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44、惊马

　　蔺阳公府宅邸修得极为奢靡，雕梁画栋，屋顶上的一块琉璃瓦都足以寻常百姓家吃一个月，就连门前地砖都是用汉白玉铺就。

　　今日的京都城极为热闹，早上奉城县主跑去姜府将姜瑶骂了个遍，午时姜瑶又跑来骂奉城县主，引得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这姜小姐和奉城县主已经有五六年没掐架了吧？今日这是又怎么了？”

　　“害，你不知道，这是奉城县主先跑去骂的姜小姐，那会儿天才刚亮，想必姜小姐还没起身，许是姜小姐起床后听说了奉城县主骂她的事情，她气不过这才跑来闹的吧。”

　　“这两人从小闹到大，还以为她们消停了这么多年，以后不会再掐起来了，没想到今日又开始闹了。”

　　“是啊，自从姜小姐开始养面首，变成女纨绔之后，奉城县主觉得跟一个女纨绔扯上关系太丢身份，就不太寻姜小姐的麻烦了，今日也不知因为何事又开始敌对了。”

　　“以前姜小姐有父兄外祖家撑腰，尚且还能与奉城县主较量，可她如今已经没了当丞相的爹，也没了望族的外祖，以她如今的地位怎还敢与奉城县主作对？”

　　自小姜瑶就没见红豆骂架骂输过，没骂多久蔺阳公府的人便出门来赶人，个个手中拿着扫帚棍棒等物，紧接着于箬芹也气呼呼的让人搀扶着来到门前，端的是弱柳扶风的做派。

　　“你个下贱的货色，就你那三两重的也敢辱骂县主，我看你是活腻了吧？”于箬芹的贴身婢女指着红豆骂，“你要是敢再说我们县主一个字的不是，我就让人撕烂了你的嘴。”

　　红豆双手叉腰，一张肉肉的小脸上丝毫不见惧色，“我还怕你不成？奉城县主上个月只见了季小将军一面便思春，日日缠着季小将军，还追到了季府，可惜啊，季小将军看不上县主，甚至将县主当成了个母夜叉瞧见了就跑……”

　　红豆说到这忽然明白了，“哦～原来奉城县主是因为季小将军不愿搭理你，却天天往姜府跑，所以嫉妒我家小姐才会一大清早的跑去姜府门前闹呢！”

　　“你……”于箬芹被人当众戳破心思，心生羞愤，她指着红豆你了半天，被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姜瑶，你竟敢放任这个小贱人如此羞辱我……”于箬芹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教训教训她们？”

　　说毕，小厮们面面相觑，他们出来的时候是想着把人吓跑就是了，这怎么还真要打？

　　“没听到县主的话吗？她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怕什么？”

　　于箬芹的贴身婢女一说完，家仆立即朝红豆冲了过去，红豆的功夫虽不及无影，但对付着几个花拳绣腿的家仆还是绰绰有余，眼见就要打退所有人，于箬芹就抢了一根木棍冲了过来。

　　姜瑶从马车里出来，坐在无影身边，“红豆，奉城县主身份尊贵，你不可以下犯上真伤了她。”

　　红豆闻言，赶紧收回朝于箬芹劈去的那一掌，只顾着躲避于箬芹挥来的棍棒，只是她这一躲开，那原本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棍子就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她身后骏马的脖颈上。

　　就是现在。

　　姜瑶悄悄将衣袖里藏着的银针取出来，迅速在马屁股上扎去，这银针上沾了她出门前的药膏，此药膏治伤有奇效，但用药时伤口会火辣辣的疼。

　　马儿被锤了一棒子，屁股又被针扎，一下子就惊了，前蹄离地仰天嘶鸣，随后便拉着马车疯跑了起来。

　　无踪死死攥着缰绳，企图想制服受惊的马，却听见身边的人道：“别拉它，让它继续疯跑，到了前边就想办法让它转进右侧的那条巷子。”

　　姜瑶这话说完，无影和无踪两人立即就明白了，前边转入右侧的巷子之后，出去就是兵部的府衙。

　　“好。”

　　“马受惊了快让开，快让开……”

　　街道上人来人往，马儿又跑得极快，车轮子滚滚响声极大，吓得路人四处散开。

　　无踪边高喊让路人相避，边为调转方向做准备，眼见右侧的巷子就在眼前，无踪用力拉紧右侧的缰绳，马儿鸣叫了一声便朝巷子奔去，随后一路闯进了兵部。

　　兵部的人正在门外点粮装车，乍一眼瞧见有一辆马车朝他们这边冲来，纷纷惊叫避让，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撞翻还未装上粮食的木车。

　　姜瑶的马儿直冲进了兵部内这才停下，姜瑶见势便晕了过去，无影一脸焦急的摇着姜瑶的肩膀呼唤。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李嶂正坐在里边看户部刚拨下来的粮草军饷的账本，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赶紧跑出来，“发生了何事？”

　　无踪下车朝李嶂抱拳一礼 解释道：“我们的马受惊了，这才误闯了兵部，还望大人恕罪。”

　　李嶂一见是姜瑶，立即明白了她这是寻机来见自己，便也跟着遮掩，“即不是有意的，那本官不怪你们就是，只是你们小姐似乎被吓得昏倒，不如这样，我们这旁边有一间屋子，是兵部歇息用的，你们可以让她进屋歇歇，等她醒了再回家去吧。”

　　李嶂领着人进了侧边的屋内，此处陈设简单，一张软榻几张凳子便没什么家具了。

　　“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

　　无踪守在门口，无影扶着姜瑶在软榻上坐下之后便睁开了双眼，她刚刚其实是装晕的。

　　“我来是想问问你，近日兵部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李嶂仔细想想，“倒是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昨日我与户部尚书一同清点完军需物品之后，摄政王忽然调拨了一队兵马一同护送，说是东西太多，怕路上有什么闪失。”

　　此次补发军需粮草，是户部筹备，兵部护送，护送的军队也是平时的队伍人数，这次却多了一支军队一同护送。

　　这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并没什么不对，所以李嶂就没多想。

　　姜瑶却不这么认为，齐盛做事都有目的，这批军需是送往北境的季家军，季家军不是他的人，他如此上心究竟有什么可图的？

　　姜瑶看了一眼门外，外边有一辆粮车的车抽已经被撞坏，木块是崭新的，“这木车明明是新做的，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北境路途遥远，这样的木车能支撑到北境吗？

　　李嶂在兵部任职多年，对此也很疑惑，“是啊，兵部运粮的木车一直都是工部做的，据我所知，工部所进的木料也是以前的贡商，这么多年从未有什么问题，怎么这次……”

　　要不是她今日闯进兵部，撞到了木车，他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

　　“我总觉得这木车的设计与往日的有所不同。”

　　李嶂也仔细看了看，回道：“的确改造了一些，工部的解释是说这么改造可以走得更快一些。”

　　姜瑶对这些并不了解，也不知工部所说是真是假，只是她还是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这辆已经坏了的木车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这损坏的木车我们一般都是退还给工部，他们修好之后再给我们送来。”

　　“嗯，我知道了。”姜瑶原本还想拿这辆木车回去仔细看看到底有什么名堂，听李嶂这么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姜瑶让无影照价赔偿了所有撞坏的东西给兵部，李嶂和两位兵部侍郎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为难她们。

　　回到姜府后，姜瑶吩咐无影：“你有没有法子去工部偷到这批木车的设计图？”

　　无影颔首，“应该不难。”

　　“嗯，拿到图纸之后，寻个木匠看看。”

　　“是。”

　　忙了半天，滴水未进，姜瑶早就渴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凉的，这才想起红豆来，“红豆还没回来吗？”

　　一口味凉水咽下，从口腔一路凉到腹部，她不禁微微蹙眉。

　　“应该还没有。”

　　无影看了看门外，方才她们三人都坐在马车上，就只有红豆下车，马惊的时候红豆没能跟上来。

　　“她该不会被蔺阳公府的人给抓起来了吧？”无踪有些惊诧道。

　　“呸！我武功虽不如你们，但好歹也练了十几年了，就他们那点拳脚功夫都不够我揍的，还想抓我？”

　　红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屋内，数息过后便瞧见红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饭食的小丫鬟。

　　“我知道小姐身边有他们两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先回来安排厨娘备好饭菜等着小姐回来。”

　　“哟，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饭菜刚摆上桌，薛镜就到了，一到就先坐下夹了一口菜自顾吃了起来，“你们怎么不吃？不饿吗？”

　　薛镜这些天因为常常出门给花娘治伤，大多时候都是在膳楼里用饭，红豆也就没准备她的，只好又让人添了副碗筷过来。

　　“花娘和季老将军的病你也治了一个月了，现在到底如何了？”

　　前些日子姜瑶一直在昏睡，醒来了也担心这二人，曾留下信问薛镜他们二人的病情，可薛镜却说要先治一段时日再给她答案。

　　薛镜用饭不喜欢言语，姜瑶耐心等着，自薛镜来了之后她再也不用吃何府医的药膳了，口淡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吃有味道的饭食，食量大增，不知不觉竟吃得有些撑了。

　　薛镜摸了摸嘴唇，从袖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姜瑶面前，“吃一颗，治积食的。”

　　“花娘的腿我能治，但治疗的时间长，她估计要一年至两年的时间才能重新站起来。”薛镜顿了顿又道：“季老将军嘛，他沉珂许久……总之有我在，再活个五六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我知道了。”

　　在薛镜来之前，何府医曾为季老将军看过病，他说最多过完今年，如今能为他多争取了几年，已经是姜瑶的意料之外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你难道就不打算谢谢我？”

　　薛镜盯着姜瑶，满脸幽怨。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薛镜刚吃饱喝足，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我听说你舅舅将他身边的名厨送来给你了，我晚上想吃炮豚，你快给我安排上。”

　　这顿刚吃完就惦记着下一顿，还表现出一副很期待的神情，姜瑶只觉得好笑。

　　“好，晚上咱们吃炮豚。”姜瑶转头吩咐红豆，“你去跟花娘说一声，让那位师傅来四方阁给我们做炮豚……再去季府请季小将军他们来。”

　　“好咧！”红豆最爱的就是炮豚，为此她才养了许多猪崽在四方阁里，一听到晚上要吃炮豚，高兴得赶紧跑去通知花娘。

　　薛镜：“……”

　　“不是为了感谢我的吗？怎么还请了外人？”

　　无踪刷的一声转开折扇，边摇边笑道：“神医，你放心，红豆养了十几头呢，够咱们吃的。”

　　薛镜：“……”

　　算了。

　　够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