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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草惊风,夜引弓 ...

  •   格拉昔烈明确的知道北方望楼对边淮有多重要,他亲自把守望楼,早已预料到沈即月定会来燃北方狼烟,他只是想与这美人过过招。
      北虞守兵觉察到有队轻骑正借着昏暗在往望楼方向突围,格拉昔烈并不急,扬出手中长刀说:“杀一人,封千户,赏牛羊十匹。”
      顾蛮与丹实是来做掩护的,他们奔走在沈即月左右翼,在箭雨里奋力厮杀。
      “公子,我断后,你上望楼。”
      被冲散的守兵迅速重整,格拉昔烈横刀拦住单骑往前突进的沈即月。
      “顾蛮,狼烟。”
      顾蛮正在突围,沈即月与格拉昔烈的长刀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丹实说:“公子……”
      “去……”长刀贴着皮肉割过去,在削过喉咙时沈即月滚身下马,脸颊旁的血珠滴落,他冷静说:“燃烟!”
      沈即月抵着格拉昔烈长刀下陷的重力,用拉锯的力道再度把刀刃划了回去,发出力竭的微喘,肩上的长刀已经割入皮肉,血染红了半身衣衫。格拉昔烈扯着唇角笑,空出的右手从腰间猛的拨出虎刺,“可惜了!”
      沈即月脚下用力,膝盖猛顶在对方小腹,借着间隙往旁边翻滚,硬生生在肩上拉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刀口。格拉昔烈单手反握着虎刺,伏身压住沈即月提刀的手腕,他侧头唾了一口齿间血,用大商话说:“美人跑什么!”话刚出口,虎刺被沈即月另一手猛的摁了下去,格拉昔烈快速侧身,松开了压着对方的手,两人一同翻滚进旁边的战壕里。
      轻骑已经冲进了望楼边缘,守卫撩起铁锤狂砸,顾蛮红着双眼吼:“老子和你拼了!”他一手持着火把,单手握着刀,与铁捶狠撞在一起。
      后面冲上来的守卫长刀直直砍向顾蛮脖颈,丹实从马上踉跄而下,手脚并用的爬上台阶,一把拽了顾蛮的后领把人从台阶上拖了下去,长刀“哐嘡”砍进顾蛮刚才待着的位置,石碎飞溅。
      “谢了,兄……”话还没说完,贼子又抄刀抡向顾蛮脑袋,丹力架刀格挡,咬着齿说:“回去请我喝酒。”
      顾蛮滑开脚步,猛的蹿了起来,亮刀削掉了从后方偷袭贼子脑袋,在刀锋的划拉声里浇了丹实一脸的血:“好,不醉不归。”
      丹实捡起丢在台阶上的火把,又狼狈的往上爬了两步,准确无误的砸进了望楼狼烟台,火星爆裂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望楼的火燃了起来。
      “公子,”丹咬着唇中的血,从台阶上滚下来,对着顾蛮笑喊:“成了。”
      沈即月扯掉了繁琐的宽袍,齿间咬着血,他不再与格拉昔烈的钢刀硬碰硬,只刁钻的直取对方要害,肩上的血水沿着手臂下滑。
      格拉昔烈在格挡的空隙里,用蹩脚的大商话狠戾道:“你想杀我?”
      沈即月抿着唇未应声,蹬着地面跃扑上去,攀过他的肩背,靠单手猛的卡住他的头部,让他的脖颈暴露而出,长刀贴着脖颈,却被格拉昔烈反手蹲身再次摔在泥地里。
      雪翼飞霜迎着火光冲进来,沈即月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与格拉昔烈再战,马背微沉,他心一横说:“回撤!”
      望楼的狼烟火势高涨,北境很快就会收到边淮的求援。格拉昔烈狠咬着牙,打了声哨,战马奔腾而来,他御马追出去,取下马背上的弓箭,瞄准沈即月的背影,这一箭带着狠戾却由于心绪的波动失了精准,擦着沈即月受伤的肩膀飞过。
      沈即月策马疾行,风沙刮过侧脸的伤口。
      琢宁,你何时能归?
      丹实在暮色里仰起脸喊:“开门。”
      顾蛮抱着刀在墙垛后面席地而坐,他没力气再动,眼皮子打着架,嗓子沙哑:“公子,将军会回来吗?”
      沈即月没说话,南面的望楼狼烟燃了一天一夜也未收到南境助援的消息,孟光也定是看到了狼烟但没撤兵回援,定是南野交战地打得艰难。
      丹实看着沈即月肩上的伤,心疼说:“公子,我们要一直守到将军回营吗?”
      “嗯,哈布力在主攻南野,若是撤军,孟光必会第一时间回援辎重营,格拉昔烈的援军来不了,南野的兵也撤不回来,桓泽守着中部墩防营,一刻也不敢动。”
      丹实问:“那陈思存和魏暮白呢?”
      “来不了,”沈即月说:“南面的狼烟起了一天一夜,陈思存也没派援军过境,而北面的狼烟才起,若要等魏暮白的援军,辎重营还得再守三日。”
      再守三日。
      丹实心下一沉,按北虞现在炮轰的程度,城墙能熬过今夜已算大幸,北虞长刀虽然战亡了万余,但仍有五万大军,而辎重营现在仅剩了五千余人。
      沈即月解下腰间长刀,他转身靠着墙跺坐下来,肩上的伤隐隐作疼,他把双手放在膝头,目光定格在指尖干涸的血迹上。
      残破的边淮再次迎来了落日,血阳碾碎了树影洒落一地。
      沈即月靠着草跺,他实在太累了。
      *
      外海一望无际,遥远处与天并齐,风浪起了两日,站在孤岛的最高处也看不见外海的尽头。孤岛上有着一排排紧挨着的低矮石楼,绿植稀疏,几株歪脖子病树恹恹挂在石缝里,无一点生机之气。
      琼华扯了一把腰间的刀,背朝山石,看远处汹涌澎湃的白浪拍打在黄沙间。“将军,我们真要把这里的战奴全都带回去吗?”
      孤岛没有田地,只有锁在城墙里数之不尽的军械库,顾乔野踩着浅滩,看往来不停修补船体的战奴。
      “高昌丽费尽心机在这边境孤岛上建了这座军械库,又没有派兵镇守,说明这军械库并不是高昌丽大皇所为,建这座军械库的人,不敢明目张胆,高昌丽皇族内部也不太平。”顾乔野踏着跳板上船,“这些战奴是简东南悄悄往外海送的晋州流民,尧环一心想为他们在庄州安个家,他们即是我大商的百姓,我便有责任带他们回家。”
      “将军好。”
      “将军!”
      “将军万安。”
      众多战奴在看到顾乔野上船后纷纷抱拳行礼,顾乔野对他们一一颔首。
      高昌丽的蒙冲舰烧沉了一艘,剩了一艘,战帆烧沉了三艘,还有三艘烧到一半遇到暴雨浇了火,顾乔野便一并收了,着了战奴正在修,船上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当日焚着烈火的走舸撞上蒙冲时,高昌丽就已经懵了,若不是遇到暴雨狂风,顾乔野的船不会被浪拍到孤岛上来,更不会发现孤岛上的军械库和众多战奴。
      “简东南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往外海送战奴。”琼华跨过横倒的桅杆,跟着顾乔野跳上翻修了一半的甲板。
      顾乔野站在最高处,眯着眼朝南眺望,“把千里望给我。”
      琼华从腰间解下‘千里望’递上去说:“将军,那边正对着边淮的辎重营。
      “我们出发前,是谁镇守辎重营?”顾乔野翻出船舷,站在边缘处说:“那是辎重营的望楼狼烟。”
      琼华伸着脖子往南方看:“是孟光,辎重营有两万驻守军,怎会点狼烟求援?”
      顾乔野旋身翻回甲板上,喊道:“李叔,这船还有多久能修好?”
      “将军着急了啊。”被称做李叔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的褶子成堆,他是在这孤岛上待得最久的人,他敲着船舷上的木钉说:“今晚,今晚便能起航了。”
      顾乔野说:“好,辛苦了!”
      “顾将军愿意冒险带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人回中都,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李叔,”顾乔野蹲身,拿了一旁的木钉递给他说:“您在这里待了二十来年,可知这里的军械都运到了哪里?”
      李叔忙着手里的活儿,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只知道二十年前,这孤岛上本也只有我和另外几个老头子在这里做工,那时候没有火铳梢炮,只打刀勾枪戟。后来又来人在另一侧开荒了一片药田,听说是种植珍惜药材的。中都战乱那年,这荒石孤岛来了位贵人,把制作好的军械和药材统统都运走了。再后来就运来了许多战奴,说是中都战乱,走投无路到这里来寻口饭吃的。”
      “这贵人?李叔可认识?”顾乔野帮着他把断掉的栏杆卸掉,重新装上新的。
      李叔举着铁锤思忖,半晌落下时摇了摇头:“不认识,老头子在这孤岛上呆了几十年,外边的人能认识几个?不过,倒是听他的随从悄悄唤他殿下。”
      “将军,我知道,我知道!”旁边钻出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年,乱蓬蓬的发里束着两根儿小辫儿,手里攥着一节木花扣,硬是把脸凑到了两人中间。
      李叔轻敲了敲他的头说:“去,净瞎扯,二十年前还没你个小兔崽子。”
      小少年抱着脑袋笑眯了眼:“我是听我阿爹说的,他说那位贵人下船时还是他去搭的跳板呢。”
      “哦?”顾乔野饶有兴趣的看向小少年,“你阿爹说什么了?”
      小少年得意道:“我阿爹说那贵人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虽然来时穿了一身黑斗篷,但他的侍卫刀柄上的花押就是皇宫禁军的。”
      “你阿爹认识禁军花押?”顾乔野不得不怀疑,一个小小布衣百姓,怎会认识禁军花押。
      “阿辰,”李叔提高了声音说:“去给大伙送些水过来。”
      “哦!”叫阿辰的小少年不情不愿的起身走了。
      顾乔野还想问,李叔却先开了口:“阿辰他爹以前参过军,战场上断了一臂就做了逃兵,好不容易飘到这孤岛上安了家,还望将军能放他一马。”
      顾乔野笑,“李叔放心,这里都是中都战乱的无辜百姓,没有逃兵,也没有战奴,我带你们回中都,让你们去庄州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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