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43、骂架

　　清晨的京都城被薄雾笼着，旭日东升，阳光穿破雾层投来了曙光，京都城大亮。

　　贩夫走卒，穿街过巷，吆喝声与车马声源源不断。

　　此时的姜府却比街市还要热闹，四周围了一群好奇者交首议论，只当看戏。

　　红豆站在姜府大门前，双手叉腰，下巴微微扬起，嫌恶的瞪着对面的人，“大清早奉城县主就跑来寻晦气，怎么，莫非县主忘记了自己当年被狗追了三条街的事情了？”

　　“你……”

　　于箬芹指着傲慢无礼的红豆气得不打一处来，此事她当然记得且终生难忘，当年她不过是推了姜瑶一把，这可恶的婢女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条疯犬来追她，如今想起依然很气愤。

　　于箬芹觉得，这个姜瑶就是她的克星，小时候每次跟姜瑶掐架，次次都是自己落败下风，如今长大了，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个男子，可他却跟躲个瘟神似的躲着自己不肯给一个眼神，这也就罢了，他竟还天天跑来缠着姜瑶。

　　她是蔺阳公府的掌上明珠，自小自小被捧着长大的，要什么东西向来都是别人捧到自己的面前，而今她求而不得本就伤了自尊，可恶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竟围着她最讨厌的人转，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她，也正因为这个她才跑来寻姜瑶的麻烦。

　　她命身边的贴身丫鬟将姜瑶骂了个遍，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从小到大，无论是以前的姜瑶丈着她父亲的势，还是如今已经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女，贵为县主的她，却偏总被姜瑶压得死死的。

　　可真是气人！

　　红豆继续叉腰，也将于箬芹给臭骂了一顿，气得她直跺脚这才解气。

　　“你还是快快回你的蔺阳公府去摆县主的威风吧，这里可是姜府，咱们不欢迎你。”

　　“姜府又如何？空有先丞相的名头罢了，你家小姐不过是无个亲无靠的孤女，再说了，本县主连皇宫都去得，你这姜府还能是九重天的天宫不成？怎的就进不得了？”

　　红豆先是被于箬芹这一番话气到，“县主尽管闯，不过咱们院中养的那十几条大狗可不会由着外人随意进出，只怕县主这一次被狗追着跑的就不止三条街了。”

　　“十，十几条？”于箬芹踌躇了片刻，随后便反驳红豆，“你胡说，你这分明是在唬我，若真有这么多条狗，怎会不闻一声狗叫？”

　　“那是因为我训得好，它们平日里乖得很，但若是有陌生人擅闯，它们可凶了。”

　　“你……你给我等着。”

　　说毕，于箬芹领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匆匆离去。

　　姜瑶连续服用了一个月的药，身子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也没那么畏寒了

　　这一日她是被吵醒的，刚起身出屋来便听到了于箬芹负气离去的最后一句话，红豆也刚回来，一见到她已经起身，忙小跑过来扶她进屋。

　　“小姐，你醒了？我服侍小姐洗漱吧。”

　　姜瑶任由着红豆扶她入屋，“她来做什么？”

　　红豆正在帮她更衣，闻言先顿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好像是特意跑来骂架的，好在被我给吓跑了。”

　　姜瑶颔首，穿好衣服在梳妆台前坐下，红豆开始给她盘发。

　　“待会儿你去买几条狗放院子里养着吧。”

　　“小姐这是为何？”

　　红豆不解，她刚刚说院子里养了十几条狗不过是吓唬奉城县主的，小姐夜里睡得浅，她们在院子里都轻手轻脚的，就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扰了小姐睡觉，狗在夜里是会叫唤的，那怎么使得？

　　“没事，只是懒得同她纠缠，院子里养了狗，她以后大抵是不敢再来寻我的麻烦了。”

　　姜瑶和于箬芹已经冷了多年没闹，这几年各自相安，今日却莫名的跑来寻她的晦气，肯定是自己哪里又惹得她不高兴了，她今日离去只怕还会再来。

　　用了早饭过后，姜瑶命红豆去唤无影和无踪过来，而她看着近几日的情报微微入神。

　　齐盛果然因日出雪松图而彻底放弃了刘文肖，转而将李嶂推上了兵部尚书之位，之前她就让无影去查苏大人中毒的缘由，也不知道有结果了没有。

　　不一会儿无影和无踪便来了，他们二人和花娘都是负责四方阁的情报网，无踪负责外头的情报传递回天下第一楼，再由无影从花娘将情报转到她的面前。

　　三人分工合作，从未出过差错。

　　“无影，前任兵部尚书苏大人中毒之事可查清楚了？”姜瑶一见二人进来，直接问道。

　　“大致查清了，下毒之人是苏家的一个粗使丫鬟，这名丫鬟在下毒之后几天就落井而亡，后来我们继续追查，查到了这名丫鬟还有两个弟弟和她的生母，他们都被齐盛关在了城郊外的一处暗牢里，很显然苏大人中毒就是齐盛的意思，但没我们有查到确凿的证据。”

　　又是齐盛。

　　苏大人原本就已经辞官准备回乡，不过是兵部年节过后事多还需要一一交接，这才耽误了些时日，他迟早都要卸任的，更不会阻拦任何人接手兵部，齐盛只需安心等待便可，为何要给他下毒？

　　苏大人一旦病倒不起，那兵部自然需要新的兵部尚书来主持，可齐盛如此着急的要兵部之权做什么？

　　姜瑶眉头蹙起，“李嶂接任兵部尚书之后都做了什么？”

　　无影细细想了想，摇头，“也没做什么，都是一些苏大人还在任时尚未完成的兵部事宜。”

　　“那齐盛可有安排李嶂什么事情吗？”

　　“没有。”

　　李嶂和苏大人一样，在八年前与丞相府交好，只是苏大人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他这一生从未对齐盛低过头。

　　而李嶂却不同，他为了报答当年的知遇之恩，甘愿为姜瑶做事，他表面讨好奉承齐盛，不过是做戏罢了。

　　要是齐盛知道自己权衡再三，才推上兵部尚书之位的李嶂竟是姜瑶的人，只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不对，不对，齐盛如此着急的要李嶂接任兵部，绝不会没有图谋。”姜瑶摇头，顿了顿又问：“最近兵部都在忙些什么？”

　　“正在忙着给北境的将士送粮草和兵刃等物。”

　　前两年与匈奴进犯，季老将军领兵抵抗杀敌，打了两年才在去岁年节前将匈奴人打退，军中辎重兵刃等一切军需物品都损耗了不少，如今熄火止战，也该及时将这些军需补齐，以防匈奴人再次来犯。

　　“军需……”

　　姜瑶一时还没想到齐盛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对这批军需动什么手脚？

　　“这批军需可还在京都？”

　　无影摇头，“昨日已经运往北境了，粮草因为还没凑齐，倒是还没运出去，姑且还需晚几日。”

　　姜瑶想了许久，忽而起身吩咐红豆，“去套车，我们去兵部。”

　　红豆愣了下，疑心自己听错了，“小姐，你若是这么去兵部，只怕会引起齐盛的怀疑吧？”

　　上回假虎符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呢，齐盛那多疑又睚眦必报的人，早就记恨上了，姜府附近就一直有齐盛的眼线，只是碍于时机未到，姜瑶一直将他们没清理掉。

　　姜瑶笑了笑，“在你眼里，你家小姐我就这么笨？在去兵部之前，咱们得先去一趟蔺阳公府。”

　　此事还得有人替她背锅，她思来想去，这个背锅之人只有刚刚跑来骂她的奉城县主最合适。

　　“赶紧去套车。”

　　姜瑶吩咐完便转身进里侧，从暗格里拿出了一瓶伤药，用数根细针沾了些药膏藏在衣袖里。

　　临走前姜瑶忽然问无踪，“对了，我昏睡的这一个月里，你可曾在夜间进我的房间？”

　　此话一出，令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大吃一惊，无影冷冷的盯着无踪，红豆两步过来挡在姜瑶身前开始骂人。

　　“无踪，你什么时候半夜溜进小姐的屋里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无耻下流，三烂货……”

　　姜瑶：“……”她就是问问，不必如此的。

　　无踪的脸色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白，欲哭无泪，他指天发誓，“阁主，我冤枉，我绝对没有半夜溜进你的房间，要是有半句谎言我就……”

　　姜瑶一看无踪是神色就知道了他没有说谎，于是赶紧打断他的毒誓，“好了，我猜那人不是你，只是问问好确认一下，并没别的意思，如今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阁主，你这一句话可吓死我了。”

　　无踪松了口气，方才无影死死盯着他的时候，就如同被她剑指喉咙般折磨，现在误会解除，无影才收回视线，只是他感觉自己方才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小姐，不是无踪，那是何人？”

　　红豆刚放下对无踪的戒备，复又悬起心来，她没想到那人竟能不惊动府上的暗卫就如此轻松的溜进小姐的屋里，肯定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姜瑶没回答，先一步登上了马车，无影和无踪两人坐在车头，红豆跟她一道进到马车来，不断的问她。

　　“我猜应该是季小将军，不过他并没有恶意，只是见我睡在窗边的榻上，怕我受寒才会进屋的。”

　　红豆恍然大悟，“哦，难怪前些天阿照说夜里的桃花比白日里的美，原来是他们半夜里又跑来赏花了……”

　　夜里赏花？

　　没想到，他是真的很喜欢桃花。

　　红豆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季荣，姜瑶没注意听，忽而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间曾数次将手伸进他的怀里取暖，他没拒绝，反而任由着她将手捂热了才拉开。

　　她忽然觉得车内空气很闷，心跳也莫名的促急了起来。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豆瞧着姜瑶绯红的脸，十分困惑。

　　“小姐，蔺阳公府到了。”

　　无影掀开车帘子朝里边喊，三月春风微凉，吹散了她微乱的心思。

　　姜瑶扭头看向红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小姐，你要我怎么做？”

　　“把奉城县主给我骂出来。”

　　红豆：“啊？”

　　无影：“……”

　　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