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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调息片刻,周子舒总算气脉畅通,两人便收回抵在他后心的手。
      温客行嘴巴不停,得意道:“我温某一生啊还从未看走过眼。还是好多年前,我看见一具死尸,头发乱糟糟的,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被一杆长qiang从后背插到前胸,自蝴蝶骨下过,我又多看了几眼,判断出此人生前定是个绝世美人。后来你猜怎着….”
      他正在用一种沈木青熟悉的方式说话。明明心中惊涛骇浪,悲痛难抑,面上偏偏要用云淡风轻甚至是戏谑的语调说出来,就好像假装不在意就能够真的不在意,但说话人心知肚明,这只是骗骗自己罢了。
      事实上沈木青是过于熟悉了,以至于无需思考话中深意,温客行说话时得意的语气、中间平缓的语调,和说话的内容结合起来,就足以引起他本能一般的难受。
      于是,他直接用手捂住温客行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嘘”的手势:“别说了,你说得我心痛。”
      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温客行明白,他都懂。
      霎时心中一片温暖,被人理解的感动涌上温客行的脑海。难得没有轻佻的言行,他握住那只捂住自己嘴唇的手,轻轻拉下来,珍惜地捏在掌心,回以温柔道:“好,我不说了。”
      顾湘见此,十分替主人高兴,笑弯了眼睛。
      周子舒也对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节哀顺变。”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温客行连那人的头发和死亡姿势都记得那么清楚,可见此人绝对不是无关之人。
      “阿絮啊,酒借我喝一口呗。”温客行伸手。
      周子舒解下酒葫芦递过去。温客行接过,打开壶嘴喝了一口酒,又把葫芦递回去。
      周子舒也没擦,就直接喝了一口,又把葫芦放到地上,对成岭说:“成岭,你是真心诚意想拜我为师吗?”
      成岭听闻,激动地立刻站起来,盯着周子舒的眼睛诚恳道:“是的,师父。”
      周子舒看着他:“你我萍水相逢,得蒙君如此信任,唯有以赤诚相报。不过,你先听我说完我到底是谁,再做决定不迟。”
      这既是告知成岭,也是告知温客行和沈木青。周子舒心想,既然阿青对心中的仇恨讳莫如深,那便由自己先开口,坦诚过往的不堪吧。
      周子舒往旁边踱了几步,缓缓讲述起自己的身世来:“我真名叫做周子舒,是四季山庄本代庄主,也是山庄最后一任。上一代庄主秦怀章是我的授业恩师。本门曾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享誉江湖。可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四季山庄的名字了。全都因我一念之差,无能之过。我十六岁时家师突然病逝,我无力保全四季山庄威名不坠,便带着本门精锐投奔了周家世代效忠的晋州节度使,以此为根据创立了天窗。”
      周子舒说到此处,神情黯淡,目含泪光:“没想到,却让跟随我的山庄旧部,全都沦为了权力的鹰犬。山庄旧部八十一人逐个凋零,到最后剩我一个。”这段过往如今说起来平淡无奇,却是他毕生的心痛遗憾。
      温客行听的极其认真:“周首领说的便是天窗之首?”
      周子舒承认道:“是。这就是为何刚刚毒蝎认得我,我也知道他们的据点。”
      成岭问:“师父,毒蝎,毒蝎是什么?”
      周子舒耐心解释道,“毒蝎是一个暗杀组织,在江南一带盘根错节,神秘莫测,今晚想要掳走你的四大刺客便是毒蝎的王牌之一。但他们的势力远不止于此,往年,天窗想将势力扩撒至江南,与毒蝎起过几次冲突,毒蝎的势力于江南,不亚于天窗于西北。”
      成岭一脸震惊:“那,师父的天窗也是暗杀组织吗?”
      周子舒叹口气道:“不是我的天窗了。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布衣。周某半生飘零,做过违心之事,杀过违心之人。”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沈木青。
      沈木青羞愧地低下头,回避了那束目光,与阿絮比起来,自己的仇恨就像小孩子的赌气。他宁愿做孤魂野鬼一百年,也不想面对八十个效忠自己的人因自己的决定而死。
      周子舒移开目光,也不逼他,接着讲了自己为摆脱天窗跟踪,易容到处游荡的事:“本想着浪迹天涯,随死即埋,想不到老天对我周某的命运原来另有安排。”
      没想到啊,他能遇到两位知己,这真是:于埋骨地,遇心上人。
      周子舒背对着成岭问:“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还愿意拜我为师吗?”这是因为他不确定成岭会不会接受他,不如转过身去,不要看见对方的表情。
      成岭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师父,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心里早就认定你就是我的师父。”
      温客行站了起来,拍拍成岭的肩膀道:“傻小子,认定了,还不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磕头啊,快点。”
      成岭慌忙跪倒,郑重地对周子舒行了跪拜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子舒欣喜道:“好,你入门之后,便是本门第六代嫡传弟子,四季山庄得佳徒如你,传承不绝。”他看看温客行和沈木青,又说:“快,也给你的两位叔叔磕一个头。”
      周子舒想:老温是成岭的师叔,阿青又是自己死后照顾成岭的人,也算成岭的半个师父了,成岭是应该给他们磕头的。
      成岭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转身面对两位叔叔,郑重一拜道:“成岭见过两位师娘!”
      沈木青忍笑点头,温客行倒是应得落落大方:“哎,好徒儿。”
      顾湘“啧”了一声,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
      周子舒嘴角带笑,干脆将错就错,一把扶起成岭:“为师我,很是欢喜啊。”
      成岭也笑得开心:“谢谢师父,我也很欢喜,特别特别欢喜。”顿了顿,他又问,“那我可以不回岳阳派了吗?我想跟着你们。”
      周子舒拒绝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在岳阳派内虽会受人排挤,却不会有杀身之祸。”
      成岭只好听话点头。
      此时已将近黎明。温客行加旺了火堆,沈木青去又寻了些干枝树叶,给成岭和顾湘铺好,让他们两人稍作休息。一行人决定等天亮再回岳阳城。
      听了成岭和阿青说的许多过往,温客行似乎有沉重心事。他一个人来到附近的河边静静站着。
      周子舒和沈木青安顿好成岭与顾湘后,都悄悄跟了过来。
      来到他身边后,周子舒主动把酒葫芦递给温客行:“喝点?”
      温客行笑着接过那酒葫芦:“喝,为什么不喝。“说着便大口喝起来。
      周子舒皱眉道:“唉,给我留点。”
      葫芦里本就没多少酒了,温客行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大口喝酒,两三口便抢着喝光了。
      他将酒葫芦嘴朝下给周子舒看,眼里闪烁着促狭的笑,原来酒壶已经空了。
      沈木青小声笑了,周子舒摇摇头,无奈道:“温三岁!”
      温客行笑着说:“阿絮,恭喜你喜得爱徒。”
      周子舒看着他和沈木青问:“你们知道我为何收成岭为徒吗?”
      温客行诚实回答:“不知,你快告诉我为何。这孩子又傻根基又差,且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你为何对他就这么上心?”
      沈木青倒是说:“成岭虽有阿行说的那些缺点,但是他人品贵重,有大智若愚,大器晚成之像,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将他收入门下。”
      周子舒望着面前河流道:“阿青说得不错。我小的时候,先师曾教导过我,人贵乎二品,一为仁,二为勇,先贤论世间勇者,分为气勇、血勇、骨勇、神勇,皆为少年之勇。家师推崇的是孤勇。”
      温客行问:“何为孤勇?”
      周子舒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人心难测而信之。”
      温客行笑了:“这说的不就是阿青吗?”
      周子舒点头表示认可,又看向沈木青:“阿青,我知道,你我这样的人,要对别人坦露心扉实属不易,我自己做不到也没法要求你。”他上前把手放在沈木青的肩膀上,“所以,我决定先行一步。”
      温客行这才恍悟周子舒为何会说那番话,随即也看向沈木青。
      沈木青低头,沉默片刻,苦笑道:“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他抬头抿唇,目光空茫,仿佛注视着某些不存在的事物,“这是我自己的战斗。”
      温客行关心道:“阿青,你告诉我们原委,我们才能帮你啊。”
      “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沈木青眯眼笑着说,“在遇见你们之后,我好像又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前,那个能够正常与人交流说话的时候。”
      听到这话,周子舒和温客行心里一颤,觉得沈木青的情况比原先预想的还要严重。
      沈木青继续说:“你们知道我做银鞭侠客的时候为什么要带面具吗?因为遇见你们之前,除了我师父,我跟别人说话时,没说几句就会觉得烦躁,不带面具的话,我怕到时自己的表情把普通人吓到。”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评论好少……这次收到10条2分评论我才开始更,不然不动笔了哼(绝对不会偷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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