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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西窗烛,夜雨时 ...

  •   魏暮白微张了张嘴,顾乔野不干了,提着魏衡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小屁孩挣扎着攥紧了沈即月的前襟不撒手。
      沈即月忙把魏衡抢回来,说:“琢宁,别吓着孩子。”
      顾乔野压了压气儿,沉声道:“衡儿乖,舅父身子不好,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衡儿不重,”魏衡抱紧了沈即月,宣布主权:“这是我的舅父。”
      顾乔野咬着牙说:“这是我媳妇……”
      魏衡又往沈即月怀里缩了缩,小声说:“舅父,舅舅这么凶,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沈即月抬眸,有一丝尴尬,小声说:“你舅舅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你也要喜欢他,他才会对你温柔。”
      魏衡不信:“是吗?”
      “不信你抱抱他,”沈即月说:“你去抱抱他,让他的温柔赶紧出来见见你。”
      魏衡摇着小脑袋说:“我不要。”
      “你是小男子汉啊,”沈即月哄道:“你去让舅舅温柔一点,一会衡儿的阿娘来了才会开心,你想让阿娘开心吗?”
      “想。”
      “那就去试试,去抱抱舅舅。”
      两个大男人,居然听着沈即月哄个小屁孩子,连大气都没敢喘。
      魏衡果然听话的从沈即月怀里滑下来,不情不愿的走到顾乔野面前,轻轻抱了抱他,刚想撒腿往回跑,就被顾乔野一把拎了回去,锁在怀里。
      还想抱我媳妇,休想!
      魏衡刚想哭,顾乔野说:“一会儿舅舅带你去骑马,若是哭鼻子,那就不准去。”
      小屁孩一听,刚憋到眼角的眼泪咻的收了回去,什么温柔不温柔的已被他抛到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小手捧着顾乔野的脸兴奋的说:“真的吗?舅舅带我去骑马吗?我想骑大马,最高的那匹。”
      “好。”顾乔野这下也总算开心了:“那就最高的那匹。”
      一场抢媳妇风波总算过去,魏暮白居然浅浅松了口气。
      “什么最高的那匹?”顾如滢提着裙摆走进来:“聊得这般开心。”
      “阿娘,”魏衡仰起小下巴说:“舅舅说要带我去骑马,骑最高的那匹。”
      “那衡儿带阿娘也一起去吧!”
      “好!”
      笑声溢了一片,引得院里的花枝乱颤。
      晚时顾乔野伏在案上看信。
      “桓泽来的信?”沈即月也凑上来,鼻尖贴着他耳尖,压在他背上说:“是有什么急事吗?”
      “猜猜看。”顾乔野侧头,与他轻轻接了个吻。
      “京都的?”
      “狐狸,”顾乔野又翻了本闲书。
      “我们才到北境几天,桓泽的信就到了,这是追着我们过来的,显然是急报,”沈即月玩着顾乔野的手指,不急不缓的说:“看琢宁这般镇定,这急报定不是国公府的。”
      顾乔野静静的听,由着狐狸细细猜。
      “难道是宫中有变?”沈即月思忖:“若是宫中有变,桓泽送来的就不该是急报,而是军情了。”
      “不是军情,也不是家书,和亲更不可能,婚书不用太急,”沈即月把身子撑起来。
      顾乔野背上一轻,又把尧环拉回怀里,让人坐在腿上,说:“猜到了?”
      沈即月压低声音说:“皇上病重还是太后宾天?”
      顾乔野说:“太后宾天。”
      沈即月垂眸,顾乔野抵着他的额问:“怎么了?”
      “太后宾天,皇帝撤蕃之事便无人能阻,韩故扬也必会遭到弹劾,到时候六卫禁军就全都掌握在皇上手中。一旦撤蕃,皇帝不会给你留活路。”
      顾乔野用极小的声音说:“我也没想过要给他留活路。”
      沈即月一怔,赶紧捂住他的嘴,“琢宁,慎言。”
      “尧环,”顾乔野说:“我答应过你,帮你查出谢重英败逃真相,现在真相就在眼前,我岂能言而无信。”
      “你是说,皇上?”
      顾乔野浅浅叹气:“边淮一役,我与众军被困外海,我用里亚那湾的陷阱烧沉了高晶丽的蒙冲,晚间时却遇上了海上狂风,舰船全都搁浅在一座孤岛。岛上荒芜,但上面却有无数的军械库,不仅如此,还有一片繁茂药田,尧环可知,药田中都栽种的何物?”
      沈即月似是猜到些许,但仍茫然摇头。
      “一种叫‘粟’的植物,花朵腥红,艳丽之致,是提炼净世果的原材料。后来,我无意中在阿辰口中得知,二十年前,也是谢重英败逃前夕,岛上军械库的军械和药田的植物被悉数运走。且昌顺帝,当然的燕王居然亲自去过孤岛,带的却是当年的皇城禁军。”
      沈即月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昌顺帝当年与北虞和高昌丽就已有勾结,他并非名正言顺继位,而是谋朝篡位!”
      “后来我见了高苇湘,”顾乔野说:“我还托爷爷给玉贵妃带了些话。”
      沈即月没抓住重点,他一听玉贵妃,忙一把拽住顾乔野的前襟,问:“母妃可还安好?你为何没早些告诉我。”
      顾乔野自若的覆上他的手,调笑道:“就怕你这样!”
      沈即月忙抽手,知道自己太过敏感,他尴尬的小声说:“那母妃……”
      顾乔野轻刮他的俏鼻,略去了沈玉阶长跪御书房的事,只说:“她一切安好,尧环放心。”
      “你刚才说高苇湘?”
      “想听?”
      “琢宁只说了一半。”
      “没力气说了,”顾乔野浅浅叹气,整个人懒懒往后靠向椅背,手上却轻捏着沈即月的腰侧说:“尧环给点儿动力,我便继续说。”
      沈即月抿着唇沉眸,觉得自己怎么就打着灯笼跟了个无赖,“天都没黑透,顾将军就不怕身子吃不消?”
      “只要夫人愉悦,为夫不介意日日春宵。”
      “……没羞没臊。”沈即月拉着脸,从他腿上滑下来,“难怪北虞次次来都打不过你。”
      “嗯?”
      沈即月笑:“顾将军往城头一站,脸皮比城墙还厚,打不穿啊!”
      顾乔野松垮的外袍半敞,露着里衣解开的领口,抱着臂看着人,也不反驳。
      沈即月推开窗,仰头看看:“琢宁,快来看,流星。”
      琢宁起身,往他身边靠过去,与他并肩,温柔看了他一眼,也抬头,笑道:“北境的夜空比边淮疏朗不少。”
      沈即月说:“琢宁。”想了一会儿,又没有说下去。
      顾乔野握着他的指,翻转着玩儿,捏着指腹细语:“想说什么?”
      “我没想过要他的命,我从来只是想为谢重英昭雪,这是母妃唯一的心愿。”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因为有琢宁,”沈即月望着幕夜繁星:“我不想因为那段早已埋入地底的怨,或者恨,毁掉我们在一起的须臾光阴。”他指尖回握住顾乔野:“你看,那么美的流星,但你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吗?”
      顾乔野静静的听。
      “它代表又一个美好坠落,却还要承载着观看之人以艳羡之姿许下的无数愿望。其实,它却刚失去了所有。”沈即月说:“战争是毁灭,并不能给我带来快乐,我不想做那样一颗流星,承载着无数人的愿望……坠落!”
      枝头的花掉在沈即月袖间,他执起一朵,拈在指间,两人静默半晌,顾乔野轻声说:“尧环说好,便好!”
      *
      屋中灭了烛,沈即月睡得沉,顾乔野推门时迎了阵小风,又赶紧叩上屋门,魏暮白提了酒,在树下石桌前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酒坛子举起来,满了酒杯,浸入弯月,魏暮白说:“尧环睡了?”
      “嗯,”顾乔野在石桌前立了会儿才说:“他身子不好,夜里睡得早。”
      “是流放时落下的?”
      顾乔野轻轻叹气,敛睫垂眸说:“我想带他入京,但我不相信苍厉。”
      魏暮白示意他坐,“北虞如何?”
      顾乔野撩袍坐下,看着面前的酒樽,里面盛着一弯新月,如碧湖白莲,他却说:“喂过血肉的狗怎会再啃骨头。”
      “饮过血才知道如何让敌人痛,”魏暮白饮了自己面前的酒,“阿野若是想,北境的兵,随你调遣。”
      高枝上的蝉叫得响亮,顾乔野的宽袍被风拂动,“北虞大皇有野心,苍厉又甘愿自断羽翼。他疑心太重,皇城禁军重制,三境各归三万铁骑由禁军统管,看起来是顺应而为,实则是他谋划已久。他还没动,是因为高昌丽与北虞结盟,这次犯边未能将其一举歼灭,日后他们定还会卷土重来,若现在动了三境,便无人再来应战。”
      魏暮白说:“苍厉想撤三蕃,收回兵权,到时候朝堂之上肯定会有人大做文章。尧环以六千重骑退敌数万,本是遮天之功,回京的捷报写得清清楚楚,但至今也未收到朝廷的只言片语。苍厉压着这事儿,朝堂上便也没人敢提,都知道沈即月这个名字代表着谢重英,而谢重英背负了二十年的乱臣贼子之名……”
      “罪臣之子,不堪重用。”顾乔野笑得冷然,仰头饮尽杯中残霜。“当年谢重英败逃中都,只因一人而起,他却与韩太后联手葬送半壁江山。忠勇之将被诬陷满门被屠,北虞贼子连破诸城,踏碎大商河山万里,谁是忠,谁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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