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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露又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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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到最热闹的山中心，已经沿路跟许多经过的鸟儿兽儿打了招呼。
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已经快要冲着自己热情的招手，城姬两条腿倒腾得更快了一些。
突然，梧桐脸色不佳地捂着肩头，跟上城姬加快的脚步，却又突然难耐地喘息着停了下来，城姬正要回头唤梧桐白白二人，就看到梧桐已经弯下腰撑着膝盖，连忙凑了过去。
梧桐拉了拉城姬的衣服，示意自己的不适。
城姬知道秋天在每一年中，向来梧桐最脆弱的时候，甚至梧桐在寒冬之时都可以活蹦乱跳地跟她满山头瞎跑，这秋天却最令梧桐头痛。
她很久没有回来，竟然把梧桐秋天时节的不适给忽略了，她心中暗自焦急，却知道此时让梧桐休息好才更重要。树木受季节影响之大，哪怕是妖也不可忽视。
“我有点，不太舒服，秋天真的跟我合不来。”
城姬眉头一皱，手握住梧桐的手腕：“怪我要跑这来，你快回去休养，还有玉露吗，你每年秋天都靠它过了，我去给你带玉露回去。”心力一转，城姬下意识就想给她输送一些妖力，身体一堵，僵硬不已。
又来了，这两天反复出现的，如果被无数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全身脉络一般的感觉。
“山里的树这么多，玉露得抢着买，你别去啦，已经不早了。”梧桐弯弯嘴角，“你不一起回去休息吗？”
白白最烦这两人问来问去：“我送你们回去，玉露我给带来。”
“不用……”话音未落，梧桐突然一软身子斜斜歪倒，被白白顺力揽入怀里，他的手正好扣在了她的左肩，顿感一片微微的湿润。
城姬：“梧桐！每次都忍到受不了才说，白白我们快送她回去……”
“不行！”白白一下就打断她，懊恼自己的着急，又赶紧补说，“得要玉露，要玉露，不然她这几天怎么受得了，我送她回去，你去带一点玉露，一点就好，问阿燕姨要她天天采，要来就赶紧回来。”
树木可以做到封存他人的记忆甚至洗刷血液，可是对树妖本身而言，封存记忆需要献出自己的血，同时还极为损耗道行。城姬现在再颓废，也原本就是强悍的凤凰，梧桐木与凤凰的相生相系，其间奥妙光为流传，他自己也眼见为实，却终究难以得知。
只是，梧桐向来性子内敛，勉强自己这般迅速地表现正常，这下却是忍耐不住，怕是内里已经堪忧。
“好！”城姬抿着嘴，急在眼里，“你们快回去，我马上去找玉露回来。”
“不着急，你慢点，你刚恢复，你…”感到手心处越发蔓延的湿润几乎快要透过自己的指缝，白白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地遮掩过去，“你慢点，我先给她调理一下气息，得要一两个时辰，急不来的。”
梧桐摆摆手，在城姬脑袋上拍了一下，道：“没那么虚弱，你们两只鸟说成什么样子了。你慢点，不该让你去的。”
城姬哼一声，道：“你就是逞强的树！我明白了，你们就快先回去赶紧调好气息，白白那交给你，我先去啦。”
转眼间，待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白白让梧桐靠在自己身前休息一阵，他凝视着怀中人紧皱着的眉头，叹息般地说：“又是秋天啊。”
世间所有的事情，偏都爱在秋天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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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城姬。与二人组分开一会后，她才突然觉出了好一阵陌生感。
这次的清醒被淹没在熟悉氛围中，忙着表现出久别重逢的快乐，去掩饰内心的迷茫和慌乱，于是痛苦也少了几分。她依稀也记得自己，曾经多么想回到现在脚下踩着的这个地方。
一边在这个从小长大的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的林间奔着，一边回想着过去，她知道自己曾经，是这山里顶厉害的鸟，是曾经阿娘阿爹向大家炫耀的骄傲，是许多年许多年不曾有过的能修成神仙的鸟。
她不是谁的坐骑，不是谁座下的童子，她就是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记得了，不记得……又是因为多重的罪责？但却又还能活着？
城姬一边尽力加快自己的速度，却无时无刻不能感知到自己这满身被封堵着的，像有千只万只手在她体内，死命掐着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经脉一般，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
而且，再快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只有白白可以运功帮梧桐调养，她如今连做只鸟，都勉强。不会飞的鸟，没有毛的鸟，就如同是断手断脚，一身赤裸的人。
整个鸟山的正中心，是一汪湛蓝的湖泊。
山丛中所有的溪涧小流，混乱地绕过无数山石树根土地都流向它。集了这山丛里千万年来的日月精华，这座湖池无比丰沛，四周环绕的树群高大壮实，几乎棵棵都需三人合抱，如此绕在它四周却显得臣服，精而磅礴。
这是鸟湖，是鸟山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也是山中众妖聚集得最多的地方，炼功的，恋爱的，聊八卦的，没有哪一刻能是真正安静着的。
鸟儿多群居，鸟妖也不例外。
因着这的地灵，不少精怪也一起居住，不少妖都修出了人形，尤其以鸟儿的或秀美或修长，不少妖都修得十分好看的皮囊。因为这，鸟山也是著名的山外的妖精们求亲的宝地。
这汪湖，自然属是鸟山最嘈杂的地方。
甫一靠近，熟悉的温暖的空气味道就钻入了城姬的向来不敏感的鼻子里。这里总是有着微微的风，无论在任何时刻，像是都能化外界一切狂风暴雨雷山电掣，为最最和睦的微风柔光。
鸟湖是鸟山的骄傲和港湾，也是鸟儿们最喜欢化出原身，张开各自的羽翼挺起胸脯，好好享受一把风的抚摸的地方，顺便也都掀起眼皮子，暗戳戳互相比比谁长得更好看。
鸟嘛，爱美之心，鸟鸟皆有。
“诶呀妈呀总算飞回来了，可给我累坏了！他大伯！又一年不见啦！看这是我整的崽！长得可俊啦！”
本就热闹非凡的地方，从树影上突然冒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众鸟纷纷去看，有着长腿阔翅，修长脖颈的一群鸟儿，忽闪着身子落下来溅起闪着光圈的水珠，挤出湖边一片方圆。
是丹顶鹤一族。它们通体雪白，除了脖，脚，和翅尾在阳光照耀和水珠闪光之间，显出无比油亮的黑色，头顶的那团红色是它们的骄傲。
每年都赶在寒冬前，回到鸟山修养，顺便探探亲是它们生来的爱好，至于亲想不想被探，丹顶鹤们从来不考虑这些。
城姬远远便看到了，下意识去寻找鹤白叔的身影。鹤白叔，城姬心目中白鹤里最俊俏的中年鸟大叔，也是全山头最不愿意那群丹顶鹤隔三差五就回来的鸟，没有之一。说起来，也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呢。
一个颇为熟悉的浑厚声音道：“看你搅得这口水扒拉的全飞毛上，不讲究！刚刚那是什么口音啊你红脑袋？”
为首的一只丹顶鹤已经化出了人形，一边顺自己头上的一缕红发，一边挤出满脸的褶子：“这是咱候鸟的语言天赋！你懂个毛。”
闻言，丹顶鹤们踱着无比优雅的步伐踏水，更自信了，三不五时地仰脖，施施然地散发着我骄傲的气息。它们长得好看，能说好几种话，叫唤一声饿了就会被当作福祉，在凡人那，还将它们作神鸟画哩！
周围的鸟们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令得众鹤们将身姿调整得更挺拔了些。
一只小脑袋丹顶鹤，跟着化出有着肉团脸蛋的墨画肚兜小童子：“阿爹！饿了！阿爹！”
“好好好，走，爹带你上鹤白伯伯家蹭饭去～”
鹤白想到他每年新带回来的儿子都无比能吃，遂崩溃：“你们不要过来啊！！！！”
抱起小儿子的丹顶鹤鼎洪靠近了自己相爱相杀的老友，压低了声音，带着一时难以掩饰的口音轻声说：“城姬在那边，没看到？憋叭叭，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
“你儿子头好大，挡住了，我看不到。”
“滚滚滚！”
远处的城姬望了望这边的一片热闹，总是爱凑上去的人多年未回来，倒是怯了很多。远远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具是长辈，还，还没做好社交的准备，下次下次。
一扭身，白色的衣裙又没入树影斑驳之间，绕去那一头阿燕姨的住处。
“希望她还没搬家啊……”
嘟囔着终于到了燕子们的窝里，城姬一边揉捏着觉得不甚畅快的手指手腕手肘，仰起脸看着巨大的石窟顶上分布着的十几个鸟窝，没有冒出来一个鸟头：“哪个是阿燕姨啊。T-T”
一个小草窝里，闻声冒出来一个好奇的小黑脑袋，脑袋一歪，瞬得飞下来，一落地就变成了一个扎着童子髻的小男孩。
“姐姐好，姐姐好面生，你是在找我阿娘吗？”
城姬蹲下身，头发落在了地上，周身光芒暗暗一变微不可见，她虚虚抱着自己的膝盖冲着他笑：“你好呀，我想找阿燕姨要点玉露。你是她的孩子呀？”
“……”小男孩涨红了脸，赤裸的小脚跟往后稍微点了点，“对，对我，我阿娘去摘浆果子了最近果子，好吃。”
城姬蹙起了眉毛：“啊，那玉露是不是很难有了？”
城姬已经开始默默思考去谁家那讨要一点，可是这刚刚回山里，还是这么一副模样，真的有些难以开口。可是梧桐那边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搞到玉露才行……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裙摆。
小男孩几乎快把脖子埋没了，自以为在偷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无比美丽的姐姐，蹲在一片昏黄的落叶里，他觉得自己理解了人类小孩，在学堂里的一句什么香雾什么清辉玉臂寒。
他咬了咬唇，又看了眼她突出的莹白的指节，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很着急吗？今天应该没有了，但是，咱们山的西边，山外那边的阴坡，还可以采到玉露的，阿娘每次都能在那采到不少，有点远，没什么鸟去……”
城姬眼睛亮起来：“谢谢你！我这就去试试！”她笑弯了一双眼睛，猛的伸手一揉他的肉肉的脸蛋，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请你告诉阿燕姨我下次再来拜访她！”
小公燕子呆在原地捂着自己的小脸蛋，半晌才轻声呜呜：“……那请你不要告诉我阿娘我告诉了你这个T-T”突然，他一个猛抬头，“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鸟！”
一直在山里用人腿跑来跑去，城姬越发觉得自己身体堵得慌，那种被人在身体里绑架的感觉，着实让鸟一点都不畅快。
风景也在这时候变得无趣又无味起来，满身都落了不少的枯叶，一边跑一边掉，又不断沾上了新的，那双的眼被皱起的眉宇带得开始不耐，暗自嘟囔着这养大她的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大了。
已是黄昏，从鸟山的一端到另一端，越过眼前这个小山峦，就是山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