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戏田螺》类转蓬

10、第 10 章

　　小白离开的那天午后,天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一直不停。空气潮潮的，却没带来一丝凉爽，书卷潮潮的，令人无意触碰，主仆二人的心也是潮潮的，只想着那个令人又恼恨又挂记的呆子。
　　“小姐，今日就早点歇息吧？”珠儿问道。小姐连着几日夜里都睡得极少，迷迷糊糊中老觉着小姐在翻身。今天听闻小白走后，精神头就更差了，几乎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可是却也没睡着一会。
　　青辰点点头，翻身朝里。珠儿放下帐幔，轻轻吹了灯。
　　雨水打着芭蕉叶啪啪作响，一声一声都敲在心上，叫人怎睡得着。父母早亡，身如浮萍，对生活从不曾奢望过什么。行过及笄之礼后，姨妈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撮合二表哥与自己的意思。身为女子，青辰心里也知晓，结婚生子是必然的归宿。姨妈没有将自己许给不成器的大表哥，没有因自己多病的身子嫌弃自己，没有仅听媒妁之言就将自己推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已是天大的幸运。二表哥对自己照顾有加，手谈赋诗亦能消磨些时光，但却只是自己刻意承应的结果。若说自己的心思，二表哥又能懂多少？这心思想与人说，却又有谁能说。看看姨父与姨妈，不也是姨父读书，姨妈念佛，各自心思，各自又能如何体会。或许夫妻结发就是如此，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契合，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痴缠，一寸相思一寸灰的煎熬，更隔蓬山一万重的无奈都只是诗中的景致，与生活无关。身为女子，只能隐忍，只能退让，只能妥协，只能牺牲，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在别人眼中看来幸福的“幸福”。若非如此，又能怎样。青辰怨自己读了太多的书，想了太多的事，如果能糊涂一点，生活是不是会变得快乐？
　　可这一切，都因为小白改变。清明的风筝，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契合，如今的离去是一寸相思一寸灰的煎熬，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痴缠念头让自己双颊潮热，更隔蓬山一万重的无奈感触让自己黯然神伤。

　　如果说前日的雨打得人心疼，今日的雨只是使人麻木。小白驾着车在大雨中独行，不想吃饭，不愿言语，更不敢细想。只希望脑子里就像这雨，只是唰唰的下着，混沌着，不要清醒。紫色的闪电带来了雷声，撕扯着天际，偏要将小白唤醒，偏要将那脑子里刻意模糊的才子佳人图再度清晰起来，雨水如泪水爬满小白的脸，小白知道，自前日目睹了佳偶天成，她的心里就一直在下雨。
　　一直记着那触及的细腻，一直记着那倾城的容貌，一直记着那肩头的温暖，一直记着那淡淡的哀愁，一直记着那相握的亲密，一直记着那相拥的幸福。只是，那只会也只能是记忆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幸福，就应该学会成全。
　　天全黑时，小白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宿头，荒郊野外，大雨倾盆，小白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过了子时，才发现路边有个驿站。咬咬牙，厚着脸皮上前拍门。驿官居然还没休息，来应了门，听小白说是个医生，连忙将小白拉进了屋。
　　“李大夫浑身都湿透了，您先换身干净衣裳，还有点事要麻烦您。”
　　小白点点头，换了身衣裳。见驿官竟候在门外，连忙说道：
　　“官爷，有事请讲。”
　　“我这里有个信使送信进京，可能是路上淋了雨，受了风寒，到我这儿就病倒了。本来看您也是淋了雨，脸色不好，无奈那小兄弟已烧了一天，滴水未进，还是请您给瞧瞧。”
　　“不妨事，请带路。”
　　静下心细细给信使诊过脉，又拿了包袱里的几味药嘱咐驿官如何煎制，小白才发觉自己也有些发热，不过看那信使嘴唇上都烧起了一圈燎泡，神志已不是很清醒。知道病情凶险，也顾不得自己，又是扎针，又是冷敷，又是灌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信使才幽幽醒了过来。
　　“文书……文书……”
　　“放心，还在这，还未验过邮符你就晕过去了，我们也不敢打开你的包袱。你是打哪来啊？”
　　“小的从寿州来。钦差大人治患不力，寿州城方圆百里已成一片泽国，民怨滔天，知州大人特派小的八百里加急进京报信，一路换马不换人。不行，扶我起来，我要赶紧进城！”
　　“你烧还没退，不能妄动！”
　　“八百里加急，不能按时送到，皇上怪罪了，谁担当得起？”信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小白，夺门就走。
　　“你，你不要命了！”小白跟出去。
　　“我还有妻儿老小，不赶紧把信送到，搭上的不只是我一人的性命。”说完信使已冲进马厩，“请赶快帮我备马！”
　　“一片泽国，生灵涂炭，钦差大人只怕要满门抄斩啊！”驿官一面牵马，一面嘟囔。信使不再啰嗦，翻身上马，扬鞭即去。
　　“满门抄斩，那与钦差同去的官员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必会一同问罪啊！”
　　“一同问罪！”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贯耳的雷声随后而至，惊得小白一脸苍白。一头冲进马厩，驿官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小白已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