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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心术不正 ...

  •   飞蓬捏起酒碗,看着重楼向其中倒满。重楼邪魅狂狷的身影嵌在新仙界仙气缭绕的景色背景中显得有些扎眼。

      重楼给自己也满上一碗,顺手把酒坛放在轩廊转角的石栏上,也捏起碗向前一送,敬道,“你尝尝。”

      飞蓬尝了一口,抬头微笑回道,“仪狄的仙翁忘机吧?”

      重楼也陪着喝着,听到飞蓬的话,挑了下拇指示赞,道,“我珍藏了二十年的。你们神界酒神的佳作,很难搞到的。”

      飞蓬挑挑眉,“那你是怎么搞到的?”

      重楼咂了口半口,差点被呛到,眉目扭成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哼,你少管。”

      飞蓬看重楼不禁逗,忍不住笑出来,笑罢他又舒口气道,“天帝陛下曾认为‘物役于欲,从而生乱’,所以昔时仪狄在神界并不得重用。我也早就知道他是德公的人。你以后若还想这口仙翁忘机,便直接跟德公讨好了,不必再那么麻烦。”

      重楼忽然淡下笑意,“公孙?……此时是友,彼时犹是否?”

      二人心照不宣地笑笑,都不再提这话。

      飞蓬又喝一口,转而问道,“对了,你说有要紧事跟我商量,是什么事?”

      “并不紧要,只是怕你不肯赏脸……”重楼实话实说。

      “……”飞蓬习以为常地无可奈可,望向石栏外面壮阔的云海。

      “飞蓬,这遭咱们应算败下阵来,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重楼也望着云海,俩人互不相看。

      “德公与玄女将军重伤未愈,咱们先各自修整一段时间吧。其实,我心中有个想法,只是当时他们二位魔尊身受轩辕剑伤,动用地皇之灵疗伤在即,因而仓促之间未能成行,只得用奇门阵冒险一试先为他们疗伤。”

      “什么想法?巧了,我也有个想法,不知咱们是否不谋而合!”重楼微微笑着又喝一口。

      飞蓬回看他一下,“你可听说过悖理?”

      重楼缩起眸子,他虽然知道悖理,但不知跟此战怎么会扯上关系。

      “无限之绝对可谓之悖,乃悖理的一种。”飞蓬一边继续喝酒,一边解释,“玄女的奇门阵妙则妙矣,只是有个缺陷,它是严丝合缝的术理推演。布阵者能推演得出来,天帝便一定能破解得出来。唯有悖理,这种本身悖谬的逻辑,是任何人都推演不出来的。我想,若能将悖理与奇门术相结合,也许能够创造出困住天帝的阵法。”

      重楼听得有些晕,不过还是佩服飞蓬的奇思妙想,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道,“可以一试。巧在我也有个想法,亦是改造奇门阵。你那日同众人讲解奇门阵时,我便生出这个想法,若能将奇门阵与空间法术相结合,创造一个空间奇门阵,也许天帝便没那么容易破解了。”

      飞蓬眸中闪过一线灵光,很感兴趣地注视着重楼,心中连连称赞,嘴上却只说了一个字,“妙!”

      重楼难掩面上喜色,追问道,“那我们何不合修一个空间悖门阵?”

      飞蓬愣了一下,神色中有点隐隐忧虑地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禁不住诱惑答应道,“也好。”

      重楼心里开心得不知怎么才好,连喝好几口爽酒压压喜悦。

      两人对饮一会儿,气氛颇为愉快。

      飞蓬喝着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刚才在军营发生的事,对此他一直有疑问,便直率问道,“对了,正好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你说。”

      “那次被困鬼谷,我虽然受了重刑,但也将鬼狂打成重伤,况且的确是我偷袭在先。于情于理,他都不算过分。你却何为如此介意此事?”

      重楼挑着双眉垂下眼眸,仿佛有点难言之隐,犹豫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不瞒你说,我,你那时受的伤,我,我,每一处,我都给你敷了药。他侮辱你了是不是?”

      “噗!咳,咳,咳……”听到这话,飞蓬喷了口酒出来,脸色刷的全红又刷的全白。他蜷起拳头掩在嘴边,低头只顾咳嗽。重楼这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刺激太大,飞蓬始料未及,一时间头都炸了。重楼怀疑自己被侮辱倒还在其次了,更重点的是那句“每一处”,这是什么意思?!那一次受伤昏迷时在重楼寝殿内发生过什么,飞蓬不知道,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疑心过。只是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便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后来干脆不去细思。他只能权当重楼是个磊落君子,不去想也就不尴尬了。现在重楼重提这句话等于是告诉他,虽然重楼的确没干什么太坏的事,可是也什么都看过了。

      “你别误会啊!”重楼无意揭人伤疤令飞蓬难过,赶紧解释道,“我……,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这口恶气我定要帮你出!那件事本来我也有责任。”

      “咳,咳,咳,……”飞蓬连咳许多声,压下喉咙中的痒痛,“别!别!不需要!……”他实在不好意思跟重楼对视,便仍保持着咳嗽地姿势,侧着面又焦急地阻止道,“你误会了,”详细描述的话飞蓬也说不出口,便只好直截了当地告诉重楼结果,“鬼谷魔尊并非下流之辈,他没做什么无德之事。”

      “嗯?……”重楼有点疑惑地追问道,“可是你……”

      “能别再说了吗!”飞蓬有点恼火,提高声音喝止他再说下去。

      “哦……”重楼懵懵地又有点委屈地点点头,他当然相信飞蓬,既然飞蓬说没这回事便一定是没有。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追问这种问题,于是赶紧打住。

      “……”

      “……”

      两人各自沉默半晌,望着外面的云海。

      飞蓬冷静了冷静,翻来覆去想过重楼这些话,他最终决定纵然再怎么尴尬,还是要正面回答一下重楼,才能彻底解开这些误会。扭扭捏捏遮遮藏藏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飞蓬忽然平心静气看着重楼说,“那个时候,他们给我上的刑是幻术,伤都是在幻境中受的,但我不知是何种幻术……”

      重楼跟他对视一会儿,低下头,“我,我不是要追问这个……我只是想替你出口气……”他解释完又抬头看着飞蓬,“可是我觉得,你从那之后便对我生出诸多戒心,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一次轮到飞蓬又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时空交错术吗?你是不是预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不妥,你不要再问了。”

      重楼点点头,不再追问。

      …… ……

      踆乌听说鬼狂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急忙更衣去面见尊上。来到寝殿外堂,得知鬼狂正在沐浴,便只好在外等候。

      不多时,鬼狂披着一身宽松便服出来,湿哒哒的头发随意束了一下。踆乌从席位上起身行礼,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

      鬼狂瞥了踆乌一眼,便坐上外堂主位,懒散地往座上一靠,歪头笑笑说,“巧了,本座正要召见你,你自己倒是识趣得很。”

      踆乌行过礼道,“殿下平安归来,属下就放心了。不知殿下有何事要吩咐?”

      鬼狂嗤笑一声,“吩咐不敢当,将军是千重魔尊的心腹,本座哪里吩咐得了你?”

      踆乌心头一惊,满面不解地抬头望去,见鬼狂目含杀机,才知他不是玩笑,忙一脸的冤屈的问道,“殿下这是从何说起?!”

      鬼狂沉下脸猛一拍案。踆乌哆嗦一下连忙跪下,“是何人污蔑我?!殿下,您千万不要信这无凭无据的谣言!”

      鬼狂袖起手,又睨着踆乌慢条斯理地说,“盟军主帅飞蓬告诉本座的。飞蓬素有君子美名,本座缘何不信?”

      踆乌快要喊出来,“飞蓬??那厮……那厮与我有旧仇!定然是污蔑我!殿下!属下的为人您是了解的,属下对您一片赤诚!我跟他谁更可信,您难道……”

      鬼狂装着思考一番的样子,点点头一脸坚信地回道,“他更可信。”

      踆乌瞬间傻了眼,一时语塞。

      鬼狂朝踆乌勾勾手指,示意他到近前来。

      踆乌心里一哆嗦,心说此时过去,说不定就要被他一掌毙命。可是,不过去,就能逃过一劫吗?踆乌盯着鬼狂犹豫不前。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爬过去。

      鬼狂一抬手,踆乌连忙抱了头伏下身。

      鬼狂噗嗤一乐,抬手从案上端起砚台,命令道,“双手举起来。”

      踆乌照做。鬼狂把砚台往他手上一放,又命令道,“跪端正点!”踆乌赶紧正了正跪姿。

      鬼狂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看起书来,待用笔时,就从踆乌托着的砚台中沾沾墨顺顺笔。直到夜晚,困倦了便起身到内室去休息了。

      踆乌一动不敢动,老老实实地跪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鬼狂穿戴好出来,前往丝桐殿,路过外堂时瞄了踆乌一眼。踆乌已经累得不行,眼皮打着架,身子也歪歪斜斜。他见鬼狂出来,一时清醒过来,端正了姿势。

      鬼狂叫了个侍卫过来,冷冷道,“你给本座看着他,跪正了,跪好了,若手不过顶,杖五十,身不端正,仗一百,偷懒瞌睡,杖毙。”

      踆乌原以为主上罚罚自己出出气事情便了了,谁知,他竟是要整死自己。踆乌大声喊道,“殿下!我冤枉!处死也总要审理清楚吧!那飞蓬究竟污蔑我什么?我要跟他对质!”

      不过,鬼狂丝毫没有要听他废话的意思,已经走出殿去走远了。

      上午同一众手下议过事,鬼狂便在丝桐殿中批阅公文。正埋头读着手上奏疏,进来一个侍卫禀报道,“尊上,不好了!踆乌打伤看守逃跑了!”

      “知道了。”鬼狂点点头,没说别的,又继续阅读那奏疏。

      侍卫退下去。一旁的夔俊迷惑道,“主公,要不要搜捕?”

      鬼狂叹口气,提起笔仔细摘着笔尖的毫毛道,“换我我也跑,不跑是傻子。罢了罢了,欠人恩情终究要还,这回便饶他一次,以后若还敢来骚扰本座,定杀不赦。”

      ……

      这日清晨,重楼满心期待地按照前几日的约定,在新仙界等待飞蓬安置完军中杂务回来与自己合修那劳什子阵法。管他是什么阵,重要的是逮到了一个跟飞蓬独处的好机会。重楼在心里盘算,空间法术入入门,最少也得三年两载,再研究研究那个阵法,在一起少说得修行个五六载才能有些眉目。

      重楼正美滋滋地想入非非,飞蓬果真来赴约了。不过,重楼望见他的时候,前一瞬还兴冲冲的表情瞬间石化在脸上。飞蓬来是来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九天玄女。

      重楼打量一下一脸淡然又“闪闪发光”的玄女,张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飞蓬向重楼微笑一下,“重楼,我想空间悖门阵离不开奇门阵的基础法门,所以邀请了玄女将军来相助。”说完,他又向玄女和重楼分别抱拳道,“二位,此次相聚望咱们能有所突破。能向你们讨教术法,当真是三生有幸。”

      玄女礼貌回礼,“主帅言重,吾亦荣幸之至。”

      重楼则没好气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真荣幸啊……”

      简短寒暄之后,飞蓬给三人各自分派了任务,然后他便去寻找合适的清修之所了。九天玄女负责建造居所,于是到新仙界的各处浮山上去勘察。重楼懒得理分派给他的任务,无所事事地原地坐下来,冷眼望着远处九天玄女的背影生闷气。

      玄女忙了一上午,却只找到了两处宜居的浮山。其他浮山不是地方太小,便是不够稳固,时常有坍塌坠落的危险。她望着云海中点缀在远处的另一座浮山,叹了口气,那座小山,看起来也非适宜之地。

      “怎么了?将军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重楼不知何时站在身旁了,顺着玄女的目光也望着那座浮山。

      玄女转头看他一眼,点头回道,“确实只有两处宜居。”

      “不打紧。我看脚下这座宽敞,也稳固,很合宜,便留给主帅安置住处吧。咱们俩就到那座将就将就合住。”重楼说着抬下巴一点远处另一座。

      玄女白了重楼一眼,倒也并看不出生气,仍用她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不必。这里为魔尊建一处居所。我修道之人,天地风云随遇而安,无需特别安置。”

      “咳,咳,”重楼听到玄女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又说,“哎,你别误会啊!本座可不是对你有非分之想。你看看,我这随口一说,未经深思……”

      玄女又白了重楼一眼,冷冷道,“魔尊,请你自重!”

      “呸,呸,”重楼一边轻轻打了两下自己的嘴,一边继续解释道,“口不择言,口不择言,玄女将军莫生气,本座绝无冒犯之意。你看,论姿色,本座也只喜欢飞蓬那样的,……”

      重楼话未说完,玄女的浮尘已至咽喉。重楼立刻闪身躲过,甩出双刀抵挡玄女的第二招……

      飞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回来找重楼和九天玄女汇合,远远地就望见他们两个打了起来。飞蓬赶忙闪行到近前,分别架住二人的招数,“住手!你们怎么了?”

      重楼收招,眼神一飘,歪头看着别处不说话。

      玄女收起浮尘往臂上一搭,对飞蓬说,“主帅,抱歉,在下还有要事,恕我不能相助了,告辞。”玄女说完,转身已闪行远去。

      “哎!”飞蓬连忙闪行追上去,“将军且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女望着他启了启嘴唇,最后也只是说,“你去问重楼吧。”她顿了顿,又好心补充道,“此魔心术不正,你要小心。”说完,九天玄女兀自扬长而去。

      飞蓬叹口气回到重楼这边来,朝重楼胳膊没轻没重地搡了一下,立了剑眉道,“你都干什么了?!”

      重楼被他搡得趔趄半步,还跟没事人似的,皱皱眉,“没干什么!统共就跟她说了三句话。我都给她道过歉了,小心眼儿!”

      飞蓬气呼呼地惊诧道,“三句话就让人觉得你心术不正!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重楼憋着笑一脸的无所谓。
      ……

      寒暑交替,春秋五度。

      这一日,重楼将最后一处空间接到阵法的休门中,他便到生门处按照约定等待飞蓬破解出阵。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飞蓬果然找了过来。

      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功夫没有白费,大功告成之日两人各自欣慰。他们找了一块平整岩石挨着坐下来。

      重楼拎着个酒袋架在腿上,望着两人的杰作道,“这座空间奇门阵虽然阵法上比起千重魔界要更加精妙,其实空间数量上仍有不足。时间所限,已是极致。”

      “你那千重魔界是用来住人的,这里是用来杀人的,哪里能相比?空间不在多少,威力大便足够了。倒是这奇门阵法,你如今也精通了,将来以此把你的魔界改造一番,必将不可同日而语。”

      “哼,”重楼侧目佯装生气地扁扁嘴,“你这小气鬼,空间法术我都倾囊相授了,你研制的那悖门阵的法阵图却不肯给我看看……”

      飞蓬哈哈一笑,“我不是拿遁形术跟你交换了吗!说真的,这悖门阵纵然精妙,我最得意的原创法术仍是遁形术。术法心得我可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上心钻研。”

      “什么新的旧的,看着头疼,你又总说没空讲解给我,以后再说吧。”重楼拿胳膊碰碰飞蓬,“哎,悖门阵法阵图给我看一眼,一眼行吧?”

      飞蓬憋着笑摇摇头,过会儿他又转回头看看重楼斜目看着自己那气呼呼的眼神,“嗨,还真生气啊,大丈夫要有点度量。”飞蓬笑着在重楼胸膛上拍了拍,望了会儿远处又继续道,“这空间奇门阵连我都能破解,必然难不倒天帝。不过迎战之时用悖门阵改造一下,我有信心它定能困住天帝!”

      重楼一脸不屑,“切,所以连我都保密?”

      飞蓬淡下笑容,“并非保密。我不给你看自然有我的原因。日后你会明白的。”

      重楼纠缠道,“罢了,我才不稀罕。你答应我的,给我讲讲那遁形术第五重。”

      “好~”飞蓬无奈应下,他其实明白知道,自己那心得写得详细明确,以重楼的悟性在第五重上没什么难度,他只是纠缠自己罢了。两人背靠背休息了片刻,飞蓬忽然看着手中震动的传讯令牌说,“陆吾有要事找我。半月没回军中了,我得回去看看。明日回来给你讲,好不?”

      重楼甩下个白眼撇撇嘴。飞蓬望着他笑开,宛如哄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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