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86、Chapter 86

　　一小时后。
　　同一家医院，同一栋住院楼，病房正楼上。
　　“不好意思，他还在昏迷。”裴川轻轻带上了病房门，“你们是要调查尤然承认他是夜隼的事吗？”
　　李主任没想到裴川能这么直接，“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裴川语重心长的说：“他承认也不奇怪。”
　　李主任记下来之后气冲冲回到省厅要告状，另外两个负责人给省厅和市局两个方面都协调好了之后，也满脸复杂的和裴川告辞之后，跟李主任一前一后相继走出医院。空旷的医院走廊只剩下路屿和裴川两人，房门紧闭着，透过一小块玻璃窗，可以看见宋涵苍白的脸庞。
　　空气中漂浮着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秘密，涵涵把他所有和小然的聊天记录都删除了，服务器那边也有技术人员帮他们两个操作。我接到消息赶来时他就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医生说出血点巧妙的避开了内脏，只是失血过多失去意识，整个过程要等他醒来再跟你细讲，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
　　路屿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他是喜欢你的，路屿。他之所以把你拐到半山腰而不是在家里让你看见这些肮脏事，应该是想尽力把你在这件事里摘出去。如果不是为了把你避开，他可能就玩命上阵了，他可是能豁出去的犟种。”裴川视线三秒不离宋涵，忽然之间笑出了声，“你啊，可能就是之前日子过得太顺了，老天给你找点事做。”
　　刚才那番动静正好赶上裴川下楼，医院里人本来就少，什么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裴川推轮椅将路屿送回病房，看着满地狼藉，心里莫名生出一阵苦涩。
　　路屿沉默着，伸手想要从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翻出香烟，结果被裴川眼疾手快给合上了。
　　裴川从最底层给他找出一纸杯，倒了点热水放进他手里，“别抽了，喝点水冷静冷静吧。”
　　路屿指甲死死抠着纸杯，愣是把好好的纸杯掐出指痕，沉默的看着杯中水纹的波动，还有自己的倒影，许久终于看不出意义地一笑，“——可能真的是太顺了。”
　　然后他抬眼问：“宋老师是怎么又进医院的？他不是康复了吗？”
　　裴川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清扫干净后噗嗤笑出声，“你还话里话外怀疑我？你舅妈娇气，水土不服这毛病我应该带他去老中医那看看，他和尤然有几次是单独把我支开，大概是私房话吧。”
　　“他作为夜隼给老时还有时铱办事，后来因为行动原因不得不投靠时铱，这些都是真的。但他下不了手杀你也是真的。”裴川背对着他，手扒拉两下窗边的百合花，说：“人心很复杂的，小然之前酒吧有个做占卜的，他有一次给小然算完之后，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星座不准的，人坏起来都是一个样。你小子算是命大，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真的是这样吗？
　　路屿眯起眼睛，目光深处隐约浮现出对他的怀疑。

　　裴川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也懒得和他啰嗦，“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时铱和小然现在在哪，我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和你在这吧啦吧啦聊这些没有用的。我虽然是一个公安人员，但我更是一个丈夫，我不可能纵容我受伤的爱人，让他扛着枪跟你奔赴一线，那么高危险的动作，我真害怕他出点什么事，那样我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路屿，你这一车祸，是不是撞傻了？”
　　看来裴川是真的不知道尤然要做什么，真要知道就不会站在这手足无措了。
　　路屿捧着纸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裴川缓口气说道：“小然心思细，况且他经历的要比同龄人多，你得学会多理解他。”
　　热气迷住了路屿的视线，不久前他和尤然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尤然亲在他脸颊上，“亲爱的，世间的每一段关系都和食物一样，有生产日期也有变质日期，当你得到它时你应该为它的新鲜而感到高兴，当你失去它时你应该为它的尽力而感到坦然，所以该结束的感情就让它结束吧。”
　　“路屿。”农家院任务执行的前一天，尤然早上起床忽的抱住了他，眼眶中闪烁着微弱的泪光，“我不止一次跟你说，我很怕离开你。”
　　早知道那次是最后一次抱你，我就多抱一会。
　　路屿觉得喉咙发紧，一股酸涩涌了上来，此刻在病房中，他终于知道那天尤然为什么抱住了他。
　　这世间的爱意太少了，宝贝儿，我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没有结果，但想着能陪你走出阴暗时光，就觉得也不错，人世间有很多都不如愿，我不想让你过得那么委屈。
　　尤然真的是舍不得吗？他不知道，他懒得去猜了。
　　至于明天是怎么样的，他路屿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看老天吧。
　　“我知道了。”路屿把纸杯放回床头柜，整个人重新钻回被子里，乌鲁乌鲁说：“你好好照顾舅……宋老师，我会配合那几个人的。”
　　裴川点点头，心里为劝服路屿悄悄松了口气。
　　“小然问题没说清楚之前，我给你的建议是老实在家休息。别说我死规矩，真要按规定你被拘留都是轻的，但你母亲……”裴川停顿两秒，“你也知道父母爱子心切这，多了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
　　裴川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含蓄了，但路屿也能想到姜梅女士踩着小高跟单枪匹马大闹市局的情形。几年前这明明是他最害怕家属来最唯恐避之不及的，现在这一定心针居然是他亲妈亲自给扎上的。
　　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还爱折腾的儿子，他们好像也挺难的，路屿突然想到。
　　路屿强压下伤感，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裴川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道，“路屿。”
　　路屿下意识的掀开蒙住头的被子，“怎么了？”
　　“我听你们市局开会说，你们法医室的小助理死于枪杀，你知道这件事吗？”裴川沉声道。
　　路屿抿了抿嘴唇。
　　“可能是尤然吧。”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沙哑着说：“当时有点乱，没太看清……”
　　顿了顿他又说：“我脑子被撞了一下，但我想应该大概是他吧。”
　　裴川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路屿还是像刚才一样钻进被子里，差不多两三天之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将胡茬刮干净之后，穿着长羽绒就走了出去。

　　从那天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审问。
　　半山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出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一字不落的重述，连细微的表情动作也要演出来。在这种高强度的审讯之下，想要说谎是很难的，一遍又一遍形成记忆的叙述很容易出现分歧，从而露出破绽。
　　那天的李主任一看就是个新手，但之后都是审讯的专家级别人物。他们是统一学习过审讯技巧的，甚至要比路屿的那一套还要系统。在这些“严刑拷打”之下，一旦露出马脚，那就真的是满盘皆输了。
　　时铱代号就是“时铱”这件事传进云阳，震动了东南的公安系统。时铱被社招进来的有关人员直接拿下，不久后，再传到耳边的消息就是，但凡跟时铱有点关系的内部负责人员都被处理了。
　　杨群背地里搞得那些兜售，偷窃，还有组织地下钱/庄那些一一被立案侦查，案情很快就水落石出。通过他的手流转出去的高浓度海/洛/因满打满算有1.35公斤，K/粉有7.2公斤，另带有少量白曷边角料，不论从性质上还是社会危害上来讲都能算得上是重案。
　　警方带人搜了他家，意外发现装有白曷的器皿，但里面的东西已经空的见底了，像这种人人愿意高价买的东西，一旦流进人群之中，就很难再追了。
　　除此之外，五年前的七一四行动被再次翻在明面上，由现任局长亲自坐镇，专案组重立，准备进行全方面的复勘。
　　像是尤然的学历，还有之前被放火烧了的别墅，他经营的酒吧和酒店都是第一勘察对象，就连内外账都是借用审计人员一笔一笔验证。当年和老时，时铱有关系的，被时铱花钱买通的，该掉马掉马，该抓的抓该查的查，一夜之间云阳市富豪榜一半都除了名。
　　但其实不止这些。
　　贩毒集团还活跃着，更多的利益关系依然埋藏在深水之下冰河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彻底曝光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