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旅行指南》千丈灰

94、第 94 章

　　门有些难开，像是有人在门后抵着。

　　程辉用了一些力气才将门推开一个缝，外面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门外，一些细碎又连接在一起的血肉正攀附在地面和墙壁上缓缓蠕动，汇聚成河。因为门被打开，肉丝挂在了墙壁和门的中间，像一张血色的网，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肉块。

　　原来那天早上看到的血迹是这样造成的，可他又怎么能确定现在看到的不是另一场幻觉？程辉心跳如鼓，已经无法分辨。

　　他用力将门又推开了一些，想看看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血肉已铺满走廊，一直延续到楼梯间里，可以想象，其他楼层乃至整栋楼估计也都是同样的场景。

　　程辉习惯性地看了看斜对门，忽然发现一些比头发还细的血丝从蠕动的血肉中分出，似乎从门缝钻进了屋内。光线太暗，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那些东西好像并没有要进他家的意思，哪怕他敞着门。可他还是不放心，回身想找个手电仔细看看。

　　一回头，就见母亲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

　　程辉吓得叫了一声，赶忙把门关上。

　　“妈！你怎么不吱声啊，吓我一跳。”

　　“你在看什么？”母亲轻声问。

　　“没什么……”程辉顿了顿补充道，“我就是听到走廊上有声音，有点吵。”

　　母亲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程辉松一口气，也赶紧钻回自己卧室。

　　只是刚躺好，母亲就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堆药。

　　这一幕太过熟悉，原本程辉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母亲和淋雨感到害怕，此时看见托盘上小山一样的药片药丸，突然就想起来了。

　　看着母亲靠近，他忍不住往墙角缩，最终退无可退，挣扎着咬了咬牙道：“我自己吃。”

　　母亲听后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把托盘放到他手边：“总算长大了，真乖，妈妈就在这儿看着你吃。”

　　这次的药是上次的两倍还多。程辉痛苦地往嘴里塞，还没吃完一半，内脏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剧烈疼痛起来。他想吐，但这些药像是吞下的瞬间就消化了一样，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隐约看见空气中飘着一些黑色的线条，像是谁随手的涂鸦，又像是道道裂纹。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把那些药全部吃完的，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起床，吃饭，上班。走廊上的没有任何异常，路上也和往常一样无聊，只是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程辉发现那些花朵不再像之前那么艳丽，让他没有了欣赏的欲望。

　　到了学校，校长没有因为他昨天翘班而找他麻烦，更没有来骚扰他，大概是因为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来上班了，让对方没有单独抓住他的机会。或者，对方上次只是心血来潮？不管怎样，以后躲着点就好。

　　一上午程辉都没有看到任何诡异吓人的事，连学生都没有作妖。但他就是感觉今天到处都灰蒙蒙的，看什么都觉得单调、无聊、死气沉沉，好像整个世界被调低了饱和度。

　　直到第四节课，程辉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傅燃，心情瞬间亮了一下。

　　傅燃今天没有睡觉，只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脸色还是很苍白，眯着眼睛无精打采。

　　程辉一边念课本，一边慢慢溜达过去，顺着傅燃的视线向外看过去。是在看校门？这是有多不想上课啊。

　　程辉有点想笑，可一低头，从对方领口看到了层层绷带，顿时心里一沉。和母亲说的一样，是受伤，好像很严重……虽然希望可以每天看到他，但这种情况还是要多休息几天比较好。

　　程辉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不是时候，于是没有停下朗读，慢慢转回讲台。他可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傅燃被其他学生找麻烦。

　　终于盼到放学，程辉故意在讲台上磨蹭了一会儿，等傅燃准备路过时才轻声叫住他。

　　“傅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傅燃停下脚步，转过头愣了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位老师。

　　“……还好。”他说，“听说你去看我了？”

　　程辉惊喜了一下：“对，毕竟我们就住对门。”

　　傅燃抿抿嘴：“下次别去了。”

　　“……”程辉心里一堵。

　　傅燃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后解释道：“我搬出来了。”

　　“啊……”程辉这才缓过来一点，忙问，“那你现在住哪儿？”

　　傅燃看向门口，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程辉诧异的同时，还产生了一些危机感：“你住在他家……？！”

　　傅燃默认。

　　程辉见过傅燃的父亲，理解他为什么想搬出来，可语文老师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总觉得对方别有用心。这话他自然没法对傅燃说，因为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立场。

　　他倒是想一拍胸脯邀请傅燃来他家住，但一想到母亲的样子，他自己都想逃走。

　　要不，问问语文老师能不能把他也一并收留了？

　　程辉思绪开始飘远，傅燃默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事。

　　班主任沉稳地招呼一声：“走吧。”

　　傅燃点点头走过去，不再管程辉，但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点心虚。

　　程辉见他们要离开，赶忙回神追了过去。

　　班主任看看他，没说什么。

　　三人并肩下楼，气氛微妙。

　　程辉也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不由自主地在意傅燃，想看见他，想待在他身边。

　　也许是因为傅燃是他唯一知道名字的人？

　　程辉又有点走神，忽然脚下一绊，顿时重心不稳，身体前倾，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身旁的傅燃瞬间伸手将他扶住，眼睛惊魂未定地瞪圆，像是不敢相信这么大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笨手笨脚。

　　程辉的心剧烈跳了跳：“……谢谢。”然后有些留恋地看看对方撤回的手。

　　接着，他回头看向脚下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刚好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才差点跌倒的，可楼梯看着规规整整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异物。总不能是他左脚绊右脚吧？

　　他纳闷地抬起头，发现语文老师正在打量他，眼神有些冷。

　　还没等程辉深究那眼神的含义，语文老师已经收回视线，温和地对傅燃说：“中午想吃什么？”

　　傅燃语气熟稔：“都可以。”

　　“好。那我们快点走吧，早些吃完中午还能休息一会儿。”

　　程辉心塞地继续跟着两人，也不吭声，反正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看语文老师住在哪里。

　　结果出了校门，两人径直走到一辆车旁。

　　程辉：“……”对啊，没有规定老师上班不能开车啊！

　　眼看两人打开车门，程辉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了……语文老师……好吧，他是想抱傅燃来着，但对方身上还有伤呢。

　　“你还想干什么？”班主任颇为无语地站着没动，也不推开他。

　　程辉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厚脸皮道：“搭个便车。”

　　傅燃觉得这个画面有点闹心，率先钻进副驾。

　　“知道了。”班主任面无表情。

　　程辉一听立即放开他，钻进驾驶位：“我来开。”说完就关上了车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程辉看着鲁莽，其实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他就仗着现在是放学时间，学校门口人多，对方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何况傅燃在这儿看着呢，语文老师如果真的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傅燃就再也不会被他骗了。

　　班主任被关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语文老师，家住哪啊？”程辉笑嘻嘻地问，顺便回头看看傅燃。这个角度好熟悉啊，怎么回事？

　　班主任冷淡道：“你家楼上。”

　　程辉已有预感，但得到答案后还是感到有些心惊。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会不会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住在一栋楼里，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那栋楼很高很大，应该住了许多人，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几乎遇不到邻居，上班下班也很少遇到同行的人。

　　忽然，五脏六腑生出一阵灼痛，如同刚吃完药的感觉，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胡思乱想。

　　傅燃发现程老师脸色忽然变得难看，立即皱眉扶住他肩膀：“怎么了？”

　　疼痛转瞬即逝，程辉缓过气对傅燃笑笑：“没事。”然后视线稍移看向对方左脸，轻声道：“疤痕淡了很多……”

　　傅燃瑟缩了一下，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他重新坐好，垂眸低声道：“如果这几天不会遇到我爸，这些应该很快就会彻底消失。”语气平淡，好像并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

　　程辉愣了下，顿时怒不可遏，心痛不已。他以为那个男人和他母亲一样只是神经兮兮，没想到居然会下这么重的手！这已经不只是可怕，还可恶！“你身上的伤难道也是他弄的？！”

　　傅燃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

　　班主任这才冷冷开口：“你再不开车就下去。”

　　程辉气得不轻，越发觉得后面这人也不是个好东西，自以为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