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灼灼君亦笑》魔女文文静静

5、还春色，跨马行

　　队伍出了京都，沿着官道往庄州去，途中要经过中都寅州，刚到城门口，天幕间便传来隆隆马蹄之声，沈即月眯着眼，听铠甲颠簸的声音重捶在心口。
　　他挑帘问：“到哪了？”
　　丹实立在马上，说：“回公子，到寅州了，前方是中都顾将军的铁骑。”
　　顾乔野十九岁被昌顺帝调离北境，独担中都边淮重防之地，与北虞长刀在中都曲回旋战了两年之久，终于不负重望把北虞贼子赶出中都，一跃成为大商中都中流砥柱，当仁不让的坐稳了北虞贼子眼中钉肉中刺的位置。近几年中都安宁，大半都是他的功劳。他只要身在军中，哪怕是坐着不动，当个吉祥物，也是对北虞贼子最大的威慑。
　　“顾将军？中都，顾琢宁？”沈即月说：“让他们先走。”
　　“是！”丹实喝声：“勒马，让行！”
　　重甲之下的骏马如同狰狞的猛兽，呼哧着热气已奔至几步之外，顾乔野忽然勒马，扬了马鞭让队伍放缓了步子，一旁的戟身形已如战马般强壮，它迈开步子绕着丹实的马儿嘶吼，停在车辇旁。马儿受猛禽惊吓，慌乱扬蹄，丹实赶紧勒紧了缰绳安抚马儿。
　　顾乔野勒着僵绳缓步而来，在经过车辇时，他微微俯身看了看被风轻微挑起的车帘。
　　“顾将军，”丹实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这是庄南王的车辇。”
　　“哦？”顾乔野立在马上，勒着马儿在车帘前来回踏蹄，说：“京都何时封了庄南王？”顾乔野凑近车帘往里看，饶有兴致的想要掀帘。
　　“将军……”素华喝止他：“将军，王爷已为您让道，请将军先行。”
　　“臣多谢王爷，”顾乔野抬身挑眼打量了素华一眼，见他强自镇定，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说：“不过，既然承了王爷的情，那总要一睹庄南王风姿。”
　　“顾将军一路辛苦，只是废话太多。”声音从车辇里清冷的传出。
　　晚春的阳光暖洋洋的，地上的水洼泛着泠泠的光，路边一排开了花的梨树，展枝时花瓣飞落。有一瓣纷扬在顾乔野的马鞭上停足，他拾起来，缓道：“难道庄南王是见不得人的……”顾乔野趁车辇旁近卫不备，用马鞭猛的挑开窗帘。
　　待看清辇中之人，顾乔野微怔了一瞬，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沈即月垂睫眯眼半躺在辇中养神，那一头半束的青丝黑得发亮，泼在月白的常袍上像一副被雪藏的翰墨，倒是衬得那张细瓷一般的脸庞白皙得羸弱无助，惹人垂怜，让人有想要上前蹂/躏一番的冲/动。这分明是个男人，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顾乔野眸光带着放肆的幅度，沈即月皱眉，冷声说：“顾将军这般无礼？”
　　顾乔野回神，压了口唾沫，觉得辇中之人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他微有鲁莽的道：“臣可是与庄南王在哪里见过？”
　　沈即月半睁了眼，懒懒的看他，说：“不曾见过。”
　　“丹实，走！”
　　“是。”丹实几不可查的瘪了下嘴，这顾将军搭讪的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这庄南王，生得好生妖？艳？顾乔野愣在一旁，喃喃自语，像只，狐狸？
　　桓泽不解，他家主子就掀了下那庄南王的窗帘儿，这是被什么勾了魂？感觉三魂七魄都跑了一半儿了，他上前唤了声：“主子？”
　　“狐狸。”他猛然惊醒，回首时，见沈即月的车辇已入了城。他压低了声音说：“你速去打听，这庄南王是何来历。”
　　“是。”桓泽打马先走。
　　“走！！”顾乔野扬鞭，马蹄高仰而起，瞬间直策冲去。
　　*
　　乾坤殿的推光朱漆宫门大敞着，昌顺帝满脸含笑，高坐于金銮宝座之上。
　　顾乔野卸刀进殿，抬臂摘掉了头盔，鲜红的盔缨下扫，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剑眉入鬓，星眸薄唇，眉宇间带着疏朗之气，眸光却犹如刀锋寒冽，让人不敢直视。
　　他单膝跪地，颔首说：“臣叩见皇上！”
　　昌顺帝笑得眉眼收拢，说：“爱卿快请起，一路劳顿，无须行此大礼。”
　　“谢皇上！”
　　“来人，为顾将军赐座。”
　　昌顺帝见着顾乔野落座，才道：“朕收到琢宁来自中都的捷报，欣喜不已。谢重英在中都溱水河战败后，北虞长刀在中都便越发肆无忌惮，百姓苦不堪言，甚得爱卿勇猛，这几年总算是把北虞贼子关在了中都门外。”
　　顾乔野说：“皇上言重，中都战乱数十年，百姓流离失所，臣做为中都守将，还一方太平乃臣之重任，不敢有分毫懈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①”昌顺帝看着顾乔野越发高兴道：“朕果然是没看错人。”
　　顾乔野抱拳说：“皇上也知中都维艰，战乱数十年，若要重建，必要重金助援。何况中都边淮战线过长，辎重补给艰难，守备军不足，朝廷抽调的军资也太少。这次能将北虞赶出边淮，也多亏魏将军千里援防，否则仅凭琢宁，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更别谈重建中都之资。”
　　昌顺帝说：“钦州粮草需入京都核查，再经西北粮马道入北境，绕道中都，虽是路上耽搁时日过长，但辎重补给应是充足才对，爱卿为何说补给艰难？”
　　顾乔野手指轻轻磕在桌上，说：“边淮战线从北境边塞贯通中都直达南境边塞，中间还夹了个外海，遥遥上万里，但却由于郸州天险，溱水河与断冰崖的阻隔，粮草从北境到中都还需从庄州绕道，经晋州，闻州，郸州，这就是围着整个北境与中都边塞绕了个天大的圈儿。每年到了下半年，辎重还未到，军中便只能遣了兵上山挖野菜，打野物，实则困苦。若是中都粮马道不尽快重建，来年边淮战事再起，恐怕粮草再难支撑。”
　　昌顺帝揉了揉眉心，展了书案上的地图，细细摸索，半晌后说：“爱卿所言，甚是，如若中都能恢复自给自足，那边淮战线是否能缓解辎重问题？”
　　顾乔野摇头，说：“中都数州百废待兴，谢重英败逃，留下一堆烂摊子，流民到处都是，百姓连自己都吃不饱，哪里会有闲粮供给边淮。”
　　昌顺帝半撑着头，也很忧恼，说：“现今国库空虚，朕知爱卿难处，但重整中都各州的银子，大商现在是的确拿不出来。中都军中辎重补给，朝廷定不会少，若是要重修中都粮马道，这也需要往后再议。”
　　“皇上，南北双境不可不守，但中都边淮也不可不防，如若连边淮军粮朝廷都不能及时输送，难道要边淮将士们饿着肚子打北虞不成？”顾乔野微怒，他心中有大商，对皇上更是敬重，但如若连基本的军资都无法供足，那北虞长刀入境，便是迟早的事。
　　昌顺帝说：“琢宁，中都重建这事已拖了十几年，不能急于一时，重修中都粮马道也需要重金，谈何容易，至于边淮军资，等今年秋收后，朕定会给边淮抽资。”
　　“皇上，大商哪怕再穷，中都粮马道也必须要尽快复修，那是中都的命。中都战乱十几年，就是因为中都粮马道损毁后，边淮没有直供粮道，后援军资都不足，北虞长刀才敢如此猖獗。”
　　“琢宁有所不知，近来海寇蠢蠢欲动，国库能拨的款都划去了军器监研制火铳。”昌顺帝说：“朕也与大臣们商议，来年是否增收江南税赋，却是争执了几个早朝，也还未商议出结果。”
　　这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要不到了，顾乔野烦燥，就算现在刀架在昌顺帝脖子上，国库也拿不出重建中都粮马道的银子。
　　他思忖了片刻，突然问：“皇上近日封了哪位皇子去庄州？”
　　“庄州？”顾乔野突然转了题，昌顺帝似是一时想不起来，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德喜。
　　德喜连忙道：“沈即月，庄南王。”
　　“嗯，爱卿可认得？”昌顺帝问，眼中莫名闪过一丝幽光。
　　顾乔野不查，挑眉细思，果然是他，伴山寺的那只狐狸。
　　“不认识，不过臣倒是可以去庄州与庄南王商议一番。毕竟，庄州是中都大州，且当年没受过北虞血洗，想是恢复自给自足恐也不难，臣可一试。”
　　“甚好，如若中都恢复自给，那中都边淮，朕便再无后顾之忧。”昌顺帝来了精神，笑道：“此次大败北虞，琢宁功不可没，朕封你为骠骑大将军，加授龙虎将军，中都存亡可是都系于将军你一人身上了。”
　　“臣定当歇力。”
　　昌顺帝高兴，便与顾乔野拉起了家常，说：“你家姐在北境可还好？听闻已怀了第三胎，可有音讯了？”
　　顾乔野说：“好，托皇上洪福，生了一对龙凤胎。”
　　昌顺帝说：“你今日进都，还未去看过顾丞相吧，晚些朕备上家宴，把丞相接进宫中，让你们爷孙俩聚聚。”
　　“谢皇上。”

　　①《赐萧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