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87、Chapter 87

　　不过这些和路屿已经没关系了。
　　为时一个月的审讯终于结束了，路屿也不用二十四小时等待传唤。
　　他离开云阳那天还有一周过年，从医院回家已经是大年初一了。路父路母来医院门口接他，看见儿子一脸憔悴独自一人缓缓走出来，姜梅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路屿没吭声，走上前给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家吧，今天过年。”姜梅一遍又一遍抚摸路屿的后脑勺，“回家就好了。”
　　很多年前她还能一把抱起路屿，看着他天真的笑和放肆的哭，如今只能踮起脚来摸摸他的后脑勺。
　　过年的气氛浓烈，新力启云府小区门口的盆栽拉上了红色的小灯笼，远远望上去很热闹，每个单元门口都贴上了红色的福字，各家各户还可以领取加印的春联。路屿从车上下来之后就一直低头，按着记忆走到电梯口，开门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啪。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客厅，映在了灰色沙发上。
　　窗外是万家灯火，烟花不断升起绽放。厨房里定时的糖醋排骨香气弥漫满屋子，新出锅的饺子热气给人感觉整个厨房都是热腾腾的，尤然刚学会就迫不及待展示给他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有点可爱，“有凉水吗？帮我接一点！”“老东西，水要扑出来了！”“我的饺子不能露，必须必须是好的！”“我今天绝对有能力让你吃上饺子！”“你帮我调个蒜酱啥的我空不出手！”……
　　路屿静静站在门外。
　　“你站那不帮忙勤等着吃啊！”尤然偏头看他一眼，笑着说：“你那个，帮我把饺子折腾折腾，就折腾到那个干净盘子里，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厨房里尤然恨不得脚不着地飞起来，碗筷勺碟碰撞声，衣料摩擦都在虚空中响起。路屿听见自己无奈的笑了笑，他从尤然手里拿过勺子，将凉水舀进咕嘟咕嘟冒泡的锅里。
　　“凭什么你煮它就不扑？欺负人是不是？”尤然端着盘子在一边嘟囔，“哎你刚才酱料里蒜有没有少放一点？我不想让你一会亲我的时候一张嘴一股蒜味。”
　　路屿张了张口，嘴唇略微发抖。
　　“老东西！”尤然放下盘子拿起切好的火龙果放嘴里，“它开了它开了！你快把它盛出来！”
　　“……”
　　路屿手颤抖的将水倒进杯中，然后仰起头灌了一大口，半晌后尾音带着奇怪的颤栗，“……在盛了。”
　　梦境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褪去，连带着声音触觉一同卷进海浪之中。
　　整个屋子就只有路屿一人呆呆站在原地，厨房昏暗安静，洗漱台一旁切好的水果已经被晾干了水分。
　　那个人不在了。
　　那个每天非要挤坐在他两腿中间空的位置，抱着他的脖子侧身看电视吵吵腰不舒服，一次又一次耳鬓厮磨对他说着我真的爱你的人，在一系列的诡谲惊变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人，叫尤然。
　　他已经不知道在哪了。

　　路屿如同丢了魂一般换上睡衣，将所有房间的灯全部打开，行尸走肉般趿着拖鞋走向厨房，反复开灯确认是安全的，他感觉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冰箱门，拿出之前包好分好袋的冻饺子，烧开水扔进锅里。
　　等到水溢出来烫到脚，他又赶忙关火，然后把那一锅已经煮烂的饺子通通倒掉。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和LED灯，不说话也不动。
　　他感到真的好累，身心都是如此，大脑一片空白，眼皮也很重。
　　灯光从窗外映进来，燃起的烟花如同光带般划过他的颧骨乃至鼻梁，他下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瞳孔里闪着转瞬即逝的光亮。
　　十一点了，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着春晚小品。
　　有的人应该会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吧，又或者领到一沓厚厚的压岁钱。
　　路屿往床另一边空着的位置挪了挪，声音轻的仿佛羽毛，“晚安，尤然。”
　　卧室灯光让他觉得不适，他翻身抬头，隐约瞧见黑色的衣柜把手上沾着不属于他的指纹，一瞬间路屿觉得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猛地起身，下床的一刻险些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清楚尤然很少会翻那些文字天书，而且自己活的不算太细致，对于把手那些干脆就请个三四百的阿姨直接大扫除。把手上的指纹力度很浅，搁其他人肯定不会注意的这么细致，但路屿有一阵时间很爱往痕检部门跑，突然出现的这一枚直接把他的职业病勾出来了。
　　路屿大致比量一下，眼睛霎时睁大，这个小区安全系数很高，必须要扫门卡才能进入，单元门还需要再扫一下蓝色芯片，上楼电梯也需要录入指纹，哪怕是新用户不出第二天也会内小区物业拉去采集。
　　所以指纹只能是尤然的……
　　也就是说，他看过文件包里的文件！
　　路屿迅速转身，拔下正在充电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同一时刻，新天地丽笙酒店总统套房，还在吃饺子看着春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裴川手机响了。
　　“喂？外甥媳妇！”裴川抬眼看因为吃到硬币硌的牙有些不太舒服的宋涵，手放在他腮帮子那轻揉两下，“过年好啊，哎你吃饺子了吗？我就在云阳市给你送两盘啊？”
　　电话那头路屿压抑不住的喘息，“裴队，叫上舅妈赶紧来我家，一定要避开王老头的监视，速度速度！”
　　裴川：“……”
　　裴川第一个反应就是看了一眼灰色的被子，脑中已经有把它披在身上像个闯关东没闯成，险些丧命的红军高质量电视连续剧片段。
　　而宋涵此时拿个筷子像个老老实实接电报的。
　　挂断电话后俩人相视一眼，宋涵趁裴川换衣服的空隙中去拿藏在小保险箱里的几张照片。

　　半小时后，路屿家门前多了两个带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身穿黑色情侣服外套的男子。
　　路屿打开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这黑色外套是批发的，要是条件不像现在这么紧急的话，他还真想问一下链接。
　　“不是我说，我正和你舅妈吃饺子呢，你舅妈刚吃到硬币美得不要不要的，然后就被你叫来陪你这孤寡老人，还有，你们那个王局是人吗？摄像头都要怼我脸上了，真要查出来我俩来你家，那不得直接给我俩原道打回上海？”裴川手里接过宋涵脱下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碎碎念道：“我这好仕途没几年你可别给我耽误了，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得靠我外甥养活了。”
　　路屿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茶几上黑色的公文包。
　　“那什么，我有点没吃饱，你家还有什么吃的吗？”宋涵有些心虚，咕咚咽了口唾沫，“苹果啥的就行，对付一口就行。”
　　裴川没感觉宋涵有什么反常，点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低头挑着，“吃苹果干什么？你又不胖不需要减肥啊，周黑鸭的鸭头鸭舌怎么样？再给你来盒小龙虾吧，哎外甥媳妇你吃什么？忌口吗？尤然和我说你之前不怎么忌口，那我就买个披萨和烤串什么的，你能吃辣吗？”
　　路屿：“……”
　　宋涵：“……”
　　直到外卖送上来敞开放在茶几上，除此之外茶几上还有一大凉壶的柠檬水、四个小玻璃杯之外，一个公文包。
　　三个人就像举行某种祭拜仪式一样，就差一个香坛了。

　　路屿拉开公文包的锁链，宋涵全程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手下意识的握紧，就像十几年前出车祸的那天，此时的他感觉到了同样的紧张和忐忑，裴川边啃鸭舌边观察宋涵的反应。
　　太奇怪了，他往常买个巴黎世家的包也不见宋涵有这么大的反应。
　　“包里的其他东西我不关心，”路屿将仅有的那张照片复印件从公文包中拿出来，“这张照片，舅妈你知道吗？”
　　宋涵嘴唇上的死皮都咬破了，“……我可以说我不知道吗？”
　　鸭舌啪嗒掉在地上，裴川觉得大事不妙，他上下打量着宋涵，大脑拼命转动，“你知道？”
　　“我我我……”宋涵往裴川一靠再靠，俩人都要粘一块了，“我有苦衷的呀，我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