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山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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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简绫。
“就几个月没见吧，也不算很久。”初吾摘下罚单，强行牵扯出点儿笑容，“前两天不还在群里抢红包吗？”
“嘿，我就不该对你们这些男人抱有希望，一个二个都没良心。”简绫正了正帽子，故作抱怨道，“也就伊伊心里有我，说过生日那天和我一块去逛街（gai）。”
初吾一下便将罚单抓皱，嘴角笑容僵硬道：“他跟你逛什么街？过生日我都订好餐厅了。”
“订好了咱就一起去呗，您这大老板也不差我一口饭。”简绫神经大条，倒也没觉察他脸色的不对劲，“记得交罚金啊，大老板，然后赶紧收拾收拾挪车走人。”
初吾自知理亏，忍下心里头那点儿不自在，颔首认怂道：“好好好，没想到今儿这么寸，遇上大小姐您来执法。”
“遇上我纯属你运气好，要换我同事来，直接把你这大奔拖走！”简绫毫不客气地回怼他，“不过说起来，吾哥你和伊伊的关系是真好啊，毕业了都还老在一块聚。”
不光一块聚，还一块住呢。初吾这才想起来，他和周伊好像还没跟这姑奶奶说明关系......但眼下也不是什么表明关系的好时机，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说。
另外姑奶奶她亲哥是简法，估计改明儿法哥就给她说秃噜嘴了，也省得初吾再费口舌。
这会儿先点头敷衍过去，给姑奶奶发了个小红包：“这天儿热，送你杯秋天的奶茶。”
“谢谢大老板，大老板吉祥安康~”嘿，这会儿语气都变了，是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初吾扫了罚单上皱巴巴的二维码，给钱，自觉道：“那我现在就把车开走，你也去忙你的吧。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唉，吾哥你这人，正经起来老那么客气。”简绫冲他摆摆手，“有时间再聚，我到时候撺掇我哥攒局，拉上伊伊和珈哥，咱一块喝两盅。”
“你也别老使唤你哥。”初吾说。
“主要得他买单付钱，我个每月基础工资不到五千的基层交警，可请不起你们这四壮士一顿胡吃海塞。”简绫理所应当说。
“好啦，回见。”
“回见，走好了您嘞。”
练习，练习一下。
虽然从大三开始，他就已经为此练习了无数遍，但就是没有一遍敢正式说出口。
说出口就相当于友尽，周伊也不明白为啥自己表个白还得承担不能再见到初吾的风险。
现在好了，是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已经没脸见人。
大中午的校园空空荡荡，周伊揣着手机鬼鬼祟祟地从办公室里溜出来，寻找一个能顺利演练的环境。
不是说办公室里不好，而是一台台电脑一叠叠作业无声凝望他，让他觉得在这个神圣的教学区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是一种会遭到强烈谴责的渎职行为。
嗯，教学楼走廊？日光太强，风太大；楼梯间，有回音。
周伊兜兜转转，可算是锁定了一处好地方，即通往阶梯音乐教室后门的那段台阶。
有的坐，还僻静；周伊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算录几段练习的音频，英短的挂饰摇晃，令他不自觉愣了愣神。
走廊外边有风经过，呼呼啦啦掠去初秋的暑气；音乐教室在四楼，所以从这里往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明晃晃油亮亮的树梢。
周伊在午后的凉风里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低头看看手机，录音功能已开。
而那本应该空旷静谧的音乐教室里，传出来肉/体的碰撞和摩擦声。
年长低沉的男声沙哑以做威胁，似笑非笑道：“小sao货，还敢不敢用信息素勾引别人了？”
“不敢了，老师，不敢了......”应和他的，是哀哀如小兽般的少年声，“给我，您给我......”
周伊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音频的波纹在手机屏幕上面跳动；他用右手紧攥握着手机的左手腕子，生怕因为发颤而摔落惊到里面的人。
“伊伊，还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回答我一次。别觉得我是在故意刁难你，这个问题远比刚刚向你提出的问题重要且严肃百倍。”
“即是你身为一位普通且没有人脉的新老师，偶然一天忽然发现你们学校一位颇有声誉和资历的老教师做出了很不道德事情。嗯，挑明来说是违背师德，侵害学生。这时候的你该怎么做？”
“冲进去制止？你救得了那学生一次能救得了TA一辈子？”
“报警？拿什么报警？你没有证据，而且那学生也未必能听你的话去做人证。”
“而且你这么做的前提是，自己得砸了自己的饭碗；那老教师肯定会报复你，且手段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
“那怎么做才算是正确有效且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首先，你就得忍住，忍辱负重，收集有效的证据，例如视频音频。其次，去做学生工作，让TA对你放下心防，愿意出面替自己讨回公道。最后告知学生家长，与家长一起带着孩子去警察局报案。”
“整个事件下来，我不希望你单打独斗，最后把你自己搭进去。”
初吾说的没错，他得冷静下来，得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贸然进门去，不仅打草惊蛇，而且还没有关键证据。
他搞不清楚那少年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但不管是哪一点，那有着低沉声音的年长男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周伊听得出来那人的声音，好巧不巧，今天早晨的学校大会，那人作为优秀教师上台讲话。
真是......问题的预设条件全中，但他此时面对的不单是教师面试的结构性考题。
是稍有不慎，就可能毁了里面那孩子一生以及自己职业生涯的艰巨挑战。
但他在这虚掩的门外，只需要抬腿一踢便能闯进去，将那道貌岸然的禽兽打翻在地，疾呼着让那可怜的孩子逃跑。
忽然，跟嘲讽周伊此刻的犹豫似的，门内响起了嘈嘈如疾雨的钢琴声，那学生的抽泣与哭号被藏在了这一曲荒唐的乐章中。
周伊只感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不想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音频不音频，他现在就能直接冲进去，打得那禽兽满地找牙，不死也得脱层皮！
“伊伊，别冲动，想想后果，想想法哥刚刚给你背的那些法条。”
“我们只是忍耐，而不是怯懦，是要在法律允许的前提下伸张正义。”
“这也是我为什么跟你说，此题的重要且严肃。”
想一想初吾的话，周伊死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空白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音频到手，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那当事人发现。
钢琴声尖利而杂乱，外边徐徐的风声都无法将那罪/恶如暑气般带走。
周伊在这些噪音的掩护下，屏息拐到了楼梯口。
上楼，他知道五楼有处平台的位置，能正好看到四楼音乐教室走廊的景象。
这一个多月的中午，啥正事儿都没干，只顾着在学校里寻找好的拍摄位置，不知不觉中就驾轻就熟。
毕竟下午要上课，那两人不可能一直待在音乐教室里，总是要出门的。
周伊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弄到走廊与教室的监控，而且看那老师还能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就说明或许根本没有监控可以查到。
得自己拍，哪怕走廊上没那么直观，但总比没有证据要好。
大抵蹲守了二十多分钟，周伊感到自己背后的衣料都被冷汗浸湿了，风一过，更是抖得牙齿发颤。
当事人出来了。
周伊半跪在矮墙边藏身，透过栏杆清楚地看见了男性Alpha挺拔的腰身，晨会上穿着的那身正装一丝不苟。而在他身后两步，比他矮一个头的纤细少年亦步亦趋地跟随，身体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屏息，抬手，录像。
哪怕身体不适到几乎要干呕出来，周伊还是庆幸着自己手稳，没有因此坏事。
待到那二人走远，周伊放下手机点击了保存，而后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如濒死的鱼般呼吸着干燥的空气。
而那瓷质的英短挂件静静躺在他手心，似乎默默地给他以慰藉。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初吾？
初吾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处理完工作的他只想马不停蹄赶回住处，推开门就能看见周伊。
虽然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但他想着能看见周伊总比音讯全无得好。
奈何天不随人愿，跟他商定完周边制作事宜的厂长高兴得一拍桌子，说晚上请他吃饭。
他再三推脱不掉，只得硬着头皮跟去，因着要自己开车回家，才硬生生躲过一场觥筹交错。
厂长见此，也没强求，便热情地招呼他吃菜喝汤。
不得不说，厂长是费了番心意，菜式丰富，色香俱全。
可初吾心不在此，口头上草草应付，实际筷子都没动两下。
好容易挨到最后甜品上来，尝了两口觉得不错，便拜托服务员打包了一份完全没有动过的带回去。
伊伊应该会喜欢。
初吾心想着，不由得身子都轻快些许，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自家公寓。
九点过十分，伊伊不会已经休息了吧？他每天起那么早，是得好好休息。
初吾伸了伸脖子，让虹膜锁扫描他右眼瞳孔；开门，鼓起勇气向屋里喊了声：“伊伊。”
没人应答，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初吾只好闭嘴关门，换鞋后径直进了厨房，洗手取碗，将打包回来的甜品倒进去，而后送到微波炉里，加热五分钟。
是南瓜布丁，清甜顺滑，又泛着南瓜特有的清香。
正好秋天夜里凉，吃一点热的可以暖暖肠胃。
初吾在微波炉前踮了踮脚，心下依旧是忐忑的，暗暗想着待会儿借食物和伊伊拉近距离，好歹能说上两句话不是。
就......不想伊伊不理他。
“叮”，五分钟过去；初吾戴上隔热手套将热好的布丁碗取出来，搁上小勺端出放桌上。
大约一两分钟不烫手后，初吾朝浴室那方又喊：“伊伊，洗完出来吃点心。”
没人应，依旧水流哗哗作响。
初吾只好走到门前敲了敲，加大音量喊道：“伊伊？”
“咚咚咚”，手上的劲儿更大了些，他都能感受到门框唰啦摇晃，没理由里面的人会听不见。
“周伊！”没办法，他只好尝试去拧把手，没反锁，水汽迎面扑来。
初吾摘下碍事的眼镜，模模糊糊看见周伊背靠着白瓷砖，皮肤在水汽和灯光下泛着绯红。
“阿吾？”总算是察觉到这边有个人了，周伊唤他，声音轻而沙哑。
发烧了。
初吾麻利地关掉花洒，再将架子上的大浴巾扯下来把人兜头包裹住。
“来，伊伊，咱先去卧室。”
最后拦腰搂住周伊，把他胳膊搭自己肩膀，便往门外走去。
布丁什么的，放一边去；先要做的就是穿好衣服、烘干头发，然后把人往被窝里一塞；再翻翻家里的感冒冲剂，喝一杯睡一觉就好了。
这事儿初吾还是有经验。
结果经验使得他被周伊一膝盖抵上小腹，扑倒在床。
“别闹，伊伊，咱先吹头发、穿衣服......”初吾也不敢多动身上压着他的人，只伸手拍了拍浴巾下发烫的脊背轻声地哄。
而周伊只是按着他肩膀，那目光迷茫又清亮。
“阿吾，我有点害怕。”
蹙眉眼角下垂着，浑身发颤，也许和这高烧脱不了关系。
但初吾知道，伊伊又是遇见麻烦了。
这麻烦是他自己认为无法解决的。
“怕什么，我陪着你呢。”初吾像往常那样平静安慰着，心里却不自在地打起鼓。
他猜测着伊伊这次的麻烦，是因为他。
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运转，预想着待会儿周伊要跟他正式表白的话，他得要怎样才能委婉地拒绝而不使伊伊离开他。
周伊却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我自己解决，不能让你陪。”
闻言，初吾不禁心下一沉，那种慌乱的失重感趁机再次蔓延全身。
“不是，伊伊，我......”
周伊打断他，自顾自说：“就这么决定了，我一定会处理好的。”而后缓缓翻身躺到旁边，凭借本能地扯过被子，蒙头昏睡了过去。
初吾愣了好一会儿，终是重新爬起来，找到吹风筒，在把人脑袋扒拉出来，烘干头发。
本来就在烧着，湿发睡着可不得头疼。
暖风呼呼地将周伊身上白桃沐浴露的味道挥发出来，初吾低了头，嗅到了周伊特有的能让他安心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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