈木青烦躁地吹了一口气，又拉拉散落的头发，让自己冷静下来。
　　温客行和顾湘偷笑。
　　“抱歉，我刚刚有点激动，”沈木青深呼吸后道，“吓到你了吧？”
　　张成岭好脾气地摇摇头。
　　“总之，当有人崇拜我，祭献我，我却没有满足他们的期望时，他们就会对我产生仇恨，这种仇恨又是唯有毁灭我才能终止的。”沈木青总结道，“我追求的是随心所欲，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不可能为了符合别人的期望去改变自己的。这注定了我不可能永远满足一个崇拜者的期望，也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崇拜者的期望，那么到头来，所有崇拜过我的人都会恨我。”
　　明白沈木青畏名声如猛虎后，周子舒对他的好感更甚：既理智强大，又心性单纯，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妙人。如果沈木青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在他那刷了这么高的好感度，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楷模，那就去历史书中找吧。”沈木青最后建议，“死去的人已经盖棺定论，不会做出不符合你期望的行为。”
　　张成岭恹恹点头应是。
　　沈木青见此，笑着说：“或者等我死了以后再崇拜我，反正那时候世间之事都跟我无关了。”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温客行和周子舒的眼神，明明那两人也没说什么，沈木青就是莫名其妙地头皮发麻，忙补救道：“哈哈，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成岭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成岭突觉得腰间伤口牵动，一摸过去，满手的血，脸色白了几分。
　　温客行见状，关切问道：“张公子，你身上有伤啊？”
　　“没事，多谢温公子关怀。”张成岭慌忙否认。
　　“有伤便要尽早调治，小可家传一点浅薄医术，”说着，温客行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向张成岭走来，欲以治伤之名行探查之实：“你若不嫌弃，我大可……”
　　“不用，我没事……”张成岭听温客行要查他的伤，顿时惊慌失措。
　　周子舒识破了他的用心，一挥袖子，挡在张成岭和温客行之间，头也不回，对温客行说，“他都说了，不必了。"
　　温客行轻笑说，“别讳疾忌医嘛，周兄，这孩子如若伤势恶化死了，倒是不关我什么事。你的祖宗十八代在地下可就……”
　　温客行一边调侃，一边要往成岭这边来。
　　周子舒突然挥出一掌拦住温客行，温客行马上敛了笑，认真起来，也运了内力出掌相迎。二人来往两个回合，周子舒一掌扫过温客行下巴，温客行一掌蹭过周子舒脸颊。最后，二人僵持住。
　　“周兄，你易容了吧？”温客行眼神灼灼，似要看穿周子舒的面具。
　　周子舒回避温客行的眼神，戒备道：“温公子，若你别有用心，请直接划下道来。若君是友非敌，请勿相逼。”
　　温客行微笑看他，心中是势均力敌的欣赏：“好的。”
　　沈木青看温客行双手脉门都被周子舒钳住，脸上还笑嘻嘻的样子，不由得重新调整周子舒在温客行心中的地位。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和经历考验的，若真的只是第一天见面，无论如何，阿行对周兄的信任也太过头了，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但是周兄为什么不认得阿行？阿行那会易容了？还是戴了面具？
　　摸着下巴，沈木青沉思起来。
　　周子舒扔开温客行的手，嫌弃地转身，全然不理会身后温客行兴趣更盛的目光。
　　一番较量后又坐一处烤火。这次围坐温客行借机离周子舒近了很多，几乎衣袖相连，而且眼神一直盯着对方。
　　周子舒摸出腰间酒葫芦，摇晃发现，这葫芦竟然又空空如也。
　　温客行见了，从袖间拿出一个极其精致的银色雕花酒壶递过来。周子舒犹豫一刻，便伸手要接，岂料温客行却逗他玩一般撤回酒壶。
　　周子舒手僵住，既觉意外，又感无聊，温客行微笑解释，语带示好：“我这一晚上又管杀又管埋的，”听到此处，周子舒收回手，明白了他是尝试拉进两人关系。
　　“你还张口闭口的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温客行目光由下至上地打量，又盘手歪头，毫不遮掩关注与研究之意。
　　周子舒看似无视，实则戒备。
　　“你这伤不适宜喝冷酒，阿湘，温一下。”温客行把酒壶递给顾湘。
　　顾湘接过酒壶，一边往一个温酒盏里倒酒一边叹气埋怨。
　　“湘姐姐，我来吧。"张成岭是个懂事的孩子，立刻去接顾湘手里的东西。
　　“嗯，拿着吧。”顾湘也不客气，把温酒的活给了成岭。
　　温客行的眼神半分不离周子舒，由脸到眼，那视线像黏在对方的皮肤上，得亏周子舒定力好，任由他看，不理会他。
　　看着看着，温客行收回目光，低头拿起饼凑到嘴边。沈木青还以为他终于消停了，谁想到是声东击西，温客行的右手假装不经意抬起，摸向周子舒的脸。
　　被碰了一下后，周子舒一把握住那只手的脉门，温客行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眨眼道：“奇怪啊。”
　　周子舒钳制住他脉门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温客行依然只顾着周子舒的脸：“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语带欣赏和赞美。
　　周子舒目光上抬，与他对视：“正是在下不才，自己努力长的。”说罢推开温客行的手，心下却想，“这人是谁，既认得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又能看破我的易容。”
　　温客行轻嗅几下摸过周子舒脸的手指，闻到了药物残余的味道，搓搓手指，转移目光看向沈木青。
　　沈木青挑眉，玩味道：“阿行，我脸上可没易容。”所以别想趁机摸我。
　　温客行只得遗憾地看了几眼他的脸，又说：“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周兄的骨相如此清隽，必非凡品，怎会……”
　　旁边顾湘听不下去了，说了自己的主人把一肥头大耳的村姑认成美人的事情。
　　沈木青和张成岭忍笑。
　　温客行正色道：“你懂什么。她先天本是美人，后天潦倒变的气质猥琐。不算我看走眼，至于周兄嘛……我暂时看不出破绽，但你一定易了容。”
　　周子舒转头直视他，轻哼一声，挑衅笑道：“美吗？”
　　温客行知道周子舒这是承认自己易容了，浅笑前倾，眼中有猜中的欣喜：“完美。”
　　周子舒正喝着酒盏里的酒，闻言眼睛眯了眯。
　　原来周兄吃这种招数？沈木青在心里琢磨自己以后是不是要主动一点。
　　温客行想起一事，开始跟沈木青搭话，“阿青，你方才为什么说灭了镜湖派的不是鬼谷？”
　　张成岭也竖起耳朵认真听。
　　“因为今晚在庙门外跟我打的人不是出身鬼谷。”沈木青说。
　　“我一开始也当他们是鬼谷出来的，既然如此，他们互相之间的配合肯定不够默契，说不定还会乐于看见同伴的死亡，便想抓住机会先杀一人，可惜失算了。”沈木青指指自己肩上的伤，“喏，这道伤口就是代价。”
　　“然后我静心观察，发现他们配合默契，进退有度，这不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鬼谷能培养起来的团队。”
　　“我猜，今晚的事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别的势力打着鬼谷的旗号干脏活，二是鬼谷里有人私下里跟别的势力合作，因为如果灭了镜湖派是鬼主吩咐的，他手下的恶鬼就足以完成这件事了，为什么要跟别的势力合作？”沈木青说，此时的他目光灼灼，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自信的气质，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