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小尤》一只玮玮

4、Chapter 04

　　银色手铐放在桌上哐啷一声响，里面的人能看得见外面人好奇，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人的对话。
　　路屿手插兜捏着烟盒，戴上通讯设备。
　　“姓名。”
　　“……”
　　“姓名。”
　　“……”
　　尤然没理他们，带着手铐冲审讯室外晃了晃。
　　片刻后尤然后背贴着椅背，“让你们路队见我。”

　　路屿手猛的拍向审讯室外摆放的桌子。
　　他路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那种一起身周围人都要跟着发抖，是一声令下整个刑侦支队和重案组都要听他调遣，是可以坐在局长办公桌上和方局扯嗓子喊，是可以彻夜埋伏行动，72小时不打一个盹审问攻坚，是永远维护重案组尊严，唇边留着八字胡，点火就能着的糙汉。
　　他暴躁脾气搁谁都看得出来。比方说他刚来市局的那段时间，跟着腿脚和精气神尚好的王局紧急办案，加上舟车劳顿，所有人抓着空闲时间能睡就睡，回到云阳那干脆爬都爬不起来，干脆赖在办公室。可他路屿呢？半睁着眼睛翻看审讯报告，突然一个起身压下王局办公室的门把手，把报告往桌上哐一拍，叫来了审讯记录的实习小伙子，指着报告连损带骂的把人家20来岁的男生给吼哭了，把人打发走后还不忘坐王局桌上，又是一阵脸红脖子粗，震得一楼层人都清醒了。
　　从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对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他妈哪是新官？
　　这他妈就是个伏地魔。

　　赵乾余光瞟了一眼路屿冷若冰霜的脸，吞口水问：“路队，美..不是，尤然这是闹哪出啊？”
　　“他没闹，”路屿在审讯室外点头，上下打量了圈尤然，“跟里面人说都出来，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赵乾点头如捣蒜，对着耳机麦克风讲了两句，愣是把再打八卦的话给咽了下去。
　　“还有——”路屿哼了一声。
　　“还有什么您吩咐。”
　　“不出一小时，尤然就能从里面出来。”
　　赵乾一脑子问号，旁边周弘和韩玲人都愣了。

　　路屿面无表情和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人点了点头，走进审讯室，那张极具男性魅力粗犷感的脸，看不出来是没日没夜熬过五天睡了不到十小时的痕迹。黑色卫衣下隐藏着结实的肌肉线条，再搭配黑色工装裤，加上可以弱化棱角和缩短下巴的胡子，说他是个模特都不为过。模特在众人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关上了审讯室门。
　　哗啦！
　　尤然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被连带着提起来，他侧耳听着，拧着眉用手腕磕了几下发现不愧市局专用，这钛钢材质的可比领带结实。
　　这一幕被路屿看见，平白多了几分诙谐。

　　“……”路屿拽过椅子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支笔开始转，“见着我就肯说了？”
　　尤然没有顺着他的话，“你这转笔技术太差了。”
　　路屿不太能理解尤然的脑回路，但还是用手指戳了戳耳朵上连接的通话设备，“我听得见。”
　　审讯室外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哦，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尤然有节奏的敲着审讯桌，冲路屿晃了晃手铐，“这玩意儿能拆了吗？我手腕硌的怪疼。”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走廊内几个人摊手，论谁也没见过这场面，嫌疑人一脸委屈。窗外的记录人员不解回头，和赵乾交流疑惑眼神。
　　技术人员：这什么意思？
　　赵乾：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听的内容不和你一样吗？

　　路屿盯着尤然看了半天，见尤然一分钟内抬了好几次头，次次都关注那台录像设备。下一秒，路屿抬手按了关闭键。
　　“那个……”审讯室外监控屏黑屏了，周弘在技术人员深陷疑惑时挺身而出，硬着头发来口，“我说……刘哥，你要不把通讯设备，也给他俩切了吧，要、要不接下来的聊天内容，你可能受不住。”

　　“受不住”的意思是什么，技术人员抽了几下嘴角。
　　路屿：“姓名。”
　　“尤然。”
　　路屿：“年龄。”
　　“三十二。”尤然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端着下巴，“咱俩这么熟了开门见山吧。”
　　“昨天晚上去哪了？”路屿问。
　　“酒吧，然后去酒店了，后面细节还要我讲吗？”
　　“谁能作证？”路屿又问。
　　尤然挑了个眉，“那要不然，我给你把今早躺床上的情儿叫来，你问问他我昨晚干什么了。”

　　技术人员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弘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满脸通红，手发抖的切断了设备。
　　路屿虎口卡在桌子边缘，用膝盖弯把椅子往后推，转身做了个深呼吸，手掐在腰的两侧，“说说吧，工具箱是怎么有你指纹？”
　　尤然侧着点了个头，坦白道：“我是去了，在你两次勘探现场的五天之内。”
　　“哪来的权利？方局刘局给你的还是老韩头给你的？”路屿问。
　　尤然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都没有，我去参观。”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路屿这炸药线直接通向中枢，轰的一声炸了顶。

　　走廊站着的几个人都没怎么看清路屿影子，视觉上就感觉虚晃，下一秒路屿推开审讯桌拽着尤然的衬衫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尤然后背猛的磕向墙面。
　　赵乾往下压了压把手，发现门在里面被锁死了，拍着门喊，“路队！路——”
　　路屿单手拎起椅子摔向门发出咣当一声。
　　韩玲被这巨大声响吓得直往后退。

　　尤然吃痛，咬着舌尖发出嘶的一声，脚尖努力碰着地面，却被路屿死死钉在墙上，“我和王局说了你可以烂在酒吧夜店，也可以睡在桥洞底下，但你不能参与进来这件事，你真以为我看在以往交情不会和你动手？我说过你现在不用着急和你爸妈地下团圆，你把我当耳旁风是吗？”
　　路屿向前一步凑近，整张脸充满了压迫感，这手劲和肌肉也不是吹的，活生生把尤然提的离地面有些距离，尤然被他卡的两手频繁拍打着他小臂。
　　“你这些年胡闹我管过你吗？你今天和这个勾搭明天和那个喝酒，王局给你个卷宗你就往现场跑，他给你把刀你是不是还要上街杀人？我告诉你尤然，这他妈是市局，不是酒吧，不是你三天两头来一趟溜达一圈巡视的，你死了也没有人给你开追悼会，听懂了吗？！”
　　尤然脸色发白，咳嗽了几声，冰凉的手虚弱的握住路屿大拇指，“路屿，我……”
　　人在暴走的状态下是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的，更何况声音发飘，路屿想都没想把他下颚骨往上抬，吼道：“我他妈问你话呢！”
　　“路……”
　　老实说尤然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好，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几秒钟过去他清楚的感觉到太阳穴阵阵剧痛，被路屿这么往墙上一磕，整个胸腔都跟着发颤，疼痛直抵天灵盖。
　　尤然用尽最后力气掰开路屿食指，然后胳膊自然垂落，路屿手一松他整个人无意识的往前倒，能听清的只有路屿在耳边问：“尤然？尤然？尤然你醒醒……120！快打120！”

　　路屿把尤然横抱出审讯室才发现，尤然整张脸煞白，冷汗顺着额角开始往下流，他手指紧紧攥着路屿卫衣。路屿扭过头问握着手机的韩玲：“打电话了吗？什么时候来？”
　　说完他心里暗暗骂了声艹，听到周弘说了声车来了，抱着尤然三步并两步往楼下跑。
　　尤然抱起来实在是太轻了，他骨架没那么宽，肩背也薄，一衬衫在穿在他身上都发空。风吹的领口鼓了起来，路屿瞧见他锁骨处，有一大块红色斑痕，他以为尤然是和什么人玩过火了，也没怎么细想。

　　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还没帮我破案呢，你还没吃上我送的饺子呢，还没吃上我的婚宴和满月酒呢。

　　病房前路屿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手机叮铃一声响，他看了眼屏幕上的王局，犹豫两秒接了电话，“喂？”
　　“路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韩厅特批都下来了，你说你问就问，把人问进医院算怎么回事？”
　　路屿完全能想象到王局是什么表情，但他还是决定要问：“你和韩厅护他我能理解，那你俩能给我讲讲为什么一定要他参与进来，换个人不行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电话那头有了动静，“他化学专业毕业的，可是他逻辑不比你们训练过的人差，有的时候硬性推理反倒会出乱子，尤然学过心理，我觉得找他帮忙你也能快点结案。”

　　医生从病房出来的时路屿已经挂断电话了，“医生他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营养跟不上，加上休息不够。”医生抬眼看了一下路屿，低头问：“他之前利尔眠片还吃吗？”
　　“什么片？”
　　医生重复：“利尔眠片，治疗失眠多梦的，和褪黑素差不多。”
　　路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偏头看向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的尤然，语气很平淡的说：“我不清楚。”

　　“醒了？”
　　尤然反手拄着床准备起来，“你手劲还挺大，我命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路屿张了张口随后又低头，给尤然倒了杯水，“王局说，等你出院了，跟我再去看一眼现场。”
　　尤然被水呛得直咳嗽，“真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路屿反问道。
　　“有烟吗？来一颗。”
　　路屿拍开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抽抽抽，你要是死绝对是抽烟抽死的。”

　　尤然嘴角上勾，趁路屿没注意从路屿口袋里把烟盒顺出来，“才不会，我吃了这么多安眠药也没死。”
　　路屿坐在凳子上后背肌肉绷紧，随后他看见尤然摁下打火机开关，他一个飞扑把打火机连带着香烟一同抢了回来。
　　“我还没点火呢！”
　　路屿有些慌神，他胡乱举起地上的水壶，往自己杯里添了点水，径直走向了医院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