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47、被监视

　　翌日，阴沉天。

　　以往姜瑶为了保持女纨绔的形象，每月都会去几次天下第一楼赌钱听曲，因上个月她吃药昏睡在榻，已经有一月有余没去过了。

　　这一日早起，她收拾妥当便让红豆拿上银钱前往天下第一楼，她先是在赌楼玩骰子，又斗了会儿蛐蛐，直到身上的银子差不多了才转到乐楼去听曲赏舞。

　　舞姬们身着单薄的舞衣，衣下玲玲身姿半遮半掩，正在台上扭动着细腰翩翩起舞，跳的是艳舞，伴的丝竹弦音亦是靡靡无穷，姜瑶边吃着花生米边赏舞，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其极昳丽风流。

　　许久过后，她朝红豆勾了勾手指，在她耳旁低声吩咐，“二楼廊间那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还有一楼左侧第二桌的那两人这一整天都在盯着我们，你想办法支开他们，我等会儿要去见花娘。”

　　红豆也早就发现了那几人，没多言，颔首出了门，随后坐在一楼的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一人跟着红豆出去，一会儿后红豆又回来，朝她点了点头。

　　姜瑶笑着继续赏舞，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见自己的同伴许久没回来，困惑的往姜瑶这边看了一眼，却正好撞上姜瑶的视线，那风流绝代的眉眼始终含着一抹笑容，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很快就移开了。

　　那人怯了怯才起身出门，姜瑶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知道他是去找同伴去了，也知道红豆刚刚出门的时候已经收拾了他的同伴，并且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前去，他此次有去无回。

　　又过了许久，二楼那人仍旧搂着舞姬调情，对刚刚失踪的两人漠不关心。

　　啧，原来竟是两拨人在监视她。

　　姜瑶朝红豆使了个眼色，红豆便往二楼走去，径直往走到他身前，话不多说，猛的一巴掌扇到那男子的脸上。

　　“啪！”声响而清脆。

　　“你个负心汉，你对得起林小姐吗？”

　　那男子和他怀里的舞姬都愣住了，莫名的盯着红豆，半响没反应过来。

　　“你谁啊？林小姐又是谁？”

　　红豆又一巴掌扇过去，“你管我是谁呢！我就是看不惯负心汉，我见一个打一个。”

　　“谁是负心汉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林小姐。”

　　红豆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道：“前些天我还见你拉着林小姐的手，说要娶她，这才过了几天你就来逛乐楼了！”

　　“你和你家小姐都能逛乐楼，我怎么……”

　　全京都城敢来逛乐楼的女子除了姜瑶就没有别人了，男子自知失言，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你方才不是还装不认识我吗？这会儿怎么又知道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

　　说完，红豆又动起手来，方才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现在那男子已经有警觉了，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第三个巴掌落下，你追我打间便打出了乐楼。

　　姜瑶将手中的花生米塞进嘴里，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在盯着她这才拍了拍手起身，悄然隐进黑暗的角落里。

　　半个时辰后，她从花娘那里出来，正准备回府却发现红豆还没回来，她抬步走出乐楼还是没看见红豆的身影，心中隐隐不安。

　　红豆怎会怎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红豆的身手她清楚，虽比不过无影，但也足以保命，她决定再等等，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她就让花娘派人出去寻。

　　天悄然的下起了雨，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飘雨，没多久便下得大了，外边的雨斜织成帘，在屋顶上凝聚成一滴滴大水珠落下，像极了一串串水晶帘子。

　　姜瑶看得微微晃神，连裙摆被滴落的雨水溅湿了都不曾察觉，自顾盘算着心中的事情。

　　方才花娘同她说了最近朝堂上的局势，与她猜想的没有太大的出入。

　　自吴丰槐一案之后，陛下就一直暗中拉拢势力，除开她为他谋划得来的兵部，吏部和大理寺，陛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在没有她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拉拢了户部尚书为他所用。

　　如今支持陛下的大臣竟与摄政王一党不分上下，朝堂风云诡谲，最近有许多大臣频频出意外，不用多想姜瑶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乃至于整个姜家九族亦是如此！

　　她的眼眶微微酸涩，看着眼前的水珠帘，慢慢抬起手接住，原本一颗颗浑圆的雨珠不断的砸落在她的手心，炸成朵朵水花，溅湿了她的衣袖。

　　雨水冰凉，滴答作响，砸得她的手隐隐发疼，没多久，她那柔白的掌心便被砸得微红。

　　忽然间，有一把泼墨山水图样的油纸伞遮住了她前方，雨水被挡，她愣愣的转头，入目的是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胸膛，仰头望去，撞入了一双漆黑的双眸，因对方是垂眸看着她，显得温润谦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

　　“季小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查到那批木车的问题了，想着要去跟你说，但你府上的人说你在这，我便来寻你。”

　　因是暗中调查的，季荣特意躬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进出乐楼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见状都纷纷起哄了起来。

　　“原来季荣果真是姜小姐的面首，我还以为只是流言呢！”

　　“……”

　　这些年匈奴常犯北境，季荣驻守北境十数载，自十三岁起便在沙场上厮杀，将军的威严与杀气自是不少，身量也比自小在京都城的在富贵堆里长大的纨绔子弟要高出许多。

　　他回身冷冷盯着起哄的人，这一眼带着杀意，未有只言片语就吓得那人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进了乐楼。

　　姜瑶眨了眨眼，只见季荣回头看向她，眸子里的杀意已然被温和替代。

　　“回去吧，路上再与你细说。”

　　姜瑶环顾了四周，仍旧没看到红豆的身影，眉间蹙起。

　　“你在等红豆吗？”季荣顿了顿又道：“我来时遇见她正在和别人打架，我就让阿照去帮忙了，有阿照在，她不会有事的。”

　　姜瑶这才放心，两人上了马车，李叔在前边为他们赶车。

　　季荣从怀里摸出锦帕，拉着姜瑶的手替她擦拭手上的雨水，姜瑶没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抢了帕子自己擦。

　　“我自己来就好。”

　　季荣没有再说什么，随后又拿出一张宣纸展开，上边画着木车和各部零件的图案。

　　“这批木车是特意改造过的，在这底部有子母扣，可以加上隔层，目前还不清楚他们要在这个隔层里放什么，但按照这个设计，这个隔层可以放五十把刀，或者三十把长/枪。”

　　“能装这么多？”姜瑶拿过图纸一看，有些吃惊，“可是我的人检查过，这批军需出城的时候并没有隔层。”

　　“这个隔层是可以随意装卸的，在京都城里没加隔层，不代表出城后没加上。”

　　季荣一语道破，姜瑶点点头，不可置否，这木车的设计是可以加隔层，但出城的时候有户部和工部的人一同清点盘查才会放出城送往北境。

　　兵部有运送的文书令牌在，路途各地城池时不会被严查，他们在京都城里加上隔层肯定会被发现，若是到了城外再加上就基本没什么人检查了。

　　姜瑶忽然明白了，之前齐盛之所以下毒让苏大人病倒，是因为苏大人不肯为他办事，又怕自己的计划被苏大人发现，这才给苏大人下毒，好让他的人接管兵部。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万般斟酌后才扶上去的李嶂是她的人。不过李嶂明显对齐盛的计划并不知情，看来齐盛并不信任李嶂，只是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才选的李嶂。

　　齐盛此番安排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会尽快让人去查清此事。”

　　回到府上，红豆还没回来，姜瑶便先吩咐无影前去查探，无踪也自荐要跟着去，无影却坚持不肯。

　　姜瑶知道此行凶险也就同意了无踪的建议，毕竟多一个人便能多一份安全，她也不希望无影出事。

　　齐盛此次若真是在那批军需上动手脚，只怕跟去的人不止那一支军队，在暗处应该也还有人。

　　“我们都走了，那谁来保护小姐？”

　　姜瑶见无影还是坚持不肯，道：“你放心吧，我身边还有红豆和夜影卫在呢，况且我人在京都，哪有什么危险。”

　　无影还欲要再说什么，季荣却抢了她的话，“还有我，我会保护好你家小姐的。”

　　屋内的三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季荣。

　　“季小将军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小姐身边……”

　　“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可以在姜府住下。”

　　她这么喜欢他，听到他要留下来保护她应该很高兴的吧？

　　姜瑶闻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季老将军身体不好，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况且她身边还有三千夜影卫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影和无踪回房简单收拾了东西就立即出城，走前还与姜瑶简单道了别，姜瑶看着窗外的雨，这场雨越下越大，她的心愈来愈不安。

　　十天后，无影和无踪突然断了消息，她心急如焚，让花娘安排擅长追踪的暗探北上寻找，她又等了两日，才接到关于无影的消息。

　　说是连日大雨，往北的路难走，运送军需的车队在路上遇到山体滑坡，死伤过半，军需大部分跌落山谷，无影和无影入谷查探之后便失去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