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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觅佛处,香火缘 ...

  •   香火缭绕的金佛大殿,顾乔野虔诚的拜了三拜。今日他特地缠着爷爷来了伴山寺,便是想为姐姐顾如莹求一纸姻缘符。
      顾如莹下月便及笄了,但从两年前开始,上门来提亲的名门旺族把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踏烂了。顾乔野日日守着前厅,想为姐姐择个如意夫婿,亦想为自己择个称心的未来姐夫,却没想等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世家公子哥儿,还通通被他提着闷棍子赶了出去。
      这符是求了,但这一挑便又是两年,顾乔野前脚刚跨进书房,后脚便来了一人。
      “丞相,魏将军拜会,已在前厅候了一阵儿了!”
      “魏将军?”顾荣斜在太师椅上小舐,拢着衣怔了片刻,说:“北境魏修?”
      魏修乃大商镇北大将军,长年驻守北境,怎会突然拜会他国公府?难道是有何军机要事,还劳他亲自来一趟?
      “快快快!给老夫更衣!”顾荣心下一急,连忙从太师椅上撑了起来,套了衣服,急急往前厅去。
      “小主子,小主子!”桓泽边跑边喊,在顾乔野门口喘了半晌才说:“魏,魏……”
      顾乔野看着手中的书,说:“喂什么,喘完了再说。”
      桓泽扶着门框,抬手指着前厅的方向,张口半晌才缓了气儿,说:“魏将军,来,来给他儿子……”
      话没说完,顾乔野便一阵风似的往前厅跑去,肯定又是哪个劳什子来向姐姐提亲了,他得去把着关,否则若是被个不长眼的登徒子娶了,那姐不得受一辈子苦。
      桓泽站在风中,看着顾乔野的背影,悠悠说完最后两个字:“提亲……”
      厅前日光下站了一人,生得清隽俊雅,如松如竹,眉宇间又带了丝爽朗英气。顾乔野站在屏风后,定定盯了他半晌,心中腹诽,这人长得不赖,配姐姐,倒还勉强行,听闻魏家大公子魏暮白英勇善战,近几年初露锋芒,已有战功加身,就不知人品德行如何。
      顾如莹着了身鹅黄石榴裙,束着兔儿髻,娇俏可人,也站在屏风后悄悄打量魏暮白。顾乔野压低了声音说:“姐,这人不错。”
      “你怎知不错?”顾如莹低着头,脸上飞了些霞彩,揉皱了指中的丝帕,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姐,我两年前就去伴山寺给你求了姻缘符,怎的到今日才灵验。”顾乔野双手合十,对着顶上的雕梁花柱神神叨叨了一阵说:“菩萨还算灵,没让你在家待成老姑娘,这伴山寺得常去。”
      顾如莹指尖轻轻点了点顾乔野的额心说:“贫哟你!还姻缘符,再过两年,你得为自己求一纸,莫叫爷爷整日为你担心才好。”
      顾乔野摸了摸额心,笑说:“我顾乔野玉树临风,喜欢我的姑娘能从京都排到北境,不需要姻缘符。”
      “姐,爷爷应了呀!”顾乔野扯了扯顾如莹的袖口说:“姐,听见没有,爷爷应了!”
      “不对啊!爷爷若是应了,姐你是不是要嫁到北境去?”顾乔野突然回神般扯着顾如莹的袖角说:“不行啊,北境那么远,三年五载也不能回来一次啊!”
      顾如莹脸红如绯,小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叫唤什么!”
      这吉日不等人,顾荣与魏修一拍即合,魏暮白并未见过顾如莹,但看过顾如莹的画像,深得他心,便也应了这门亲,日子便在两家欢天喜地的商讨中,定在了半年后的春分。
      待顾荣把此事上呈昌顺帝时,这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昌顺帝虽是暗里不喜国公府与北境联姻,但明面上也不好做棒打鸳鸯之事,只好做一回顺水人情。
      顾如莹一脸懵的坐在闺房,看裁缝来回忙碌着帮她量身制衣。
      顾乔野鬼使神差的又去了一趟伴山寺,在金殿中拜过三拜后,他迫不及待的寻到了后院禅房。正见沈即月着了身粗布僧衣,未有剃度,长发刚及了肩,柔顺的在后脑勺束了个简单的髻,应该算是俗家弟子。他拿着扫帚在院中望天发呆,顾乔野想,两年不见,他越发的像只狐狸,他便由着喊了声:“小狐狸。”
      沈即月闻声回头,狐狸眼茫然扫向清清冷冷站在院中的顾乔野,他左右打量了片刻,见院中也无其他人,便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说:“我?”
      “就是叫你。”
      “我叫沈即月。”沈即月拿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站在原地没动。
      “嗯,”顾乔野说:“还记得我吗?”
      沈即月抱着扫帚看他,点了点头,突然回神般又摇了摇头。
      “两年前,我们见过。”顾乔野侧身指向金殿大门的方向说:“就在金殿外的百步梯前。”
      沈即月思忖了片刻,似在回忆,又低头绞缠着指间的衣袖,半晌才细声细语的说:“年过太久,即月忘记了。”
      当日顾荣眼里的漠然,沈即月看得清楚,但并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血债为何物,他只清晰感觉,那是他还不起的东西。
      顾乔野恨谢重英,恨他放北虞骑兵入境屠城,父亲在闻州血战数日,那一幕幕,这些年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
      顾乔野的眸犹如凛冽刀锋,沈即月懵懂,但也不敢直视。“我不会忘。”
      *
      日子过得如梭,晨阳里,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朝霞的光晖倾洒于京都锦梧大街,沿着那笔直的白杨流淌而下。
      国公府给顾如莹的嫁妆铺了百里,昌顺帝给足了顾荣面子,让礼部依照公主规制做了安排,送行的仪仗队由锦衣卫南镇抚吏戚斩亲自率领,随行的嬷嬷侍女更是数不胜数。顾乔野随了送亲队伍,坚持要护送顾如莹安全抵达大商北境。顾荣泪眼朦胧的站在府门外,遥遥送了顾如莹一程,低声哽咽:“如莹嫁了个好归宿,你们呐,就放心吧!”
      北境辽阔,长原山脉直贯万里,大草原上驰马能与天比肩,这里的天比京都的天更蓝,夜晚站在长原上伸手便能摸到星辰,只是北境不似边淮,有一抹蔚蓝的外海。
      边淮铁骑不善海战,北虞外海与边淮外海相接处时常战乱不停,外海贼子不敢上岸,边淮铁骑也不敢下海。顾乔野记得外海角落里有个小镇叫滕尾丘,是个无属管辖之地,顾乔野曾看见过母亲去滕尾丘选购战奴,带回边淮专门修墙造墩,他见着那些战奴可怜,时常会与他们送些净水。战奴里有个黝黑的中年人,他不是大商人,生了一对蓝眼睛,很是好看。顾乔野常常坐在墩台上听他讲外海的故事,神奇的天外来客,美丽的人鱼公主,可惜后来北虞长刀入境,他便被生生吊死在了墩台前。
      顾乔野轻轻叹气,从回忆里拉回思绪,把那一抹沉重的悲泣留在外海。
      父亲战死时,他在闻州的野地里捡回了只野猫儿,在这里它总算是能展开四足狂奔。顾乔野打了声哨,猫儿硕大的身体从远处栅栏猛冲而起,把顾乔野扑在荒原上,顾乔野笑,与它一起翻滚。这哪里是只猫儿,分明是一头成年的猛虎。
      十三岁的顾乔野,体魄已是强壮异常,谷先生说他像母亲几分,爷爷却说,他更像父亲。
      “阿野!”魏暮白唤他,“随我去校场。”
      “噢!”顾乔野从地上翻起来,扬手跑了起来,喊:“戟,走了。”
      魏暮白看了一眼体型壮硕的戟,说:“它是野物猛禽,阿野还是要小心些。”
      “能野得过我吗?”顾乔野揉了揉温顺走在一旁的戟。
      那年从父亲战袍下爬出来时,整个闻州早已被北虞长刀屠杀了个干净,剩下了便是满城的尸体与乱飞的黑毛乌鸦,那只小猫儿连眼都还未睁开,躲在一棵焚尽横倒的大树旁,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小声的呜咽。顾乔野看到它,仿佛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从满是腐肉的尸堆里爬出来,把它护在怀里,亦如父亲把他护在战袍下那般。
      “我与爷爷去了书信,就让你在北境随军几年,待立得战功,再回都受封,如何?”魏暮白说:“你年龄也不小了,别再让爷爷为你操心,嗯?”
      顾乔野侧眸看魏暮白,说:“是我姐舍不得我走,让你来当说客!”
      魏暮白笑,冲他胸口捶了一拳说:“你小子!”
      顾乔野抚着胸口说:“姐夫,你心疼我姐,也心疼心疼我呗!”
      “走,”魏暮白跨步往前,说:“去校场。”
      北境的校场就在长原山脉下,遥遥便能看到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喝喊雷动。顾乔野默了一瞬,说:“我曾见过父亲练兵,妄想有一日,也能如父亲那般领兵杀敌,一刀痛快,让北虞贼子闻风丧胆。”
      “中都边淮空缺,北虞长刀为乱,陈思存的轻骑再快,越过断冰崖到达中都也需时日,中都边淮,他也是鞭长莫及,大商的仗啊!”魏暮白叹气:“有得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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