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24、归还

　　昨日服用了变声的药丸之后姜瑶的嗓子就一直不舒服，原以为歇上一晚，等那药效过去了就会好起来，没想到今日一早醒来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就连开口说一个字都难。

　　姜瑶此时觉得嗓子疼得厉害，咽下一小口润喉的茶水都疼得她眉头直皱，昨夜也没睡好，整个身子骨很乏力，只好半倚在身侧的梅花式小几上。

　　见季荣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小木匣子递给她，匣子外边雕刻着繁花，一看就知道是闺阁里装首饰用的妆匣，姜瑶微微一怔，完全不懂季荣的意思，只好带着不解伸手去打开。

　　第一个里边装的是一支金凤簪，凤凰作欲飞冲天之态，栩栩如生，华贵端庄，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第二个是一对玛瑙珠花，样式新颖，玛瑙珠子挑选的都是上品珠子，通体华光流转，色泽清润柔美，精美而不张扬，她倒是挺喜欢的，只是不明白季荣为何突然要送她首饰，并且一送还送了俩儿。

　　季荣一直拿眼偷偷观察姜瑶的神情，见她看见珠花时那掩不住的欢喜模样，顿时松了口气，心情甚好。

　　“初见时我弄碎了你祖传的白玉簪，这是赔你的。”

　　姜瑶：“……”

　　她忽然觉得有点心虚，笑着摇头将东西又推向他，祖传玉簪不过是她胡诌的，当时是季老将军要将季荣托付给她照看，她知道季荣肯定不会抛下季老将军跟她回四方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想坑他钱。

　　季荣见她不肯收，想起了当初她说过要一万两的赔偿，于是又道：“你放心，那一万两我绝对不会赖账。”他起身，“姜小姐好好歇息吧，今日就不叨扰了。”

　　季荣说完便离去，姜瑶真想将一切解释清楚，却苦于嗓子实在是难受，张了张嘴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看着他离去。

　　季荣出了姜府后便乘坐马车往回走，阿照边赶车边问：“主子，什么玉簪这么贵，竟值一万两银子？”

　　季荣抱臂靠在车壁上假寐，漫不经心的的回道：“不知道，是她说的要我赔一万两。”

　　其实季荣也知道，一支白玉簪品相如何好都不值这个价，只是他觉得自己弄坏了她的东西，就该赔人家，也许是因为这支玉簪对她来说意义很重，所以才会狮子大开口说了这么个天价。

　　就像他父亲留给他的那把长枪，在大家眼里不值多少钱，可在他心里却是无价之宝。换地而处，将心比心，他从未打算跟她讨价还价。

　　“可是主子，你根本就没那么多银子啊！”

　　季荣：“……”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的确没那么银子，总不能开口跟祖父要吧？

　　当马车走到齐平巷的路口时，忽而听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季荣听着有些耳熟。

　　“抱歉，我已心有所属，并非杜小姐的良人。”

　　“世子心中的人是谁？”

　　然而没有回应。

　　季荣挑挑眉，忽而被勾起了些好奇，他命阿照停车，随后伸手微微挑起车帘子，瞧见不远处的拐角正有两道身影，其中身着一身绯色朝服的齐明瑞正被一名女子缠住，那女子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一双桃花眸泪光盈盈，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大抵又是齐明瑞的一桩风流韵事，季荣对男女情爱一事素来提不起兴趣，正要叫阿照继续赶车，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了阿照八卦了起来。

　　“主子，属下早就听说惠亲王世子才学惊世，温和俊美，乃是当下京都城各家贵女倾慕的对象，但凡有点家世的都想要嫁进惠亲王府当世子妃，今日一见，他模样长得确实不错，难怪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缠着表心意。”

　　季荣又向两人看去，开始认真打量起齐明瑞来，只觉得他的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知道自小锦衣玉食，再瞧瞧五官，墨眉凤眼，挺鼻朱唇，长得还行，就是透着一股子阴柔气，全然没有男子该有的硬朗之姿，再往下看，他身子板偏瘦，显得单薄柔弱，身上的朝服上绣着从四品的三章纹，腰佩金饰剑，这身装扮总算减去了他两分阴柔，添了点威严正气。

　　“你觉得他长得好看？”

　　阿照点点头，“听说姜小姐和他还曾定过亲呢，可惜两人有缘无分，最后没成，要不然两人站在一块还挺般配的。”

　　季荣拿眼斜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有些不快，沉声道：“般配吗？”

　　“光看容貌，属下觉得挺般配的，”

　　季荣：“……”他挑帘子的手一僵，忽然觉得胸腔有些闷，怎么看都觉得齐明瑞有点刺眼，索性就放下帘子不再看，冷声吩咐阿照，“走吧。”

　　般配有什么用？她现在喜欢的是他。

　　季荣回到了府中，陪季长峰用了午饭后便去书房，“阿照，过来给我磨墨。”

　　阿照应了声便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上开始磨墨，看着季荣取来宣纸，用青玉镇纸开始铺陈，不免好奇，“主子，你今日怎么想起要练字了？”

　　季荣没有回答，用狼毫笔晕了些墨汁便开始在纸上挥墨，他并非是练字，而是在作画，画了好半响，终于将人的大致容貌给描绘出来了，他收起笔，将画递给阿照，“你去齐平巷找这个女子，要避开四周的眼线将此人偷偷藏起来。”

　　“这女子是谁啊？”阿照拿着画像端详了许久，完全没印象，应该没见过。

　　“她是齐明哲在外头养的外室。”

　　“啊？？？外室？齐明哲都死了，我们找他外室干嘛？”

　　“叫你去就去！”

　　“……”

　　——

　　姜瑶喝了两日的汤药，嗓子终于好多了，就是说起话的时候还是沙哑的，也不能说太久，今日她用了饭后见天气正好，便让红豆将摇椅搬到院中，她躺在上边晒太阳。

　　她躺的位置正好在一株桃树下，桃叶长势不算繁茂，春阳照在她的身上光影斑驳，既可以驱散初春的寒意又不会太晒，恰到好处的暖意最是令人惬意舒适，昏昏欲睡。

　　“小姐，小姐……”

　　姜瑶微微掀开眼皮子，只见红豆拿着个小木匣子从屋内跑了出来，“何事这般大呼小叫的？”

　　“小姐，我刚刚在收拾东西，想着要将小姐的首饰归到一处收着，这才发现这对珠花下边还藏着一支白玉簪。”

　　姜瑶接过来一瞧，那对珠花下边铺了一块锦布，锦布下边果然还藏着一根通体白润通透的兰花玉簪，这对珠花是季荣前两日送来的，一同送的还有一支非凡的金凤簪，她当时就想不通他为何会突然给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还送俩，竟没想到这下边还藏着一支。

　　“他怎么一下子给我送这么多簪子？”姜瑶看着手中的兰花玉簪发愣，别人都是一次送一样，季荣不但送了俩，而且里头还藏着一支，她头一回见有人这么送东西的。

　　她一向不缺首饰，很多买来后都是压箱底了，若不是红豆意外发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支玉簪呢。

　　“我听说那支金凤簪是季家的传家之物，是要传给季家儿媳的。”

　　姜瑶闻言，心一惊，手一颤，险些将手中的玉簪摔碎了，她将玉簪放入盒子给红豆，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红豆接过盒子，慢慢说起今早的事情，“今日我发现小姐的常用的唇脂没了，便去西市买点，路上遇见了季小将军身边的护卫阿照，就是他跟我说的。”

　　红豆因着精心养护了几年的藤蔓被烧而心疼了好几日，心疼过后便将季荣和他的护卫阿照给记恨上了，这几天一见到他们主仆两人，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没想到这一出门竟能和阿照聊起家常来了，姜瑶觉得好笑。

　　“倒是稀奇得很，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姜瑶想起在密室时季荣曾误会自己喜欢他，并且还扬言不会喜欢她，更不会娶她，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大概猜测是季荣原是想拿点东西来向她赔礼，却粗心大意的错拿‘传给媳妇’的金凤簪拿了来。

　　红豆啧了一声，“我才不想搭理他呢，是他自己非要凑到我跟前说的，而且……”顿了顿又道：“而且他好像受伤了，不知道是跟谁打架打的，手臂上的伤应该不小，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金疮药的味道。”

　　姜瑶猜测，大抵是季荣发现送错了东西，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阿照才会特意跑到红豆面前提起这个。

　　“你去将金凤簪找出来，然后送回季府，就说我知道了这是季家要传给季家媳妇的，我拿着只怕未来的弟媳妇会误会，另外那对珠花和白玉簪我很喜欢，所以留下用了。”

　　红豆走后，姜瑶便收到了无踪传来的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盗匪至，钱财散岷州。’意思是说他已经顺利将惠亲王府的李管家打劫个干净，那些赃物都已经拿去赈灾用了。

　　姜瑶将信鸽放回笼子喂食，回到屋中拿笔用纸条写了回信，写完后将信卷好，用蜡密封完毕，又选了另一只信鸽将密信送出去。

　　无影刚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姜瑶将无踪的信给无影看，无踪办事一向很让人放心，成功完成任务本就在意料之中，无影看完之后也没作任何表态便将密信烧了，说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小姐，昨夜齐明哲的外室遭人灭口，我立即带人去救，却不料被别人给救走了，我们跟踪上去的人也没跟上。”