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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事茫茫,百思量 ...

  •   庄州入了冬,沈即月拢着大氅,站在红梅下听丹实说完话。
      “嘴这么硬,审了这么多天,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沈即月拿着手中的供状,上边儿还没摁红,“只认劫粮,却不承认是官粮,他们是简东南养的狗,主人指东,他们便咬东,知道得不多,但不仅仅于这点儿。”
      丹实摸着下巴说:“公子,丹实有一事不明,你说黑鬼寨也没多少人,孙蒙劫这么多官粮干什么?而且,黑鬼寨没往外卖过粮,这也就说明,官粮肯定是简东南指使他们劫的,最后这粮就是到了简东南的手上。简东南做那么大的生意,会为了点官粮冒如此大的风险吗?话又说回来,若是中都十几年都丢失官粮,朝廷又怎会不派人调查此事,还容了黑鬼寨作乱这些年?”
      官粮丢失,朝廷即没追责,也未派人核查,且还容小小匪寨横行作乱多年,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袭作哑。
      沈即月沉默片刻说:“丹实,你也见过简东南,我总觉着他长得不像大商人。”
      “是不像,五官更显深邃,倒像是……外海的北虞人。”
      “我派人查过他的身世,确是简家亲子无疑,难道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沈即月若有所思的把供状递回给丹实说:“走,去地牢。”
      丹实说:“公子,不和将军说一声儿吗?”
      沈即月顿了下脚步,说:“多大点儿事,”他侧眸看了丹实一回说:“我看最近,你与春漠都快变成顾乔野的近卫了。”
      丹实呵呵傻笑,挠着头没说话。
      西院的丫环,小倌都是沈即月以前千挑万选送过去的,那样貌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顾乔野不仅没退,还全都收了。后厨,前厅,洒扫,侍膳,西院都快能堪比半个皇帝后宫了。丹实与春漠当然愿意日日去看美人,虽然自家公子也是美人,可是冷啊,挑着眼尾瞪人时,能冰封三尺。
      丹实回神,沈即月已走远了,他赶紧小跑追了上去。
      地牢里烛火昏暗,沈即月刚一踏进去又回忆起了那夜,紧张的微蜷了手指,捏了捏袖口才往里走。
      孙蒙连着受了几日刑,蓬头跣足的戴着枷锁横躺在狱中。听着有脚步声靠近,接着侍卫打开了狱门,把他拖了出去,扔在地上。
      周遭安静,只有墙角滴答的水声。孙蒙从地上爬起来,见阴影下的红杉滕椅上坐了个人,水珠“啪”的溅碎,孙蒙背脊发凉,试探的问:“谁?”
      阴影中的人影只轻轻磕着手中的茶碗,茶盖清脆的碰撞声让他身子本能的抖了抖。
      孙蒙喉间滑动,梗着脖子说:“要杀要刮给个准信儿,别他娘的给老子装神弄鬼。”
      沈即月敛着眸,轻飘飘的问:“大当家的可还认识我?”
      孙蒙听见声音,又往阴影处打量,他摸索着想要站起来,被身后的侍卫一脚踹了回去,只能不甘的往前膝行,放低了声音说:“你到底是谁?”
      丹实从侧面拿了火把,照亮了一处,孙蒙挪动着眼珠,看见了正前方的沈即月。
      沈即月一袭月白,拢着大氅,把茶杯轻搁在桌面上,挑着眼尾无情的盯着孙蒙,冷声说:“看清楚了吗?”
      “是你。”孙蒙仿佛松了口气般,一屁股往后坐了回去说:“我该说的都说的,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押我不会画,你想怎么着。”
      沈即月说:“简东南可有告诉你,我是谁?”
      孙蒙低低笑了起来说:“还能是谁,也就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让山主看上了,是你的福份,你居然还敢勾结官府端了黑鬼寨,山主必不会放过你。”
      沈即月也笑,手指轻轻叩着椅把。
      孙蒙看着他的眼,沉甸甸,黑漆漆,觉得渗得慌,说:“你笑什么。”
      沈即月消了笑,抽出手中的薄刃,看着刃面上映出自己的眼,说:“笑你傻呢,临死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孙蒙喉头发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今日眼前这人,不似那日那般温润如玉,苍白的脸映在火光里,更像厉鬼索命。
      “你,我,你敢,敢杀我!”孙蒙语无伦次。
      “嗯~~~”沈即月拖着尾音摇头,说:“我杀你做甚?不过,长夜漫漫,有酒无乐,甚是无趣的很。” 沈即月指间的薄刃磕在铁栏上,发出咔咔的摩擦声,说:“大当家的可会弹琵琶?就是……”沈即月微蹙着眉尖仿佛在思考,狐狸眼一闪,微眯着笑起来,说:“就是把人的肋骨当成琵琶弦,刀尖当做拨琴片,不过你放心,我会着人准备上好的人参汤,不会让你死的。本王的酒还未喝完,那乐……便不能停。”
      孙蒙看着沈即月的笑,缩了缩脖子,倏的向后挪动,说:“你,你,你,你要,要干,干什么。”
      沈即月说:“你是简东南的狗,若是缺条腿,断个臂,或者剜双眼,都好,只要舌头在,便能替简东南咬人,嗯?”他放柔声音说:“你揣着他那些秘密,以为谁也舍不得碰你,不过……”沈即月突的凑近他,孙蒙冷汗涔涔,又快速的往后挪动,贴着墙,身子抖成了筛子。
      孙蒙吞咽着口水,没敢说话。
      沈即月朝丹实勾了勾手指,丹实说:“带上来。”
      没一会儿,侍卫便陆陆续续搬了几个圆肚瓦缸进来,浓重的血腥味四散,沈即月皱着眉抬指捏了张帕子,嫌弃的捂了口鼻。孙蒙定睛一看,瓦缸中间的人头耷拉在一旁,正是孙云,脸上的五官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侍卫打开缸盖,把孙云从缸中捞了出来,那被砍了手脚的人,鲜血淋淋的被丢在孙蒙眼前,胸口上白花花的肋骨暴露在空气里,还能看见底下一闭一合的两瓣肺。孙蒙吓得大叫,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缩去了墙角。
      沈即月看了一眼,敛了眸回来,挥了挥手,侍卫赶紧把这血腥的一幕撤了出去。
      地牢中诡异的寂。
      半晌,孙蒙抱着脑袋吼道:“简东南劫了官粮,劫了,劫了中都官粮,都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沈即月脸色霜白,一刻也不想多呆,起身往外走,对丹实说,“让他画押。”
      桓泽来报,说沈即月去了地牢。
      从晋州回来快两个月了,沈即月就躲他,顾乔野也不知他脑袋瓜子里整日里想了啥,真想给掰开看看,难道是他太着急?
      顾乔野怕出事,匆匆赶了过去,正见沈即月从地牢步了出来,脸色煞白得吓人。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顾乔野想上前扶他,沈即月让了两步没让他碰,却撑着墙干呕起来。
      丹实拿着供状出来时,正见着这一幕,他刚才还以为他家公子何时变得如此凶残了,结果……强撑的!
      “尧环,”顾乔野也不管他躲不躲,上去轻轻给他抚背,说:“好点了吗?”
      顾乔野恶狠狠的看丹实,说:“怎么回事?”
      丹实摊手,说:“审了孙蒙,都招了。”
      “嚯!”顾乔野抄着双臂看沈即月,说:“这手段通天啊。”
      丹实压低声音说:“将军,您别说,公子把那孙蒙吓得都尿裤子了。”
      “走。”沈即月胃里直泛酸,呕了一阵也呕不出东西,憋得两眼通红,抬眸时眼角还挂着泪。
      顾乔野瞧他一副可怜样,恨不得搂进怀里好好疼一疼,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说:“去年送了你一条红狐风领,没见你用过,你压箱底了?”
      沈即月挣了下,说:“我怎么不知道顾将军送了东西?”
      顾乔野纳闷,把他捞进怀里,也不管他挣扎,说:“去年你去晋州谈流民之事,我让人给捎回了庄南王府,你没收到?”
      沈即月抬眸看了他一回,又颔首似在回忆。顾乔野看着美人垂目,没忍住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说:“想起来了吗?”
      沈即月耳根的绯红浮了上来,看丹实背对着他们盯着天空发愣,他一脸嫌弃的揉了下被沾污的唇瓣,把毫无血色的唇揉出了丝血色,说:“顾将军送出去了几条?该不会是记错了?”
      “嗯?”顾乔野好笑,轻刮他的俏鼻说:“躲了我两个月,就为这事儿?”
      “西院儿那一院子的美人不是你送过来的?”顾乔野逗他:“尧环的好意,我怎好意思拒绝。”
      “顾将军多保重身体,”沈即月挣开他的手,说:“改明儿个让医署给将军送些补气养身的药膳过去,别是在我这庄南王府呆了小半年,回了边淮连刀都没力气握。”
      顾乔野怀里一空,见沈即月已步出老远,自言自语道:“有没有力气,试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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