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84、Chapter 84

　　路屿瞳孔深处映着一个红点，但他内心居然有些许放松，时铱虽然是个毒枭，可他在刚才的一瞬间护住了尤然的头。
　　——你会遇见千千万万，也会忘记那些曾经。
　　路屿隐约看见尤然后背绷直，像是通了电流。
　　那仅仅是一秒之内发生的事。紧接着保镖冲了上来，挡在他们前面。
　　“把车开上来！”时铱指挥，“快！”
　　混乱之中有人把尤然推上了迈巴赫，黄铖挡在时铱身前往后退，愕然问道：“怎么会突然之间有狙击手？不是说搜过山了吗？”
　　不可能。时铱的行事做派在命令手下人去劫囚车就是最好的证明：明面上就那么几个人，暗处里早就解决了所有潜在性麻烦。
　　南清山腰下停着的又不止一辆车，但下车的人却很少，说明已经将附近摸得很清楚了。如果真的有埋伏，能逃得过一个人耳目那也逃不过第二个，所以这种可能几率小到无限趋近于零。
　　更何况埋伏人数少于犯罪人数，和公家作战系统简直是背道而驰。在这种山林复杂的地形搞伏击，退一万步讲，假设公安人数是这些人的两倍三倍，那也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否则没有一丁点胜算。
　　万一，不是警方派的人呢？
　　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路屿的人。
　　“对方好像只有一个。”时铱眯着眼睛看远方丛林，估算着落点和射击距离，思考两秒说：“不超过三个。”
　　黄铖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公安的人？”
　　“云阳和南清都不知道我们几个人在这，自然不会组织抓捕活动。”时铱丢下这一句就打开了车门，黄铖则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开车！”
　　透过车窗望去，红点来回在路屿身上游荡，保镖四下退散，一瞬间半山腰的空地上只剩下路屿一个人。
　　这名云阳刑警真的是折腾不动了，连站着都是勉强。但他目光依旧瘆亮，就像那种野兽被困在牢笼里却依旧不服，他隔着混乱场面，对上了时铱的视线。
　　“走吧。”时铱淡淡道。
　　黄铖有些不甘心，“大哥？”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对方只是几个人，那完全可以地毯式把丛林搜个遍，就算狙击手埋伏在高处，仗着人多也可以拼一拼，没必要因为对方声势大就抱头鼠窜。
　　再不济，也先把这个云阳刑侦支队长搞死再说。
　　时铱不说话，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那位。
　　尤然体力也被消耗的所剩无几，他脸色僵冷苍白的不像个活人，感觉用力一推人就一命呜呼了，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露出修长的咽喉。
　　时铱眼底的情绪不知有多复杂，少顷回过头，“今天的事就让他回给上面通个风。”
　　“可是……”
　　“哪来的可是？”时铱厉声道：“别总想着你一个人，主次矛盾学不懂就回高中重新念。”
　　黄铖心不甘情不愿的意识到这个人还要活好长一段时间，只好按耐住内心的挣扎，服从道：“我明白了，大哥。”
　　时铱不想再跟他多废话，只吩咐了三个字，“老规矩。”
　　黄铖心知肚明，招来手下叮嘱几句，后者就躬身离开了。
　　车内众人看着红点还在路屿脚边绕圈。
　　有人通过对讲机向黄铖请示几句，终于获得了撤退的认可，车队鸣笛，随即向前发动。
　　黄铖最后回头，仔细打量尤然——
　　尤然就当无事发生，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越过尤然再往后看，路屿早就在他们撤离的第一时间离开了原地，半山腰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十几辆车组成一队向山谷处退散，随着崎岖山路颠簸，随后几个保镖身子探出窗外，举枪扫视，生怕林子里突然冲出来什么人。
　　直到车队行驶到安全区域，半山腰的空地已经隐没成一小块，所有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时铱突然开口，“不对！”
　　车上保镖一惊，黄铖枪咔哒上膛，“有诈？”
　　“……”时铱迟疑摆手，“就这样吧，阿端呢？”
　　黄铖凝神听着蓝牙耳机里的对话，一点头，“老规矩，阿端已经就位了。”
　　时铱默许，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算盘拨到第几步骤了，半晌才听他吩咐道：“走吧。”

　　路屿死死盯着那辆迈巴赫在包围中离开，牙齿咬着嘴唇内部的软肉，直到口腔内部弥漫着腥甜气息。直到最后一辆车消失不见，他才发着抖，双手无力搭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方向盘中央。
　　他真的没有半点力气了，这种肝肠寸断就像把他活生生扯开，他真的有为尤然开车跑到几十公里外的寺庙求平安，就连两个人之间的相爱他都觉得是他上辈子磕破头求来的。病危通知书那天，他亲手在家属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前两天醒来的时候说送我一个礼物。
　　难道就是这场遗憾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车内的步话机响了起来，“路队？路队？”
　　他强行压抑自己的颤音，“说。”
　　于沐严肃道：“快离开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我重复一便，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你所在的位置！”
　　车队虽然离开了，但是谁也不知道时铱到底留没留后手。路屿将车调头，迅速驶离原地，可刹车在一瞬间没有作用，路屿脚重重踩了几下才意识到刹车失灵了，眼前是一巨大石礁，路屿紧急调转方向盘，可路虎车最终还是嘭的一声撞了上去。
　　路屿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憋的上不来气，他的眉骨到延至侧颊被车前破碎的玻璃划出几道血痕，鲜血顺着眉梢缓缓流淌，混着咸涩的液体，滴在了白色气囊上。
　　下一刻，大股腥甜气息涌上喉头，他哇的吐出血沫。
　　“快快快！！”来人暴力打开车门，“路队！”
　　“……”路屿只觉得眼前发黑，然后便陷入一阵昏迷。
　　他感觉自己被钉在原地，眼看着尤然一步一步往前，身影越来越模糊，不论他在身后如何呼喊，尤然都恍若未闻。他感觉自己像坠入了冰冷海水中，海水一点点将他吞噬，他再也没能上岸。

　　越野车在前面开路，突然之间步话机响了起来，黄铖立刻按下耳麦，“讲。”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黄铖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我知道了。”
　　他挂断通讯，将聊天记录编辑发送到时铱手机上，少顷时铱“嗯？”了一声，“阿端说只有一个人？”
　　“对，身材高且瘦，阿端怕狙击手还在就没太靠近，但那个男人好像不打算动手，身上没有其他狙击手应有的装备，从姓路的上车一瞬间就离开了。”
　　时铱沉思不语。
　　黄铖皱眉道：“会不会有诈？”
　　时铱依旧没有说话，完全看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黄铖跟在他身边太久，一般这种表情就代表着周围三里地几本寸草不生，一时之间整颗心都跟着提了上来，做好了随时要调头的准备。
　　差不多有一两分钟，时铱笑着说：“空城计啊……”
　　看热闹的心思又被点了起来，他转头叫了声：“尤然？”
　　尤然没看他，可眉心从上车的时候就蹙到了现在。
　　时铱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睡，黄铖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眼睫颤动，加上下颚到肩颈的肌肉紧张程度就知道他还是清醒状态。
　　还不如休息休息。
　　他这种身子骨，从医院刚醒就被辗转关进招待所，经历了劫车，枪击，情绪的剧烈起伏，能撑到现在不昏过去都算好的了。
　　“下次再见面，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时铱含着笑看他，伸出手将后座的暖风调到大，“如果你不能制他于死地，那我帮你。”
　　许久后尤然轻抬眼皮，将衣领立起来挡住自己半张脸，又缓缓闭上眼睛，不在意前面两个人的锐利目光，“……行，你到时候记着就行。”
　　时铱笑着看向窗外，“好，我答应你。”
　　山路两侧树林已经被白雪覆盖，但有几缕阳光穿过严密的乌云，照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