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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弹劾 ...

  •   京都城白日喧嚣繁华,入夜后静得如同一座死城,而距京二十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今夜是个勾魂夜,夜影同万屠帮的人在血战,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止于今夜,最后被大火吞噬,连同已经渗入地面的血液都被炙成焦黑,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个时辰,直至后半夜才被一场春雨熄灭。

      夜风骤急,风鸣似泣,听着便知晓外边是一个寒雨夜,堪堪放晴数日,今夜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春雨,似是上天在悲鸣,怜悯苦难的苍生。

      姜瑶一直没睡着,直到破晓前夕,外边的风逐渐消去,雨也停了,她才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小会儿,睡着的时候她晓得自己是在梦里,这回并不是那满天血雨的画面,而是她幼时的一些日常的生活片段。

      梦里的她只有七岁,红豆自小便是个手巧的,给她梳了个双螺髻,两侧用带子绑了个精致粉嫩的蝴蝶结,配上一套轻薄的纱衣,软糯可爱得紧,她瞧着欢喜就提拔了红豆当她的大丫鬟,让她负责自己每日的梳妆打扮。

      那日她闹了哥哥大半日,就为了让哥哥陪她去西市街上去买糖人吃,哥哥无奈,只好抱着她出门,她临走前还不忘将自己那七八个小护卫带上,那排面堪比蔺阳公府家的那位县主,走在街道上频频惹人侧目,交首议论。

      姜瑶早已习惯,哥哥也不甚在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七八岁的馋嘴稚童,两步都没他一步子长,他们能做什么?不过是也想吃那做得精致又好吃的糖人罢了。

      那天他们都很开心,她那会儿正在换牙,咧开嘴笑得满口灌风也毫不在意,哥哥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个糖人,还买了许多零嘴果子,姜瑶舔/着糖人,瞧见一个精致的小摆件,她很想要,正要喊哥哥给她买,一转头却发现身后人来人往,唯独没有她的哥哥,连同她那七八个小护卫也不见了踪影,她顿时惊慌,带着哭腔喊了几声哥哥,仍旧无人回应。

      两侧的人潮满面冷漠,或鄙夷或嫌恶的俯视着她。

      额前不知被谁探了探,随后一阵冰凉感覆满了她的额头,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只是感觉四肢无力,呼出的气有些微烫,她却感受到了一阵恶寒,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打了个寒颤过后冷是不冷了却又觉得热了起来。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这是冷寒交替,她病了。

      她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红豆那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正满目忧色的盯着她瞧。

      “小姐,你终于醒了。”

      姜瑶抬手碰了碰额头,碰到了一块叠得整齐四方的面巾,湿漉漉的却不觉得粘腻,反而是清凉舒爽。

      “我是烧了吗?”

      一开口,嗓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讶异了片刻,不必红豆回答,她感觉到自胸腔呼出来的气都在发烫,便知道自己是烧了。

      “是,好在烧得不怎么厉害,方才府医来瞧过了,开了药方我已拿去命人在煎了,小姐要不还是先洗漱吃点东西再喝药吧。”

      “好。”

      红豆服侍她洗漱后又倒了一杯新茶来,姜瑶是真的渴了,一连喝了两杯才觉得好些,随后喝了小半碗山药粥,实在是口谈得很,没什么食欲,索性就不再喝了。

      红豆像是在审查一般在屋内转了一圈,终于让他寻到了漏处,她伸手戳了戳窗纸自顾说话,“这窗户纸还是去岁年节将至的时候糊的,这才没多久就已经破洞了,真是不经用,肯定是昨夜风雨大,这窗又不严实,这才把小姐吹病了。”

      姜瑶此时还是觉得无力,便也懒得搭腔,只静静的听着,红豆也不在意自己是自言自语,紧接着又自顾说了起来。

      “这间屋子是该修一修了,用具也有点陈旧,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幽兰轩住吧,那里有地龙,小姐住在那里也暖和,等这春寒过了咱们再搬回来。”

      红豆在心里盘算着要在这屋中也通上地龙,这样来冬就不怕再冻着小姐了,然后将这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修葺一遍,把该换的换了。

      “不必,这孟春也快过去了,这几日显然没先前那般冷了,估计过不了两日就该回暖的。”

      那条密道虽不是很长,但也要走上好一会儿,最主要是她现在疲乏得很,懒得走动了。

      “无影回来了吗?”

      红豆正要继续劝说让她挪地方住,听见姜瑶刻意避开话题问起无影,她了解她的性子,那是一旦拿了主意就是九头牛也拽不动的主,只好作罢。

      “刚回来不久,我瞧着她浑身脏兮兮的,怕熏了小姐,就让她先去洗干净了再来回禀。”红豆瞧了瞧门外,复又道:“这会儿也差不多该来了。”

      正说着,无影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修身玄衣,手里拿了一沓信件一样的纸张,径直走到姜瑶跟前。

      “小姐。”

      无影在榻边坐下,当看向床上的人时,那锐利的眼神不觉的柔和了几分,她抬手探了探那光洁饱满的额头,柔声道:“方才听红豆说小姐病了,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一股金疮药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姜瑶将身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受伤了?伤着哪了?严不严重?”

      儿时一块长大的那几个小护卫,如今就只剩无影和红豆两人,她们三人虽说是主仆,却彼此都将对方当成了亲人一般,感情深厚。

      “不严重,就一点皮外伤,没伤着筋骨,过两日就好了。”

      姜瑶盯着无影看了良久,她生得眉目清俊原本该是一个美娇娘,却偏因自己的缘故,自小拿起刀剑与人争,与天争,养成了一个缄默寡言的冷淡性子,眼神锐利,好似那高岭带刺之花,越是靠近,越是危险。

      姜瑶看她那神态不像是说谎,这才放心,将额前的手拉下,正要撒手却反被她握在手心不停的搓着哈气,“小姐不是烧着吗?可手上怎么这般凉?”

      “我真没事,就是觉得有些乏力。”

      姜瑶笑着看向无影,见她额前的碎发和鬓间是湿漉漉的,还有几滴细碎的水珠挂在发间,在晨光里闪着微弱的亮光,便也知道她这是匆匆把自己刚收拾干净了就急着来禀报。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万屠帮的帮主和几个首领都被我们拿捏在手里了,从今日起,江湖上不再有万屠帮了。”

      万屠帮自出现在江湖上起,就无恶不作,为祸乡邻,昨夜将这个坏事做尽的帮派解决了,也省去了日后势力变大,掣肘四方阁。一向不苟言笑的无影说到这里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唇,将手中的信件递过去。

      “这些是从万屠帮那里搜到的,有吴丰槐与万屠帮的往来信件和一些文书。”

      姜瑶拿过来仔细翻看,除了吴丰槐的亲笔书信,里边竟还有一本贩卖私盐的账本和十几张通关路引,那路引上还盖有突厥的印玺。

      突厥,万屠帮不过是一个刚刚冒头的杀手组织,就算贩卖私盐也仅仅在北栎内,怎会跟突厥有往来?

      贩卖私盐那可是重罪,四方阁之所以能垄断整个岭南的盐路,其中不但有陛下和长公主的帮助,她也准备了两年多的功夫才能名正言顺的牢牢握住盐道。吴丰槐一个从三品的官员肯定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贩卖私盐,这一看就知道是齐盛授意的。

      “哼,我们的线人在吴府查不到什么线索,没料到在万屠帮收获的还挺大,只是吴丰槐做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不给我们留,怎么就对这万屠帮如此放心?”

      他的放心倒是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吴丰槐自然是让万屠帮的人将一切证据都烧毁的,只是那万屠帮的首领自己留了后手,只为了日后事发的时候能多一条活路。”

      可惜,吴丰槐这个老狐狸忘记了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万屠帮,以至于这一局输得一败涂地,永坠万丈深渊。

      “将这些证据都交给凌逸风凌大人,让他带着这些证据入宫弹劾大理寺卿吴丰槐,并且当做文武百官的面请求陛下开启三司会审,重新审理蜀王之子齐明哲一案。”

      “另外,再查一查万屠帮与突厥究竟有什么联系。”

      在无影临走前又喊住她,“你安排人护送凌逸风入宫,并且提前通知长公主殿下,务必让她前来宫门迎接凌大人,将他安全送到金銮殿。”

      无影神色一凛,明白了小姐此番安排的用意,这是怕齐盛的人半路将凌逸风给灭口毁证,可是她们在外边的人进不去皇宫,只能将人送到宫门前,至于皇宫内就只能靠长公主殿下了。

      “是,我马上去办。”

      无影自幼习武,身形矫健,走起路来迅速得如疾风掠过,转瞬便不见了身影,姜瑶看着无影消失在转角处,心中一直紧绷着的某根筋玄终于悄然松了些。

      她缓缓吐了口浊气,目前形势大好,只要凌逸风能带着那些证据安全抵达金銮殿,那这一局才算是赢了。

      谋杀皇室血脉,贩卖私盐,培养无恶不作的万屠帮,这里头随便一件都能要了吴丰槐的脑袋。

      这吴丰槐的结局已是定局,就算他背后的主子权倾朝野,也护不住诸多重罪的吴丰槐。

      这大理寺卿是时候该换人了。

      凌逸风是寒门出身,为官十三载,官至大理寺少卿已有第七个年头,官职不升不降,头上的乌纱帽戴得极稳当,这些年来他无大功亦无大过,他深处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局中,还能左右相安,他那不争不抢的态度好似安于现状,没有上进心亦无心存抱负,实则是一个韬光养晦的一只猛虎。

      两刻钟后,线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凌逸风府上走水,行踪不明。

      姜瑶刚稍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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