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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人之初,小混蛋 ...

  •   “阿野说的这一人……”魏暮白顿了顿,看向顾乔野的眼神复杂,说:“淮有玉阶……”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淮有玉阶,不可求思,”背后的白衣美人踩着月色,长发如烟般荡在风中,“说的是我母妃,沈玉阶。”他声音很小,轻柔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入夜色。
      两人皆是一愣,顾乔野先拉回了神儿,赶紧说:“尧环,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就是做了个恶梦,醒了。”沈即月浅浅一笑,“所以就偷听了一下你们聊天,也不知魏将军会不会拿我问罪。”
      “弟……”魏暮白把妹字吞了回去,讪笑道:“你们难得来北境,今日一起痛饮如何?”
      沈尧环:“好啊!”
      顾乔野:“不行!”
      “……”魏暮白嘿嘿干笑,提着酒壶的手怔在半空,这两口子怎么这般没默契,还是不如我家如滢好。
      沈即月抬着下巴,挑眉看人,顾乔野一怂,说:“那…那…少喝点……”
      “你们继续聊,”沈即月取下挂在某人手中,还愣在半空中不动的酒壶,悠闲为自己也斟了杯酒。
      小风打了阵旋儿,院里诡异的安静。
      “我是午夜恶灵吗?”沈即月抿着酒,仿佛在品一杯上好的琼花玉露,又抬眸打量两人。
      见着两人同时摇头。
      “鬼魅夜叉?”
      “看来是魑魅魍魉。”沈即月盯着魏暮白悄悄挪开的酒壶,“魏将军这般小气,说好一起痛饮,这才喝了一小口,就抱着酒壶不撒手。”
      魏暮白没敢吱声,顾乔野倒是看出来了,他俩怂成一窝了。
      这天怎么聊下去?
      顾乔野小声说:“尧环,不如我陪你去睡觉。”好像觉得自己那里说得不对,“陪你回屋,院子里凉。”
      沈即月剥着杏子:“快入夏了,屋里热,院里是挺凉。”
      魏暮白拍了拍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说:“要不你们聊会儿,我先回去陪陪如滢。”
      这回换沈即月与顾乔野不吭声儿了,目送魏暮白离开,果然还是两口子,这默契不就来了?
      顾乔野先开口:“尧环,我…我…我并不是想瞒你,我只是怕你,怕你伤心。”
      沈即月垂着眸,唇瞌在杯缘上,映着浅浅阴影,“其实我早就知道。”
      “你……知道!”
      “嗯,在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便猜到不少。”沈即月说:“我还知道,诚庆帝当年纳韩氏入后宫,同年便生下大皇子苍承,当时后位空缺,群臣力荐韩氏掌凤印。诚庆帝喜爱韩氏,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在苍承百日宴上下了封后诏书。”
      顾乔野说:“嗯,这些史官都有记载。”
      “史官只是落笔记了这正统宫史,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沈即月轻轻晃荡着杯中酒水:“诚庆帝时,韩氏尉光在朝中权势通天,也就是韩太后的爷爷韩尉光,他本是武状员出生,在沙场上摸爬打滚半辈子,年近不惑却被诚庆帝召回朝堂,在眼皮子底下做了几十年的文官,诚庆帝忌惮他,唯一的方法便是娶了他唯一的孙女韩纤词,也就是现在的韩太后。”
      顾乔野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笨,思考了半晌,还是问:“这与谢重英之案有何关系?”
      “你以为苍厉为何那般容易与北虞合作?”沈即月眨眨眼,又小心的抿了口酒,看顾乔野没阻止他,继续道:“你可知简东南与她是何关系?还有你正在追查的婆罗门。”
      “我只知简东南不是大商人,至于他与婆罗门或者与韩太后的关系,我至今不得而知,那婆罗门的首领,人称阎王。我派人暗中追查,但送回来的消息都说这阎王来无影去无踪,但与你所说的周甘棠并无相像,如果非要把他与阎王混为一谈的话,只能有一种可能。”顾乔野说:“高昌丽有一种蛊术,可在短时间内缩骨,但维持时间不长。”
      “那这就对了,”沈即月轻轻叩响桌面:“韩纤词入后宫前曾与一外邦公子生情,被韩尉光严词拒绝。不久后诚光帝选妃,韩尉光为了让韩纤词死心,便自荐把孙女送入了后宫。在韩太后眼中,诚光帝是断送她幸福的罪人,所以当年,后宫的种种惨案,都有她的影子。”
      “所以她杀子,杀亲,甚至弑君,扶听话的苍厉上位。哈布力曾说,北虞大皇与大商有一段蚀骨之情,没想到竟是韩太后。”
      沈即月说:“苍厉继位后,她本可以就此收手,与北虞言和。但燕王要篡位,必须要名正言顺,她与北虞合谋,放北虞长刀入境,才有了燕王救驾的戏码,那这中都几十万百姓的血债又由何人来偿?”
      “苍厉怎会如此听话的谋朝篡位?”顾乔野接过话头:“所以在起兵前,他向韩太后提了个要求,用半壁江山换美人入怀。”
      “嗯,”沈即月望向远处的眼神凄美,“朝中重臣,大将之妻,怎可改嫁他人,除非……他死!”
      “所以苍厉与韩太后花了多年时间在外海孤岛借简东南与婆罗门之手,造了庞大的军械库,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从高昌丽移栽了“栗”,造就了净世果。”顾乔野说:“这就是为何当年谢重英在手握三万大军,退至郸州后还放弃抵抗的原因。”
      “他抵抗不了!那三万服食过净世果的残兵,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何谈御敌。当年的他……是何等的绝望,才会让他想到逃回京都,只为见妻儿最后一面!”沈即月目光闪动,浅浅叹气平复着鼻尖的酸楚:“他临死都以为,他是中都的罪人,罪无可恕!”他身子轻轻颤抖,垂下的眼睫覆着阴影,泠泠月光下,羸弱却秾丽。“罪无可恕……“
      顾乔野没拥抱他,只是提了酒壶,帮他斟满了杯中酒,说:“我陪你,替他正名,鸣他不白之冤,与你踏遍大商九州,鞠一把乡土,为他封棺入殓。”
      沈即月沉默,玩了会儿石桌上的碎花瓣,花儿艳丽,但无根无茎,亦如浮萍。
      新竹虽高,若无老干,何以为生?
      “苍厉继位后,苍氏子嗣凋敝,苍景宏不是治国良材,若苍厉崩,大商必将盛及而亡,战乱四起,最终受苦的仍是百姓。”
      “尧环何以认为苍景宏无治国之材?”
      “琢宁与太子殿下是知交好友,可知君之十过,他占了几样?”沈即月浅笑:“太子殿下好五音,耽女乐,喜远游,不自量,虽无大过,但足以做个亡国之君。”
      酒香飘渺,他稍做停顿,继续说:“韩太后当年扶持苍厉,铸成大错,但这二十年来,南北双境百姓富足,中都渐趋于好,若琢宁起兵,北境必会应援而动,眼下外敌当前,北虞虽降,但高昌丽不会就此俯首称臣。南境陈思存回防京都,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到时候内忧外患,”沈即月借着月光,翻看着顾乔野的掌纹,轻轻摩挲,小声说:“史书会不会写,于昌顺二十年,始商地大乱,源一人,血一城,哀鸿数万余;九州内,万巷皆毁,山河碎,罪……”
      顾乔野颔首,封住他的唇,须臾便退,“胡言乱语。”
      “我们两日后回京吧,去见见爷爷。”
      “尧环可想好了,此去亦入虎口,回不得头。”
      “韩太后已崩,昌顺帝虽称不上仁君,但也算是位明君,”沈即月说:“况且,有琢宁相伴,生死…无怨……”
      *
      雾锁京都,与三年前沈即月离京那日意外的相似。白杨笔直,与琉璃宫墙并肩而立。
      顾乔野信不过苍厉,两日后带着沈即月进了京,国公府加派了暗卫,这时一老两少在前厅落坐,气氛尴尬。老爷子手中端着玉瓷茶碗,气得双手颤抖,脸色铁青的瞪着顾乔野,他是让小兔崽子带个人回来,可没说让带个男人回来!
      “爷爷,您不说话,我就带尧环去休息了,”顾乔野说:“奔波数日,很累的!”
      “我不是你爷爷,”顾荣断喝道,手中的茶碗哐嘡砸回桌上,上好的玉罗花茶溅了一桌,指着他说:“你怎对得起你父,你怎可,你…你……”
      他早在顾乔野的家书里就觉察着不对,几次给他挑选的女子,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只是顾家就这一枝独苗,所以他百般安慰自己,没承想还是被迎头打了个蒙。
      那是沈即月!罪臣谢重英的遗腹子,皇上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顾荣靠向椅背,缓着气儿,耳边“嗡嗡”的响,大商男风盛行,但他从未想过他顾家会出这门子荒唐事。桓泽站在后面,俯身小声说:“老爷子。”
      “你们,”顾荣找不着撒气的地儿,又指着桓泽喝道:“你们,一丘之貉,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
      桓泽替他抚着胸口,没敢说话,帮着顾荣顺气儿。
      顾荣的手哐哐拍着椅把,“这事,我不同意,”他又坐直身子,提高了声音喝道:“我不同意!”
      桓泽看了对面坐着的两人,又敛眸回来说:“老爷子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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