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织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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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水......
周伊被冒烟的嗓子眼儿闹醒，稍稍一动弹，便发现自己正枕着初吾的胳膊，身上除了条浴巾什么都没穿。
烧糊涂了，有点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看样子，是麻烦了初吾。
几点了，几点，是不是该起床准备上班了？
周伊试图撑坐起来，不成想弄出动静扰醒了初吾。
“嗯，伊伊......”刚听到枕边人哼了声，周伊额前便被覆上了只温热手掌，“好像不烧了。”
周伊别过脸去，黑暗里看不清初吾的脸，但他就在咫尺，呼吸之间。
“要喝水吗？”
说着便摸索着抽回胳膊，“嘶嘶”地倒吸冷气。
估计是被压麻了。周伊心虚地把自己往被子里面缩，让初吾顺利收回胳膊。
“喝一点。”周伊哑声答道，下意识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毕竟还算是半/裸，他要点儿脸，不敢乱来。
床头灯被轻轻按开，窸窸窣窣后，传来汩汩地倒水声；适应了周边光感的变化，周伊睁开眼，初吾放下保温的水壶，“要扶你一把么？”
“谢谢，我自己可以。”抓好被子，周伊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察觉到初吾目光的那一瞬抬眼过去。
初吾表情有些受伤，双手将周伊的水杯递过去，“干嘛这么客气？”
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周伊单手接过，“没跟你客气。”
指尖还是碰到了，肌肤跟过电一般酥麻。
周伊喂给自己一点水，嗓子缓了过来，连带着不适的情绪一同咽下。
“几点了啊，阿吾？”他问。
“嗯......”初吾侧身点开平板，“五点半都没到，你再睡会儿，今天请假别去学校了。”
“没事儿，我也不至于那么脆。”周伊把杯子里的温水喝完，单手递还水杯，另一只仍然紧抓着被子，“能帮我拿身衣服么？”
初吾应了声，很快别过脸起身，开了衣柜。
“你换着吧，我出去，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很贴心地反手带上门，没带毯子出去，估计是要在沙发上枯坐一早上。
周伊抱着衣服思忖了会儿，而后撑着发软的身子几下套好，掀开被子下了床。
客厅没开灯，窗户外边透进来的熹微天光，浅浅地勾勒出初吾单薄而疲惫的轮廓。
他就蜷缩在沙发一角，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周伊出门的动静后立马坐直身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伊抱着毛毯坐到他旁边，隔了一臂的距离，将毛毯匀给他一半搭腿上。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初吾咽咽唾沫，哪怕光线不好，周伊仍是能半猜半瞧出他的小动作。
是有些慌张呢，周伊摇头笑笑，缓声道：
“不是你想的那事儿，那事儿我会找个更合适的时间地点跟你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怕我自己兜不住，我需要你的帮忙，阿吾。”
“什......什么？”初吾听完周伊波澜不惊地简单讲述后，脑子瞬间闪过一道紫白闪电，炸得耳边轰鸣作响，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周伊整个搂进怀里。
骨头都硌得发疼。
“阿吾，你冷静点。”周伊轻声叹息。
撞到心口的跳动让初吾稍稍回过神来，苦笑自嘲：“是我乌鸦嘴了。”
“不，是感谢你提前帮我演练。”周伊一字一句，“何况我已经收集到一部分证据，跟你说是想把那证据在你手机上存一份。”
“嗯，应该的，有备无患。”初吾揉着周伊后背，感受到他身子蓦然放松下来的颤抖，“辛苦了啊，伊伊。”
好一会儿，初吾听到了怀中人压抑的抽泣声，先还刻意咬牙忍耐，但随着他一下一下地拍背，不自觉中压抑变为了恣意，抽泣变为了嚎啕。
说实话，前两天初吾还担心周伊因为父母亲的事情憋坏情绪，却不想事情接二连三赶趟儿地来，倒是能让他痛痛快快地嚎啕一场。
先把压力释放了，咱再说其他。
初吾心想着是要道一句，我会和你在一起。
但此句涵义颇丰，而且周伊决心要跟他坦荡直白了，他不应该说这些不三不四来误导人家。
只是出于本心的，他不愿意和周伊分别开。
“接下来工作还是照往常进行，可以去学校官网以及跟同事前辈打听那人的身份背景，查一查近年来有没有学生忽然退学或者转学的，能找到档案那再好不过；怕就是怕学校不给你这机会。这时候就要发动群众的力量，跟你同事什么的多走动，平时他们聊八卦你也去掺和，保不齐能听到些什么东西，而且万一能找着志同道合的战友呢。”
“然后再问自己班上的学生有没有和那人所带班级认识的，不要太刻意地去问或去找那些小孩子，找机会进入学生们的圈子以便打听更多内情。但问题在于，你现在的身份是老师，想要真正融入学生圈子，还是比较困难。另外去找一下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吧，看有没有学生就类似问题去找心理医生倾诉开解。不过我估计找校内心理医生的可能性比较小，要那孩子的家庭支撑不起TA去校外做专门的心理咨询，也许会有一两个去找校内的老师吧。”
“现在我们拥有的底牌是，根本不需要怕那家伙在工作上找你麻烦，反正干不下去了咱直接辞职，不受他拿捏。劣势也有，在于怕对那些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主要还是得保全受害者的隐私。”
“总结一句话，胆大心细，放手去做；再怎么说也有法律作为最后的武器。”
大清早的，逻辑思维还没完全睡醒，只能想起一些说一些；周伊倒听得认真，还专门拿来手机记着备忘录。
初吾伸手摸了把他睡乱了的头发，心里是有点发疼。
初吾坚持要开车送周伊去学校。
“二三十分钟的步程你至于吗？”周伊扣上最后一粒盘扣，是按照初吾的要求，多添了件长袖。
“至于，反正开车就几分钟。”初吾上下打量了番他穿着，终是没怎么忍住，伸手扒拉两下，“还挺合适的。”
“还是少爷你衣品不错。”周伊笑笑，“就是我穿着有点像道士下山。”
“什么道士，你该是上仙好吧？”初吾反驳他，“要不是其他长袖太厚实，天儿又不算冷，我怕给你再捂热感冒了，这身挡风还透气，正合适不过。”
“我有时候觉得你都不太像个少爷。”周伊由衷道。
“少爷也需要吃喝拉撒睡，有什么像不像的。”初吾再次上手扒拉了他两下，是非要把袖口的云纹捋平不可，“这身我想想啊，好像是大二那会儿买的，为陪初董事长上山和他老朋友们聚会嘛。他那人穷讲究，非得大家统一穿道袍，我这改良款式还算平时能穿出去的，他们有的连拂尘都备好了，就在那儿养生打坐一天一夜。”
“你那一阵是真的忙，除了必要的课程和考试回学校来，其他时候都找不见人。”周伊不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没办法，那时候我还笃信越努力越幸运，想着能凭自己本事叫他们看得起。”初吾就势捏了捏周伊手掌，“还是现在好，不折腾了。”
“这也是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一直坚持画画的原因。我想......向我家族证明，哪怕我是Beta，哪怕我是私生子，我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可那时候眼界还是窄了点儿，非得在家族企业内死磕，最后收场弄得很狼狈。”
“嗯，怎么？”
忽然的话锋一转，让周伊习惯性的发怔立刻回神。
“都过去了。”周伊说。
“嗯。”初吾松开他，“伊伊，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吧，怎么舒服怎么来，别为着我畏畏缩缩、客客气气的。”
“我就，不太想看你跟我客气。”
周伊眨了眨眼，因为方才哭过这会儿还有点肿，希望到学校了别被人看出来。
“没跟你客气。”他还是这么说。
莫名就生起这样的预感，初吾会为这个“不太想”而委屈自己接受他的表白。
周伊知道，初吾是在乎他的，哪怕这个在乎和爱情无关；但若初吾不那么在乎他，他也决计不会让自己对初吾生出别样的好感。
说到底，贪心的是他；在初吾正式回复了他那个锲而不舍的疑问后，更是进一步的妄想到，自己在初吾心中是否也是不同的。
但奈何他快满二十二岁，一直都没真正谈过一段恋爱，哪里去知道这到底能不能算是独一无二。
“有什么不舒服一定给我打电话。”
“真的真的没事儿啦，初总，请您也一定放心。”
似乎又回到了可以随意插科打诨的友好关系，周伊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赶忙稳住心神去抽查早自习的背诵情况。
这一周这课程主题是“摄影”，但背诵内容是“情诗”。
昨天早上试验了一下，路过的老班听到孩子们的朗诵内容差点儿背过气去。
“没关系的，风老师，我看了他们搜集的背诵内容，没有一个字写到情啊爱啊。”
风晚亭，一位优秀的一线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用一种“你别以为我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眼光死盯着他，但到底只是拂袖而去，也没怎么管他安排的教学内容。
一个多月的相处也让周伊暂且摸清楚了这喜欢碎碎念的老教师的秉性，大抵就是碎刀片嘴软豆腐心。
对哦，风老师在这学校待了快十五年，也算是在同事中说话很有分量的一位老前辈了。
打听情报这事儿要不就先从他老人家开始？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校口碑一直蛮不错的风老师，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仍然没有评上什么职称。
还在准备考编的周伊不敢对编内评议有何看法，只得先将疑惑压下。
另外严律己同学已经在他这里背诵五首诗歌了，完全超过周伊安排的三首目标。
“你有这精力，把课本上的古诗词再背一背吧。”周伊温和而委婉地向小同学提建议。
“周老师，您作为一个秉承素质语文教育的老师，怎么能像其他老师那样照本宣科呢？”反倒还被这死孩子强词夺理。
周伊叹口气，“我从没说过我是素质教育。”
他只是觉得这样教能让他们对学科更感兴趣一些，可不敢完全抛弃课本，每周的趣味课程搞完了，他也还是会举行课文的精读与赏析课程。
“好好好，我这就回位子背古诗，您要不歇一个早自习吧？我和小组长们一块负责抽背算了。”严律己推了推圆框眼镜，巴掌脸上显现出“我就是那么善解人意”的自豪神情。
周伊一口答应：“好啊，就等你这句话呢。”
“欸，您就不推辞一下的吗？”
没办法，身体扛不住。周伊向学生露出个无辜笑容，等到孩子们自行组织背书朗诵后，踱步回办公室。
开始对那位名叫“李恩庆”的优秀教师进行初步了解。
成就奖项好长一串，看得周伊本就犯晕乎的脑袋更加迷糊；学校官网上当然只能查到这些啦，有用的信息大概是他历年来所教授的班级名单，以及他是个信息素评定等级为S的Alpha（现代社会是要求公布第二性别的，避免O装B装A，A装B装O发生无法挽回的惨剧，不过周伊没想到竟然连信息素等级都能查到，这也不排除该老师有炫耀的嫌疑吧）。
这学期李恩庆带的是初三一班，而在初三大分班之前，他带的是他们年级的四班。
“我哥之前就在李恩庆，李老师班上。每次我妈妈她们去不成家长会，那位李老师都会把家长会的要点很详细地发给她们一份。就对那位老师，我妈妈们的评价还是挺高。”
“可是我哥吧，谁知道他林习远是怎么想的？一提那老师他就情绪不对，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他自从胳膊受伤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以为他是在怪住院缝针的时候，妈妈们没空过来照顾他。但他说到底没我那么小心眼儿，应该不会计较这些才是。”
“反正我是猜不到其中隐情。”
周伊就说，他怎么会在开大会时对李恩庆这名字很耳熟，原来是跟律己聊家庭情况的时候谈起过。
结合昨天无意间撞见的情形，习远所谓的性格大变估计与李恩庆私下的行为脱不了关系。
再加之习远的第二性别好像是......Omega。
一有此类事情发生，最受其害的便是Omega们；而因为有信息素的牵制作用，犯案者多半也是Alpha。
哪怕现代社会出台诸多法律措施来保护在这方面处于先天劣势的Omega，但仍然无法消除A与O最原始且最野蛮的牵绊。现代医疗倒是在研究如何减小O发/情期和A易/感期的影响，不过遭到了一部分AO的反对，认为这是在剥夺他们的性别权力，将他们强行改造成Beta。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还需很多方面一起努力。
而目前周伊要做的，是和林习远打好关系。
本来还担心着找不到那老师原班级的学生......现在想来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然怎会那么凑巧。
看来这事儿确实得他管到底了。
“喔，想不到周老师你竟然对李恩庆感兴趣。”身后传来风老师若有所思的碎碎念。
周伊猛地回过头，而后被风老师突然递上前的保温盒撞到了额头。
“嗯，我是昨天听了李老师在大会上的发言很有感触，所以想找个机会去向他讨教一些教学技巧。”周伊不敢摸头，只得悻悻地跟风老师睁着眼睛说瞎话。
跟初吾一块混久了，这项技能可谓是信手拈来。
而风老师只是将盒子往他桌上一放，脸色沉沉。
“这是刚在校门口，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摔下这么一句话，风老师便背着手走到他那靠窗的办公桌前，不再理会周伊。
周伊这才被手机的震动缓回神来，初吾发的消息，说去早餐店买了豆腐脑，想着昨天带给周伊的什么南瓜布丁没吃，就拿这豆腐脑做补偿。
“你们学校的保安死活不让我进，亏得一好心的老师听我是来找你的，就帮我把豆腐脑带给你。”
“趁热吃，凉了就没那味儿了。”
真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周伊早上吃了点儿面包片，所以其实还不怎么饿，再加之发烧还带来了些许食欲不振。
但吃还是得吃，不能浪费食物。
将保温盒子打开，里面便是温温润润的一汪白豆花，缀上一簇红豆，显得甜美而诱人。
周伊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把照片发给初吾。
“收到了，看起来还不错。”
而对面给他发来一串嗯嗯嗯，说：“那你吃着，我去工作啦。”
好一会儿又发来一句：“中午也给我发下照片吧，我得监督你合理饮食。”
唉呀。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织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