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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水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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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巾的惯用的小型贵宾室里,赵永刚打着电话,小巾则操纵着人物站在游戏中的传送阵内,无聊地跳着原地舞。
“嗯,对,昨天说好的。”
白光闪过,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性人物出现在小巾面前,走上前来,向小巾发出了交易申请。
小巾惊讶地看看人物。和赵永刚通话的是个男玩家,他修为在那儿,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所以确信无比。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妖呐~!
“没错,就是这个。剩下的事,老规矩。当然。好、好。再见。”
赵永刚挂下电话,又拨了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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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同一座城市的网络玩家交易虚拟物品,大多见面操作,一手钱一手货。只是赵永刚琢磨着,以小巾的性子,肯定不愿和十几个卖家打交道,更别提那些卖家里没准有几个穿得不怎么干净的。所以,他预先垫了点定金,弄了这么一出集中交易。这般,他自然担了不小的风险。只是这人情,赵永刚并不打算教小巾知道。
赵永刚图的,是小巾的好感。
流水般十几个卖家交易完毕,小巾写下一串数字,合着一张卡递给过去:“赵哥,那十几个卖家账户都不一样吧?我就不下楼去啦。”
赵永刚微微一笑,接过东西瞟了一眼纸条,掏出打火机点燃烧完,冲小巾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他关上门,下楼去前台转账,觉得有点儿控制不好自己的心跳。
小巾固然不在乎这张卡,但既然不介意表现出这般的亲近,那邢锐的事,赵永刚就有五分把握了。这回,做完交易,他就要把邢锐的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说。成便是成,邢锐下半辈子至少衣食无忧。不成,那也是没法子,只好另想办法。毕竟小巾并不欠他们什么。
赵永刚其实本想等熟识些再开口,但是小巾上次突如其来换了新游戏的事,促使他决定现在就提。因为,小巾这样的玩家,永远不可能有求得到赵永刚的时候。而没准哪一天,小巾玩倦了,便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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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刚回来时,小巾已经把新装备穿戴整齐,耍过了新武器,正在用新的配方炼制新的药剂。
赵永刚把卡递给小巾,又放下两瓶小巾常喝的两瓶饮料,眼见小巾的人物炼成了一炉新药,开口道:“肖巾,你照顾赵哥这么大一笔单子,赵哥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哎?”小巾讶异地抬头瞧瞧赵永刚,不解道,“赵哥,有什么事吗?”
赵永刚有点儿讷讷。他并非十分擅长言辞,在外头混,靠的是讲义气、三教九流都有熟面孔。小巾这语气,听起来不太热诚。可是他与小巾交浅言深在先,碰软钉子也是活该。当下有些无从着手之感。
小巾微微一笑,松开鼠标,转过椅子来,开了那两瓶饮料,一瓶放到贵宾室沙发旁的小几上,一伸手邀请道:“赵哥,你先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什么事怎么办我不知道,这房间隔音不错,说说总是可以的。讲出来大家看看,没准就有主意呢。”
赵永刚应了一声,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把邢锐的事,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从头开始说起。
——妈的,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架子不小,礼数周到,偏偏一大堆好听的话,就是没有一句给说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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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赵永刚搓着自己一双粗糙的手,惴惴不安地等小巾开口。
小巾转过身去,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开始炼药:“赵哥,如果只是一份稳当点的工作,养家糊口,那没什么问题。可是听你说的,邢锐也是条硬汉子……”
赵永刚听得前面的“如果只是”,心里一紧,听得后面,又生出不少希望,连忙接口道:“有稳当点的工作,那是很好的了。而且,肖巾,赵哥和你说实在的,只要是堂堂正正赚的钱,就是扫大街看公厕,也是好的。问题是,这些活,像咱们这样的,没有门路,也是挤不进去啊!”
屏幕上的人物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躺到了地上。小巾低低嘟囔道:“正倒是正当的,就是……”后面却没了声音。
赵永刚侧身张望了一下,见小巾冲屏幕上的人物嘟着嘴,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他不好细问,当下试探道:“要不,今晚和赵哥吃顿饭,顺便看看邢锐?”
小巾点点头,屏幕上的人物又开始炼药。
赵永刚心里大喜。小巾既然肯让他请这一顿,这事,其实便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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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巾常去的食楼里,包厢内。
四菜一汤,都是地道的中餐。汤是咸菜大黄鱼汤,野生大黄鱼。菜是松子里脊,野猪里脊。山菌炒鳝丝,野生山菌,野生大鳝鱼。小青菜,还有一道,赵永刚却叫不名堂来。他只知道是全素的,而且里头有冬笋。
——这大好春天的,怎么会有新鲜的冬笋?
……妈的,他怎么知道。他只知道,因为是好东西,又进了这北京城,再经老师傅的手艺,这五个菜的价格,和他的月薪没啥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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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巾吃东西不快也不慢,优雅放松,悄无声息,十分享受。赵永刚则心事未定,又心疼这桌子菜的价钱,自然没啥胃口,只是作陪。
主菜只剩了汤底,干干净净的鱼骨上,鱼头完整,鱼腹一筷未动,鱼脊和尾巴上的好肉一块儿不剩。两道素菜余下一小半,里脊和鳝丝却只是动了一角。
赵永刚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巾是雷打不动的两菜一汤了。
——小家伙的确很能吃啊!
小巾吃饱喝足,看看手机:“邢锐还没到吗?”
赵永刚闻言心道:当然要先让你吃舒服了,才好谈正事。嘴上却说:“可能路上堵车了吧。”一边掏出手机来,拨了邢锐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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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俱乐部,赵永刚小小的休息室里。
邢锐用一杯水打发掉一包饼干,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苦笑了一下。
赵哥这么替他操心,他自然是承情的,可惜劝也劝不住,而且,只怕到头来……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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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邢锐敲响了包厢的门。
小巾刚刚兴致勃勃地对付完饭后甜点,听到敲门声,顿时一僵,做贼心虚地往椅子背靠了靠。
进来的男子二十五六,一米八十多,背脊挺拔,步伐稳健,只是面上缺了几分血色,
小巾又往后缩了缩。
——小巾不是故意害他的……真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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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刚叫服务员上了壶茶,为两边作了介绍,彼此寒暄几句,包厢内静了下来。
小巾清咳一声,主动道:“那个,是这样的……”
赵永刚正愁怎么挑起话头呢,闻言自然侧耳聆听。邢锐则是有些惊讶,事情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小巾瞄一眼邢锐,瞧得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心里发虚,声音更加轻了:“我是最小的。我用的钱,都是上头的哥哥姐姐给的。只是哥哥姐姐都不在这儿。而且,说句实在话,他们那里要的人,邢锐恐怕不合适。而我刚来北京不久,所以我这儿,那个事,有是有,但是……”
赵永刚心中十分奇怪。邢锐也是不解。
小巾的脸都红了,低头盯着自己膝盖:“我不会扫地……不会洗衣服……”扫是扫帚扫,洗是水洗,用咒法当然不算,“不会做饭……”事实上,小巾能辟谷之前没有吃过五谷。虽然下过几次山,但至今分不清大米和小麦。
——呜呜呜,师父啊,呜呜呜,小巾好几百岁了,为什么要跟别人说这种羞人的事啊……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赵永刚和邢锐对望一眼,都放下心来。听这个意思,是让邢锐当保姆。保姆也是正当行业。而且,起码比看门、扫大街和管公厕来得好,至少不用半夜里起来巡逻、不用冬天一大早扫雪,也不用整日里守着一个臭烘烘的地方。何况,照顾一个四肢健全的小巾,不过日常采买和打扫,邢锐虽然只有右手,也能胜任。
只是,现代的年轻人不会家务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小巾会惭愧成这个样子?
赵永刚忍住笑意,郑重了神色,对小巾道:“这个挺好啊。
小巾闷闷地应了一声:“噢。”挺好,好个头。得先和邢锐混熟了,找个理由搬去没有人认识邢锐的地方,把手替他接上,同时还得想办法让他相信这是现代医学的发达所致,然后去找情劫之人……
——小巾什么时候才能回山里啊?!
邢锐无法想象什么都不会的小巾如何在一大套房子里存活这几周,更奇怪以这样的条件为何没有人应承,不由开口问:“你本来没有雇么?”
小巾脑袋一下子埋到了胸口:“钟点工、外面吃。”钟点工他好奇叫过一次,所以也算不得他撒谎。
赵永刚偷偷撞了邢锐一肘子。
——妈的,哪有这么问老板话的。
邢锐不好意思地冲赵永刚笑了笑。他其实还担心另一种情况,看小巾这么内向的模样,若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拒绝赵哥,那头辞了原先的,这边雇了他,他又怎么能心里安生。
小巾顿了顿,又补充道:“因为是套房,女佣不方便。男佣不好找。而且外面的人,不太信得过,我又经常出去玩,还不如……”
他其实很想带两只花精下山来的。
赵永刚心下吁出一口气。大户人家就是讲究,规矩真多。不过亏了这规矩多,自家兄弟才能有这个去处。
小巾继续道:“一个月五千。包吃,住我那里的空房。别的没什么,电器比较多,操作……别问我。”如果不是请过一次钟点工,小巾家里的电器,除了电灯与电脑,恐怕都还没有用过呢!
邢锐当即道:“家务和电器,都没问题。只是……”他瞧瞧桌上的四菜一汤,暗自叹了口气:“我只会做一些家常的菜。”
小巾指指桌上,一脸无辜:“我吃的很简单啊。”又瞧瞧赵永刚:“今天不是我点的。”所以吃不完不是我的错,是赵永刚的。再看看邢锐:“其实,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你呆在我附近,也好做些接肢的准备,凡人就是麻烦。
“吃饭的事,我有整整一本外卖电话。”
赵永刚心下翻个白眼: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邢锐自小孤儿寡母,家务熟谙,做的菜在兄弟几个里是最好的,可这贵公子吃得惯么?
——得儿,管他呢。反正,就像人家自己说的,人家一向叫外卖啊!
邢锐看看赵永刚,还有点儿不相信就这么说定了。
赵永刚自己也不太相信。不过,事情就是这么搞定了啊。
小巾站起来,满脸通红还没有褪干净:“那,去我那里拿钥匙吧。”
邢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今晚就……”
赵永刚暗暗推了他一下。这个时候,又何必争论这些细枝末节。
小巾看看邢锐,有点儿恢复了过来,解释道:“我身上只带了一把钥匙。你拿了钥匙,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三天里过来就行。”想了想,又道:“如果需要合同,那就到时候签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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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刚送走两人,一个人喝了半壶茶,又抽了一根烟,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嘿嘿傻笑几声,咧开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才唤来服务员。
他一边潇洒地埋单,一边斩钉截铁地道:“打包!”
五分钟后,赵永刚疾步出了食楼。一离开被霓虹灯映照得五光十色的街面,他就迫不及待地一扯领带,松开了衬衫纽扣。
而后掏出手机。
“喂,老婆,晚饭吃了没?”
……
“唉,我说了不要等我的嘛。还没吃,那就不用做了,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
“贵什么贵,咱偶尔也改善一下伙食。买都买了,就这样。”
……
这座城市繁华迷离的夜刚开始,然而这繁华却与赵永刚或邢锐无关。
邢锐此刻正挤在回程的公交车上,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有点儿恍恍惚惚,心中滋味难明。好在口袋里的钥匙是真的,他的左腕触及那小小的一块金属,竟从金属的凉意里,觉到了一点踏实和温暖。
赵永刚则急切地大步朝家的方向赶去。他恶狠狠的嘟囔飘落在了黑漆漆的街道上,吓坏了一只偶然路过的流浪狗。
——“奶奶的熊,老子拎着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