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39、被困

　　因前些日子被封，如今的天下第一楼比往日还要热闹非凡，就连白日里的乐楼也是歌舞升平，满堂旖旎风光。

　　马车在天下第一楼前停下，姜瑶抬步踏入乐楼，大台上有数位位舞姬在跳舞，台下有乐师在调琴伴奏。

　　姜瑶是天下第一楼的常客，附近无客陪的舞姬一见，纷纷上前来以礼相迎。

　　“姜小姐今日是要听曲还是赏舞呢？”

　　姜瑶虽然是个女客，但这可是个一位女财神，她每次来都是大笔大笔的银子赏给微雨，她们早就心生羡慕，奈何人家以前只点名要微雨作陪，如今微雨不在了，她们都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捞一笔。

　　姜瑶思量了片刻，乐楼里没几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如今没有微雨替她做掩护，倒也不是难事，只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我听说花娘在牢里受了伤，前几日一直在忙，我今日是特意来看花娘的，她如今的伤可好些了？”

　　姜瑶每次来除了微雨也常和花娘对酒赏舞，所以说来看花娘，他人只会当她是重情义，并无人怀疑。

　　“伤是好些了，只是脚上的伤……”其中一名舞姬回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花姐姐就在屋里，姜小姐可以去看看。”

　　姜瑶道了谢便径直往花娘的屋子走去，红豆无言敛眉紧跟后边。

　　花娘此时正坐在轮椅上修剪一株牡丹，神情专注，连姜瑶已经进屋都没发觉。

　　“花娘。”

　　姜瑶轻声唤了花娘一声，随后抬步往里走，红豆将门合上，守在门口没有跟进来。

　　花娘手中的剪子一顿，扭头看向来人，莞尔一笑，“阁主来了。”

　　姜瑶在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掀开衣袖仔细瞧了瞧，果然已经结痂了，伤疤的四周还生出了嫩红的新肉，可见再过个十天半月就能长好。

　　还好如今的气候还是有点寒，不容易恶化起脓。

　　“我让无影带给你去疤的药膏可有在用？”

　　姜瑶放下衣袖正准备去看花娘腿上的伤，却被花娘拉住了手。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阁主不必担心。”见姜瑶仍旧盯着她看又道：“无影带来的药膏也有在用，我这么爱美，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身子。”

　　“神医这一两日就能到京都，你放心，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我信。”花娘笑着回应，顺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阁主今日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姜瑶端起茶汤抿了一口，也不绕弯子，“你还记得日出雪松图吗？”

　　花娘微微诧异，“阁主说的可是太宗于贵妃的那一幅？”

　　这幅画是当年从章卫承那里得来的，当初还想着利用这幅画将章卫承从节度使的位置上拉下来，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派上用场 ，这些年一直藏得好好的。

　　“正是那一幅，我想拿它送人，你可还记得放在了何处？”

　　花娘一愣，想了想近日收到的情报，不等她解释便明白了她用意，不由一笑。

　　“就在微雨房间里的那间密室。”

　　姜瑶又跟花娘闲聊了几句，这才往微雨的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熟悉感和往日的画面扑面而来，与微雨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只是昨日的人今日已去，难免令人心生惋惜。

　　姜瑶鼻尖一酸，抬步踏入，红豆依旧守在门外，她扫了一眼，屋内陈设一如既往，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她来到密室门口处，之前此处是一幅泼墨画，如今已经换成微雨的画像。

　　画中佳人面含微笑，姿态蹁跹，正是惊鸿舞其中的一个姿势，美得令人为之惊叹，过目难忘。

　　“微雨，愿你来生投胎能投得个好人家，一生无灾无难，平安顺遂。”

　　她轻轻移开画像，按着顺序一一启动密室开关，密室的门缓缓打开，她不再停留立即入内。

　　为了保险，当初建这间密室时还另外设有暗柜，暗柜里存放一些情报和从各地收罗来的文武百官的罪证。

　　暗柜的机关设得比密室还要复杂，需要结合五行八卦的方位一一开启，就算有人发现了密室，也不一定能寻到线索。

　　姜瑶早已将机关的解法铭记于心，很快便打开了暗格。

　　暗柜的大小与寻常的衣柜差不多大，却比衣柜要深一些，分为两格，一边存放情报，一边存放物证，姜瑶在物证这边开始翻找，只是找了许久才瞧见最里边有一样东西被藏蓝色的蜀锦包好，看那长度和形状应该就是一幅画。

　　她伸手去抓，没抓到，只好爬进暗格里去。

　　这回是够着了，却取不出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蜀锦的另一头已经被死死压住，她只好将身下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推。

　　这时，密室门忽然被人打开，姜瑶心下一跳，暗道不好，赶紧从暗柜里退出去，谁知她的衣袖不知何时也被卡住了，死活拽不动。

　　当初为了打造一个坚固的暗柜存重要的情报，她特意吩咐花娘不要用木制，要用云石来做。

　　而这个暗柜的机关与门外的机关相连，密室门开启时，暗柜里的机关就会自动关闭，为的就是以防他人忽然闯入。

　　此时就是有人忽然闯入，而暗柜的石门正在关闭，她此时一半的身子还卡在里边，急得胡乱翻找身下的东西，正好瞧见一把刀。

　　她高兴得抓住刀柄，正要拔刀割断衣袖退出去，却被一人捞起腰身，抱着她一同滚进了暗柜之内，接着便是石门闭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姜瑶：“……”

　　姜瑶是以坐姿的方式坐在那人的怀里，她的下巴磕在对方的胸膛，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伸手在对方身上摸了摸，肩宽体厚，胸有健肉，这分明就是个是个男人。

　　姜瑶用力一推，那人撞上了石壁，发出了一阵闷哼声，而她自己因为用力过大，头部也撞上了后边的石壁，疼得她又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嘶……”

　　两人退无可退，依旧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就像两块被浆糊黏住的木块，怎么也分不开。

　　暗柜的设计本来就不大，原先里边就存放了许多东西，此时又挤进了两个人，已再无空余的空间。

　　“你是何人？”

　　无人回应。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阵沉默之后，姜瑶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快，最后竟跳得如擂鼓般响彻逼仄的空间。

　　姜瑶：“……”

　　姜瑶原本要抽出手中的刀来防护，却因里边空间实在太小，只拔出了两寸，刀柄就抵在了石壁上，再也拔不动。

　　“姜，姜小姐，你可以不要动吗？”

　　那人沉默了好半响，才开口说话。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叫她不要乱动。

　　姜瑶：“……”

　　她听对方的声音很是熟悉，却因她所猜想的那人本该是清朗的声线，而面前这个人的声音明显有些低哑，她不确定，试探的问：“季小将军？”

　　季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声，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些。

　　“是我。”

　　姜瑶：“……”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就来了，还将她推进来，他自己还以这么尴尬的姿势同她一起被锁在暗柜里。

　　“我来膳楼给我祖父买早膳，刚好在门口看见你，就跟了进来。”

　　“红豆放你进来的？”

　　她记得红豆就守在门口，她没出去，红豆应该不会擅自离开。

　　“我说找你问点事，她就让我进来了。”

　　姜瑶欲哭无泪，红豆这回可把她害惨了。

　　“你要问什么？”

　　“桃花开了吗？”

　　姜瑶：“……”

　　就为了问这个？

　　这个问题你问红豆不就知道了？

　　她忽然想起晨间刚起床的时候 红豆曾问她要不要告诉他桃花开了的事情。

　　早知道早上就让人去季府传话了。

　　“你方才为何要推我进来？”

　　他要是不推她，她肯定能拔刀割断自己的衣袖退出去。

　　“我见你被卡住，这石门又在关闭，我怕会伤到你，所以……”

　　他进来后见到这番情景，他先是试图拉开石门，他拉不动，眼见石门就快要夹到她，情急之下只能抱着他跳进来。

　　姜瑶听完他的解释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砰！”

　　季荣试图用脚去踹石门，石门纹丝不动，又连踹了两下。

　　姜瑶好心提醒他，“没用的，这是云石，而且还很厚，就算放在外头用锤子锤都不一定锤断，更何况你被困在里头，连个发力的点都没有，更不可能了。”

　　“那在这里头有机关吗？”

　　姜瑶叹气，“我让花娘打造这个暗柜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关在里头。”

　　言下之意就是里边没有机关。

　　季荣：“……”

　　他之前在这间密室里待过，也发觉了一些奇特之处，不知道她请到了什么样的能人打造的这一间密室，机关复杂，隔音极好，而且乐楼里丝竹喧嚣不断，就算他在里边喊破喉咙，守在门外的红豆也听不见。

　　“那我们怎么办？”

　　“只能等了，等红豆发现异样，进来寻我们就能得救了。”

　　姜瑶只能祈祷红豆能尽快进来救她。

　　两刻钟后，姜瑶努力伸了伸腿。

　　“别动。”

　　姜瑶一直不明白为何季荣总是叫她别动，“可是我腿麻了。”

　　姜瑶没听，仍旧努力着将腿往别处伸。

　　往左，被东西挡住。

　　往右，触上另外一条腿，不是她的。

　　好吧，连伸个腿都做不到。

　　她刚安静下来，又听到了季荣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姜瑶：“？？？”

　　他的心跳怎么跳得这么快？莫不是他有什么心疾？

　　不多时她感受到了一股热流，很热，热到隔着两人的衣物她仍旧能清楚的感受到，有些烫人。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就连这逼仄的空间里的空气都是热的。

　　季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